从王夫之《姜斋诗话》看古典诗歌教学中的情景理论
2015-07-04余颖
余颖
【摘 要】王夫之先生是明清之际的大思想家,其作品《姜斋诗话》是中国古代重要的诗学论著之一。此書以漫话体例记录了船山先生对于诗歌创作的看法和意见,特别其对于情景问题的理解值得我们注意:即,他对诗歌抒情功能的重视;对自然、真实、生动描绘景物的关注以及对于情景相融境界的追求。
【关键词】王夫之;《姜斋诗话》;自然;情景交融
《姜斋诗话》是明末清初大思想家王夫之的重要诗学著作之一,此书包括《诗译》、《夕堂永日绪论内、外编》、《南窗漫记》三部分。其中《诗译》主要通过对《诗经》具体诗句的议论发表其诗歌理论主张,共16条。《夕堂永日绪论》分内、外二编,内编多评论诗人、诗作以及对于诗歌写作技巧的探讨,共48条。《外编》主要论及经义及散文的写作问题,并谈自己对于古文与时文的看法,共45条。《南窗漫记》记录师友的遗诗、遗句,共32条。此书虽用漫谈体例作成,但纵观全书仍可发现船山论诗涉及了诗歌理论的各个方面如对于诗歌功能的看法,对于诗歌创作的观点以及读者对于诗歌的接受问题,而其中对于诗歌情、景问题的看法最具创见。
一、重视诗歌抒情功能,反对“诗史”之说
王夫之十分重视诗歌的抒情功能,《诗译》第一条说:“元韵之机,兆在人心,流连跌宕,一出一入,均此情之哀乐,必永于言者也。”[1]这一条是他对于隋代王通续诗的看法,认为汉魏以来的诗只要从内心真实情感发出而作,就未必不如《诗经》,诗歌在表情达意的功能上古今是一致的,所以对于王通续诗持肯定态度。但王夫之也说“仲淹之删,非圣人之删也,而何损于采风之旨焉”。从这一方面看他在承认诗歌抒情性的同时又对所抒发的情感作了一些限制,即不能有损于“采风”之旨。另外,在第六条中他又提出了诗歌应不带个人功利性目的,“始而欲得其欢,已而称颂之,终乃有所求焉,细人必出于此”,所以他赞赏《诗经.鹿鸣》,认为“以燕乐嘉宾之心”是“大音希声”,是出于真挚的不能自已之情。正因此,对于杜甫《奉赠韦左丞》一诗他持否定态度,认为杜甫在诗中向韦济倾诉了自己的抱负及所处的困顿情境,有让韦提携的意思。由此他也十分反对“诗史”之说,在《诗译》第12条中说:“夫诗之不可以史为,若口之与目不相为代也。” 对“诗史”之说的反对,对诗歌带有个人功利性追求的反对,都是王夫之重视诗歌抒情的一种集中体现。
二、重视诗歌写景的自然、真实与生动
在诗歌创作理论中,王夫之对于如何更好地进行景物描绘特别重视。《姜斋诗话·诗译》第三条中说:“自然生其气象”,强调写景必须自然。船山特别欣赏《诗经》及《古诗十九首》和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以及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蝴蝶飞南园”之句。同时他还提出了诗歌创作中的“现量”说。“现量”这个概念本来是佛教法相宗对心与境的一种看法。《相宗络索》“三量”条说“现量,现者有现在义,有现成义,有显现真实义。现在不缘过去做影;现成一触即觉,不加思量计;显现真实,乃彼之体性本自如此,显现无疑,不参虚妄。”可以理解为即景会心,闻言得义,无需思索比度,便能领略其中情味的一种艺术表现方式。对于写景来说,是指写景的随意与自然,即要写第一印象中的情与物。
其次,他注重写景能够得“物态”与“物理”,也即是写景的真实性。由此,在《夕堂内编》7条中,提出“身之所历,目之所见,是铁门限”,即写景必须写出真实可见的事物,而不能随意想象不以事实为根据。所以他认为齐梁、晚唐及宋人作诗没有按照这个原则,“皆欺心以炫巧”。当然船山先生追求写景的真实性的用意是好的,但如果过分追求写实景,而忽视想象、虚构或是夸张,诗歌的艺术性也就削弱了。
再次,他又提倡写景巧妙,讲求方法。比如说要从侧面烘托不露痕迹以求传神。以“庭燎有辉”为例,此句出于《小雅.庭燎》:“夜如其何?夜乡晨,庭燎有辉。君子至止,言观其俽。”火炬尚有光辉,不是“晰晰”(明晃晃),也不时“之光”(闪光),可见天已渐明,乡晨已来。他认为这句形象地写出了乡晨之景。而对于岑参《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中“花迎剑佩星初落”之句,则认为‘花迎剑佩已经传神的写出了晓色朦胧,云“星初落”则痕迹尽露。据此两例可知,王夫之先生对用相关景物从侧面对所咏之景巧妙衬托的重视。另外《夕堂内编》25条中关于“以小景传大景之神”的手法,也是从侧面写景的具体表现。
三、情景交融是情景理论的最高境界
王夫之对于诗歌中的情感如何得到自然抒发以及如何将景物写得自然、真实、生动非常重视,但就情景两者的互动共存而言,他认为情景完全交融是情景理论的最高境界。《夕堂内编》14条说:“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可见,如能达到情景不离、或是情景妙合,则可使诗有神。那么如何达到情景交融?第一,情与景相依相生。这一点《诗译》16条作了清楚地说明:“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境,哀乐之触,荣悴之迎,互藏其宅。”如何做到情景相依相生?可以从两方面出发,一要景中含情,即《夕堂》14条中所讲的“景中情”。如“长安一片月”,是孤凄忆远之情,在景色描写中自然流露作者所要表达的情感。在24条中,又进一步提出:“古人绝唱句多景语,如‘高台多悲风‘蝴蝶飞南园皆是也,而情寓景中矣。”可见景中含情、情寓景中,既使景色描写得更为生动自然,也使情感在景色中抒发得更为明朗而强烈。二要因情生景,心中有什么样的情感,眼目中自然生出何种景色。这与王国维先生所说的:“物皆著我之色”[3]的有我之境有所相似。
达到情景交融的第二个途径是情景相反相成。《诗译》4条中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写己情之哀不必非得用凄风苦雨之景去衬托,而写欢愉之情,也不必非用风和日丽去形容,采用相反的方法有时能达到更好的效果。他以《诗经.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为例,可见用相反的景色去表达情感,同样可以达到情与景的深度交融,使诗歌具有强大的感染力。
在诗话中船山先生不仅认识到了情景交融对于诗歌创作的重要性,而且对达到情景相融的两种方式即情景相依相生与情景相反相成有着清晰的认识。
四、结束语
综上,王夫之先生是明末清初时期一位伟大的思想家,为后世留下了许多宝贵的思想财富,同时他也是著作等身的文学家,特别他的文学理论著作《姜斋诗话》为后世理解中国古代文论中的情景理论提供了重要的渠道。他的诗歌情景理论,特别是其情景交融理论丰富深刻,承前启后,为后世如王国维先生《人间词话》中“境界”理论的提出,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借鉴。
参考文献:
[1] 王夫之著,戴鸿森注.姜斋诗话笺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1;1;14;14;24;8;55;56;92;72;33;91;10.
[2]李立成直解.诗经直解[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7.123;108.
[3]王国维著.王国维文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