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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炎武《山东考古录》述论

2015-07-01李贞光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顾炎武泰山史料

李贞光

(吉林大学 古籍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12)



顾炎武《山东考古录》述论

李贞光

(吉林大学 古籍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12)

《山东考古录》是顾炎武考察山东地理掌故的基础上写成的重要代表作,该书集中体现了顾炎武治学的科学态度,具有较高的学术研究价值。目前学界对该书的研究侧重于该书与《日知录》的关系问题,对其内容的研究较少。《山东考古录》是顾炎武在北游山东一个见证,该书具有较高的历史地理、民俗及社会生活等方面的史料价值,是研究古代山东社会的一部较有价值的书,同时《山东考古录》对《日知录》和《续山东考古录》也产生了重大影响,推动了二者的成书。

顾炎武;《山东考古录》;背景;史料

顾炎武是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一,其一生著述颇丰。《山东考古录》是顾炎武的重要代表作之一,该书共一卷,是顾炎武在考察山东地理掌故的基础上写成的。“其中杂考山东古地名、人名和史传之讹误,而尤以辨正地名者居多”[1]270,具有较高的学术研究价值。目前学术界对该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关于该书的点校及其注释。中华书局1985年依据说铃本点校整理了《山东考古录》,上海古籍出版社《顾炎武大全》收录了该论著,在这部书的点校说明中,罗争鸣先生系统总结了该书的版本。指出“该书的版本主要有两个系统,一是顾亭林先生遗书补遗本系统,一是说铃本系统。”并具体介绍了这两个系统的版本情况,不同版本之间的差异并不是很大,说明该书在流传的过程中并没有被人为的删除或作伪。此外,王晓真《〈山东考古录〉译注》对论著进行了详细的注释。另一方面是对该书与《日知录》关系的研究,主要代表作是陈美慧、吴澍时《〈山东考古录〉与〈日知录〉之关系考述》(《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1年第2期)和朱莎莎《顾亭林〈山东考古录〉考释》(《鲁东大学学报》,2009年第6期)。本文通过对《山东考古录》的成书背景、史料价值及其影响进行阐释,探求该书的学术价值。

一、《山东考古录》的成书背景

顾炎武出生在一个书香门地之家,从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然而“自嗣祖卒后,先生家难迭起,以至室庐被焚”[1]54,在社会动荡的明末,这种家庭变故使顾炎武的家境雪上加霜。清朝入关后,对江南地区的文人实行了高压政策,不允许聚众结社、纠党生事。顾炎武曾参加过复社,并在复社有一定的影响力,他先后两次参加抗清斗争均以失败告终,但他的反清复明的热情不减,在江南一带秘密从事着反清活动。此外,“顺治十二年(1655年),顾炎武因擒杀家中叛奴陆恩招致大狱,几陷于死地。”[2]8在众好友的帮助下,顾炎武才脱离险境,残酷的社会环境促使他不得不离开江南地区。顺治十四年(1657年)“春,自南京返昆山。秋,将往山东,诸友饯之,归庄为之序。”[1]212顾炎武离开江南北游为《山东考古录》的成书创造了条件。

顾炎武在北游期间,先后在山东停留了很长时间,关于顾炎武在山东停留许久的原因,除了山东优越的地理位置和灿烂悠久的历史文化外,更重要的是“山东是明末清初农民起义较频繁的地区,亦是北方反清活动较为活跃的地区,这对于怀有复明期待的顾炎武无疑有着很大吸引力。”[2]10在顾炎武的作品中,涉及山东的部分占有很大的比重,《日知录》和《金石文字记》等作品中均对山东的历史地理事物有着详细的记载,由此可见顾炎武在山东停留很长时间也是其进行学术创作的需要。顾炎武到达山东后,先去莱州拜访了赵士完。赵士完是山东复社的重要代表人物,顾炎武便首先与之交友。这为顾炎武在山东的游历奠定了良好的人际关系。在此后的二十余年中,顾炎武先后结交了很多山东文士,在他的这些文士大都与复社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从顾炎武在山东结交的文士来看,他在山东极有可能秘密从事过反清活动,因清政府统治日趋稳定,而没有发展成气候罢了。在山东期间,顾炎武几乎走遍了齐鲁大地,泰山、曲阜、崂山等名胜都留下了顾炎武的足迹。正是顾炎武的实地考察,为《山东考古录》的成书奠定了基础。顾炎武用文献考证的方法,对他在山东游历期间所看到的事物和与这些事物相关文献记载的进行了梳理,并对相关历史事物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顺治十八年“十二月十五日立春日,《山东考古录》成书”[1]270。从《山东考古录》的内容看,他是在实地考察的基础上写成的,且该书对山东的地理掌故考证尤详,体现了其经世致用的学术精神。

二、《山东考古录》的史料价值

《山东考古录》是一部具有较高史料价值的著作,顾炎武在该书中通过认真周详的考证,纠正了古代典籍记载之讹,并保存了一定的历史地理、民俗学及社会生活等方面的史料,这些史料对于研究古代山东的历史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一)《山东考古录》纠正史籍记载之误

古代典籍记载之讹严重影响读者对于历史的理解,顾炎武在《山东考古录》中,先后纠正了不少典籍的错误记载。于钦在《齐乘》中认为华不注就是靡笄山。顾炎武在《山东考古录》中指出了于钦的错误说法,通过引用引用《左传》和《金史》,证明了华不注不是靡笄山。顾炎武在阅读《晋书·天文志》时,发现了其分野的错误。“其云:‘角、亢、氐:郑、兖州。’又云:‘泰山,入角十二度。济北,入亢五度。’”[3]4接着顾炎武又引用了《史记》、《唐书·天文志》和《禹贡》的相关记载,证明了《晋书·天文志》的错误分野,从而得出了鲁地为古徐州的结论。在《考 荡舟》中,顾炎武又指出了何晏《论语集解》中的错误,“《论语》:‘ 荡舟。’何晏解: 多力,能陆地行舟。”[3]26顾炎武认为“荡”应解释为左右冲杀,而非指人的力气大,他又以《竹书纪年》、《楚辞·天问》和《易传》为证,正确解释了“荡”的本意。《三齐记》中关于章丘得名是由于章亥的三个女儿死后葬于此。顾炎武根据《淮南子》的记载,指出“大章、竖亥是两人。今云三女,章女乎?亥女乎?盖因县北山名女郎,而附会其说。”[3]18接着他又引《尔雅》,指出:“然则章丘之名,已见于古经传矣。”[3]18顾炎武利用古籍记载证古代传说之误。顾炎武在考证台县时,并没有一味地盲从于前人的记载。他纠正了《齐乘》关于台县的说法,认为《齐乘》以为错误的记载,反而是正确的。在《资治通鉴》中,有关南朝宋军刘怀珍讨伐沈文秀的记载,刘怀珍的部队到达黔陬时,沈文秀命部下守在不其城,刘怀珍则驻军在洋河上,刘怀珍命部下率一百骑兵去攻城,刘怀珍取得了胜利。胡三省认为,洋水就是巨洋水。顾炎武对此不解,“不其城在今即墨西南,而巨洋水乃今之巨蔑河,在临朐、益都、寿光三县之境,与黔陬、不其相去三四百里,安能以百骑而袭取之乎?”[3]26洋水明显不是巨洋水,顾炎武结合《水经注》和《胶州志》提出了洋水是拒艾水的说法。另外,顾炎武还依据《史记》、《汉书》、《本纪》和《年表》,辨正了明修《一统志》中关于刘兴居的不实之载。顾炎武纠正古代典籍的错误记载,主要依靠他对于这些典籍的理解,综合分析相关文献的记载,并运用了相关辨伪学的方法“核之异世之言,以观其述”[4]420,他的这种文献考证方法开清代学术研究之先风,推动了后代学术的发展。

(二)《山东考古录》的历史地理史料价值

《山东考古录》保存了大量的历史地理史料,这些史料大部分是以文献考证的形式呈现的。元朝初期,济南西南有一大涧,在《元史·史枢传》和《董搏霄传》中,都有详细的记载。清初时,该涧的遗迹已无,地方志也对该涧没有记载,顾炎武通过对元史的考证,指出了该涧的存在,这对研究古代济南的地理及军事具有重要的意义。汉武帝在封禅泰山时,曾在高里山举行了禅礼,然而后人误把蒿里山当作高里山,顾炎武结合《史记·封禅书》和《汉书·武帝纪》等相关记载,并指出从晋代陆机《泰山吟》开始,误认为蒿里山和高里山是同一个地方。顾炎武考证了奈河的由来,“世传人死魂不得过,而曰奈河”[3]6,并具体介绍了奈河的流向。汉武帝禅于泰山脚下的肃然山,然而《汉书》注、《酉阳杂俎》对肃然山的地理位置均有不同的记载,《汉书》注认为,肃然山在梁父县,《酉阳杂俎》则记载肃然山在长白山就是肃然山,顾炎武根据梁父县的地理位置、《后汉书·光武帝纪》和《史记》的相关记载,认为“本日下山,本日行礼,必在三五十里之内,不当远至长白山也。”[3]14然后他结合《魏书·崔光传》的相关记载,认为“今泰安州东关往北七十里,地名王许保。其北有山,碑云:‘古宿岩山’,恐即肃然山也。”[3]14春秋时期,鲁定公和齐景公的夹谷会盟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关于夹谷的位置历来众说纷纭,《史记》服注、《左传》杜注和《后汉书》注都认为夹谷在汉代东海郡的祝其县,也就是今天的江苏省赣榆县,“赣榆在春秋时为莒地,与齐鲁之都,相去各五六百里,何必若此之远?”[3]23《金史》、《一统志》、《莱芜县志》和《水经注》中关于夹谷的记载,也呈现出两种不同的观点,即夹谷在莱芜或淄川西南,顾炎武认为这个地方虽无法最终确定,但这两种说法较赣榆说更合理。此外,顾炎武还运用相关文献的对于研究,通过文献记载的异同考证历史地理的演变。在考证管县时,顾炎武对比了《汉书》、《唐书》、《齐乘》、《山东通志》、《王子侯表》和《述征记》关于管县的记载,得出管县在“今章丘县西北七十里,大清河之滨”[3]19的结论。在《山东考古录》中,保存的历史地理史料还有很多,其运用的考证方法大同小异,在此不一一列举。

(三)《山东考古录》的民俗史料价值

最能体现一个地方特色的是民俗,《山东考古录》中顾炎武通过考证保存了大量民俗史料,这些史料对于研究古代山东民俗具有重要意义。在该书中,顾炎武对泰山的民俗进行了详细介绍。他考证出泰山关于鬼的起源的记载,可以追溯到东汉,地狱之说开始于宋玉的《招魂》,在考证的同时,顾炎武系统总结了历代关于泰山治鬼的记载,这对于后世学者进行学术研究奠定了基础。关于碧霞元君的研究是泰山民俗的一个热点,顾炎武在《山东考古录》中认为,关于碧霞元君的“封号虽自宋时,而泰山之女之说,西晋之前已有之。”[3]7同时他结合《魏书·段承根传》、《集异记》和《山东通志》考证出“泰山不惟有女,亦有儿。”[3]8这为碧霞元君的民俗学研究提供了可靠的史料。民间故事是民俗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是中国的一个民间故事,历来被人们所津津乐道。顾炎武在《考杞梁妻》中,认为该故事起源于《左传》,他结合《檀弓》、《孟子》和《说苑》的相关记载,系统总结了该民间故事的演变历程,为研究该故事的民俗学价值提供了史料的支持。

(四)《山东考古录》的社会生活史料价值

《山东考古录》中保存了不少社会生活方面的史料,对这些史料进行研究有助于了解古代山东地区的社会生活状况。铁是古代社会生活的必备物质之一,一直是官营的重要组成部分。顾炎武结合《后汉志》、《韩棱传》和《汉书》的记载,认为:济南“不惟产铁,又出名剑。”[3]4这对于研究古代济南地区的社会生活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在考证齐鲁之竹时,他结合《史记》和《汉书》中关于齐鲁竹子的记载,有力辩驳了齐鲁之地无竹,亦非土壤不适合种植竹子。考证齐鲁存在竹子,对于研究当时的自然环境意义重大。封禅是古代社会的重大活动之一,在《山东考古录》中,顾炎武考证了古代帝王在低矮的社首山举行禅礼的原因。“意者,封于高,欲其近天;封于下,欲其近地。且山卑而附岳址,便于将事。初涉高山之后,不欲更劳民力耶。”[3]7顾炎武的这段记载对于研究古代帝王封禅具有重要的借鉴作用。《山东考古录》所保存的社会生活史料对于研究济南、泰山一带的古代社会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是不可多得的史料。

三、《山东考古录》的地位及其影响

《山东考古录》是顾炎武所有论著中篇幅较小的一部著作,它保存了重要的史料价值,同时也见证着顾炎武在山东的足迹。通过对该书史料价值的研究,可以了解与山东相关事物的历史演变,对于进一步研究顾炎武在齐鲁时期的生活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在该书中,关于济南、泰山、兖州等地的考证占据了一大部分,这说明顾炎武在这些地区停留了很长时间,从他在该地的停留时间可以看出他在这两地的交游情况。“顾炎武多次来往于济南、泰山,当与山东学政施闰章、泰山名士赵弘文有密切关系。”[8]12良好的人际关系推动了顾炎武在该地的学术研究。从顾炎武其他的著作中可以看到可以《山东考古录》的影响,在《日知录》中与《山东考古录》类似的内容多达17条,由此可见顾炎武在编写《日知录》的时候,受《山东考古录》影响之深。

《山东考古录》对后世学者也具有重要的影响,道光年间叶圭绶就仿照顾炎武的研究方法编写了《续山东考古录》,“余十七岁时,读顾征君炎武《山东考古录》辄叹精核得未曾有。而全书仅数十页,窃以太略为恨。自是,涉猎之余,凡有关山东地理者,辄笔录而参订之。虽有续貂之想,以见闻孤陋,未敢也。”[9]1由此可见,《山东考古录》推动了《续山东考古录》的成书,二者对于研究山东古代历史有不可代替的作用。

《山东考古录》成书于顾炎武北游期间,是顾炎武在杂考山东地理掌故的基础上写成的,是顾炎武在山东足迹的重要见证。“这是一部札记体历史地理学专著,对山东历史地理形势徵以史志文献,结合实地考查,进行反复思考,精审细校,做了大量辨讹正误工作。”[8]11同时,该书保存了大量的历史地理、民俗、社会生活等方面的史料,对于研究古代山东社会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同时该书对《日知录》和《续山东考古录》产生了重大影响。总之,该书具有较高的学术研究价值。

[1]周可真.顾炎武年谱[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1998.

[2]王延栋.顾炎武山东经历考述[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11.

[3]顾炎武.山东考古录[O].光绪八年七月山东书局重刊本.

[4]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M].北京:中华书局,1958.

[5]顾铁符.泰山没字碑的性质与年代问题[J].文物,1964(5).

[6]姜丰荣.泰山无字碑考辨[C]//泰山研究论丛(5).青岛:青岛海洋大学出版社,1992.

[7]万昌华.武则天与泰山无字碑[C]//泰山研究论丛(2).青岛:青岛海洋大学出版社,1990.

[8]袁爱国.尚冀异州贤 山川恣搜寻——顾炎武与泰山[J].岱宗学刊,2001(4).

[9]叶圭绶.续山东考古录[O].咸丰元年刻本.

[责任编辑:田丽华]

2015-01-20

李贞光(1990-),男,山东临沭人,吉林大学古籍研究所2013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历史文献。

K207;K248

A

1007-9882(2015)02-015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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