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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五”国际经济环境变化及其对中国工业发展的影响

2015-07-01研究员

国际贸易 2015年6期
关键词:十三五制造业工业

吕 铁(研究员) 李 萌

“十三五”国际经济环境变化及其对中国工业发展的影响

吕 铁(研究员)①李 萌②

一、中国工业发展与国际经济环境紧密相关

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工业“领跑”整个国民经济,是对外开放程度最深、与国际经济环境变化联系最紧密的部门。从贸易角度看,2010年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出口国,2013年成为全球最大的贸易国,而工业制成品均在其中占绝对比例。如图1所示,中国工业制成品出口占比不断上升,已从“十五”初期的90%增加至2013年的95%。从投资角度看,目前中国工业外商直接投资的实际使用额已占外商直接投资总额的43%左右,外商直接投资在推动工业经济增长方式转型方面作用明显。外部环境的变化直接影响贸易和投资,从而不可避免地对中国工业的增长和结构变化产生影响。

中国工业的发展与国际经济的走势高度相关。由图2和图3可以看出,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外部环境的不稳定也造成了中国工业生产和投资的波动和增速的放缓。

后金融危机时期,国际经济环境的变化依旧剧烈且迅速。相对于“十二五”时期,预计“十三五”期间中国工业发展面临的国际经济环境将更加多变和复杂。这种变化突出体现在五个方面:第一,国际

贸易、投资规则的重塑;第二,汇率单向升值预期打破;第三,国际市场需求发生规模和结构的变化;第四,传统的国际产业转移模式受到挑战;第五,中国将成为净对外投资国。

外部经济环境的变化对中国工业的发展提出新的要求和任务。如何应对挑战,化解不利因素,亟需相关政策的调整和改进。

图1 初级产品、工业制成品的出口额及占比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图2 工业增加值及同比增速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图3 实际利用外资金额及同比增速

数据来源:商务部

二、“十三五”期间国际经济环境的变化趋势及对中国工业的影响

(一)新的国际贸易和投资秩序逐渐成形

1. 欧美积极推动国际贸易和投资规则的重塑

在以WTO为代表的全球贸易框架不断弱化及受国际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的双重打击致使世界经济持续低迷的经济背景下,欧美积极推动国际贸易和投资规则的重塑。美国分别于2010年3月和2013年6月启动“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谈判,以实现“重返亚太”的战略目标,形成美欧联合主导全球贸易的格局。

TPP和TTIP的推进无疑将重塑世界贸易、投资规则,挑战新兴国家间的准贸易联盟。首先,从规模来看,TPP谈判国的经济总量将占全球的40%,贸易规模约占中国贸易的33%,很有可能成为未来亚太自贸区的重要基础。欧美的经济总量约占全球的45%,贸易规模约占中国贸易的31%。TTIP协定如果达成,将成为史上最大的自由贸易协定。其次,从谈判内容上分析,TPP和TTIP是高规格的自由贸易协定,一旦谈判达成,将开创新的投资和贸易秩序,这对非成员国的企业来说无疑提高了门槛。以TPP为例,谈判包含所有货物、服务及农产品贸易,加之一系列旨在保护成员国内部市场的高标准,如更加严格的技术标准、原产地规则标准、劳工与环保标准、加工工序标准等,均会对成员国外部市场形成技术性壁垒,从而会使成员国贸易结构及流向发生重大变化。

2. “十三五”期间新的贸易和投资秩序将对中国工业发展造成冲击

“十三五”期间,预计TPP和TTIP将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无论是TPP,还是TTIP,中国都被孤立在外。这些网络一旦建成,将一定程度上抵消中国的硬实力发展成果。

从对外贸易总量角度看,中国原有的出口市场将受到挤占,从而对中国工业的出口带来冲击。TPP和TTIP谈判几乎把中国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一网打尽”。 由于自贸区具有的“对内开放、对外限制”的特征,如果TPP和TTIP最终达成协议,将不可避免地产生贸易和投资的转移效应。

从产业的角度来看,发达国家谋划重建符合自身利益的国际贸易新规则,对中国工业转型升级无疑是一个巨大挑战。贸易新规则中所包含一些特殊条款,如限制国有企业条款、环境安全条款、劳工保护条款、知识产权保护以及市场开放条款等,将增加中国高新技术进口成本,不利于中国工业转型升级。而在低端产品领域,以TPP为例,由于TPP成员国中的新兴经济体与中国在某些劳动、资源密集型产业中要素禀赋趋同,所以在产品出口的市场和结构上存在强烈的同构性竞争。

此外,中国或将重新成为这些新规则的被动接受者。因为任何由美欧采纳的技术和法规标准都将可能成为未来双边、多边和地区间贸易谈判的参考标准,这将进一步巩固发达国家在全球贸易规则制定方面的垄断地位和话语权。

(二)人民币单向升值预期被打破

1. 汇率水平趋于均衡,双向波动幅度加大

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从2005年来已经历了9年几乎连续的升值,人民币对美元累计升值34%,当前人民币汇率更接近稳定区域。综合考虑,“十二五”期间,造成人民币汇率持续升值的许多基本力量已经发生变化,原因有三:第一,自全球次贷危机爆发后中国经常账户余额在GDP 中的占比已大幅下降。第二,经历了接近10年的弱势,美元弱势的时代已近尾声,特别是QE的退出会造成一波美元走强的趋势。第三,中国资本账户开放,资本流出管制的放松,将削弱人民币汇率升值的动力。但人民币升值压力仍然存在,中国经济温和复苏、金融市场的开放、离岸人民币市场的发展等均支撑人民币汇率走强。在合力的作用下,人民币的汇率接近均衡区域。

虽然人民币单向升值预期被打破,但汇率可能会出现更大幅度的双向波动。2013年年底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表示,要根据外汇市场发育状况和经济金融形势,增强人民币汇率双向浮动弹性,有序扩大人民币汇率浮动区间,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银行间即期外汇市场人民币兑美元交易价浮动幅度,自2014年3月17日起由1%扩大至2%。在此之后,美元兑人民币即期价与中间价差屡创新高(图4),市场对人民币汇率稳定的单边预期被打破。

2. “十三五”期间汇率对中国工业发展的影响展望

预计“十三五”期间,人民币汇率将小幅升值,但人民币单边升值的预期将改变,双向浮动将成为常态,且幅度继续加大。如果决策层未来坚定推进调结构,加大对经济增速下行的容忍度,则人民币汇率弹性将进一步增强。

与“十二五”期间由于人民币汇率升值导致工业企业出口成本上涨的情况不同,“十三五”期间,工业企业受汇率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由于汇率频繁大幅波动带来的威胁,但整体看汇率对中国工业的影响可控。

人民币汇率波动幅度的扩大,无疑会增加工业行业进出口业务的汇率风险。过大的波动,会导致很多生产商预期不稳、不愿接长期订单,并且还给外商提供了压价的理由,致使原本可发生的贸易被压抑。人民币汇率波动在两个环节上影响工业进出口的利润率。一是在原材料和中间投入品的进口环节,一是在产成品出口的环节。汇率波动不利于生产周期长、出口依赖程度高和对中间品进口依存度高的产业。

根据以上判断,通过计算中国最新的投入产出表中65个部门的出口依存度和进口中间品依存度(图5),可以看出,电子计算机制造业、家用视听设备制造业、通信设备制造业、仪器仪表制造业、船舶制造业以及石油加工、燃气生产和供应和纺织业受人民币汇率波动的负面影响较大。

图4 人民币汇率波动幅度加大

数据来源:根据央行数据计算得出

数据来源:根据2010年中国投入产出表(65部门)数据整理计算得出

注:最终结果剔除了农林牧渔业和服务业,还剔除了未被细分的产业,如“其他化学制品”等。

(三)全球经济复苏态势不稳,导致国际市场需求疲软

1. 外部需求总量和结构的变化

金融危机及欧洲债务危机对世界经济发展所产生的负面影响仍未褪去,全球经济复苏态势不稳。2013年世界生产总值仅增长3%。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直接导致国际市场需求疲软。“十二五”期间,2012年全球贸易增长率一直呈低迷态势,平均增长率仅为4%。且相比经济总量,贸易的波动更加剧烈。

在全球经济不景气、国际贸易低迷背景下,中国的对外贸易也不能独善其身。“十二五”期间出口增速仍在低位徘徊,与金融危机前的增速形成鲜明对比,中国外贸难以再现前些年20%以上的持续高速增长。2014年中国贸易总额同比增长2.3%,与此前设定的7.5%的目标差距较大,也是近三年来的新低。贸易疲软直接导致工业生产的放缓。采购经理人分项指数中,新出口订单指数低于新订单指数,且长时间在荣枯线上下徘徊,表示外需不振对制造业的负面影响在持续。同时可以看出,积压订单指数明显低于新出口订单指数,且在荣枯线以下,说明生产规模的可持续性存在风险(图6)。

虽然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进口均经历了较大幅度的波动,但整体看,发展中国家的进口增速高于发达国家,且复苏更为强劲。受此驱动,中国出口目的地更加多元化和分散化。前十大出口目的地出口额占比从“十一五”初期的83.9%下降到“十二五”期间78.7%的平均水平。虽然对发达经济体出口仍占主导地位,但对新兴市场出口总体增长较快。对东盟和印度、印度尼西亚、韩国、土耳其、南非、波兰、俄罗斯、阿根廷、巴西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出口占比出现了大幅提升(表1)。对发达国家的出口也明显分化,对美日欧三大经济体出口占比回落。

2. “十三五”期间国际需求变动对中国工业的影响展望

虽然“十三五”期间包括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和结构性改革在内的三大政策走向将帮助全球经济复苏,但世界经济大幅回暖的可能性不大,国际需求弱增长的态势难以根本改变。中国工业的出口增速仍面临进一步调整。

图6 PMI订单分项指数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表1 中国前十大出口目的地出口额及占比 单位:亿元,%

数据来源:根据海关总署数据整理计算得出

从出口目的地结构看,作为外需市场主力的发达国家正处在经济危机后艰难的调整阶段,预计其经济增长在“十三五”期间将呈现结构型复苏的态势。具体来看,美国的经济将保持稳中有升的良好态势。美国物价温和可控,劳工市场和房产部门正在继续复苏,工业产出增加,消费需求增强,对外贸易总量有所提高。欧元区的系统风险虽有所降低,但是受财政政策放松的可能性不大、失业率居高不下、金融体系和实体经济依然脆弱、物价水平持续走低等不利因素影响,增长前景仍然脆弱。预计“十三五”期间,欧元区经济将继续呈弱复苏态势。但以德国为首的制造业扩张,有望引领欧元区的复苏。日本实施的一系列扩充经济政策组合推动了增长,未来日本经济将继续温和复苏。预计日本仍有开展新一轮刺激性政策的空间,以支撑经济增长。

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增长预期虽然远远高于发达国家,但也面临着严重的结构性问题和不稳定因素的巨大挑战。由于美联储预期会逐步削减并最终退出QE,新兴经济体将会面临更多外部冲击。虽然许多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基本面和政策空间都比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时有所改善,但是对外收支逆差很大的新兴经济体仍然脆弱。

外需的结构变化促进了中国出口目的地的多元化、倒逼中国产业结构升级,为中国工业的调整带来了机遇。“十三五”期间,中国出口目的地多元化和分散化趋势将得到加强,出口将更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由外部因素引起的出口结构优化将进一步得到延续,伴随着中国产业转型,技术密集型制造业的出口占比将不断提升。进口方面,资源类、技术类和服务类商品将增多。

(四)新一轮产业转移将分流中国工业部门的外商直接投资

1. 制造业回流发达国家与低梯度发展中国家加速承接国际产业转移并存

发达国家制造业回流和再工业化已初露端倪。金融危机后,为了解决国内就业、财政赤字和贸易逆差问题,发达国家的新兴产业发展规划相继制定并出台,其产业结构调整有加快趋势。2009年以来,

美国政府提出要推动“再工业化”进程以重振本土制造业。在欧洲债务危机的打击下,英国等国也制定了发展先进制造业的策略和行动纲要。

从中国回流至发达国家的企业有两种类型:一部分是一些对质量和时间有严格要求的中小型零部件生产企业;另外一部分则集中在一些高端制造业。但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回流还并未形成大规模现象。短期来看,制造业回流将分流发达国家对中国的直接投资。2009年美国首次提出重振制造业,美国在华企业开始逐渐退出中国市场。产业的回迁不仅将就业岗位带回了美国,也将原本的对华投资转向了美国。根据商务部数据统计,美国对中国的直接投资使用金额和企业数均呈下降趋势(图7)。

与制造业回流发达国家平行的一个趋势是,劳动密集型投资从中国向东南亚及拉美国家转移。低劳动力成本、经济开放政策的持续落实以及投资环境的不断改善,使东南亚和拉美地区的发展中国家在吸纳外商直接投资方面表现日益突出。部分外商直接投资已从中国转移,虽然这些国家的外商直接投资在总量上与中国相比仍有较大差距,但是增速远远高于中国(图8、图9),未来发展潜力巨大。

图7 美国对中国直接投资实际使用金额和企业数

数据来源:商务部

图8 “十一五”以来部分国家外商直接投资增速

数据来源:UNCTAD数据库

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在以上两种趋势共同作用下,中国的外商直接投资经历了一段时期的剧烈波动,近期增速收窄在零处徘徊,“十二五”前三年的实际利用外资金额的平均增速低于“十五”和“十一五”时的平均水平。 具体到各工业行业,通过对比“十二五”和“十一五”平均利用外资情况,可以看出制造业在吸收外资方面仍占绝对优势。如图10所示,电子及通信设备制造业和纺织业,作为高端和低端制造业的代表在引用外资方面均有下降趋势,或与中国制造业正面临的高端制造业向发达国家回流及低端制造业迁往东南亚国家的国际产业转移特征关联。

2. “十三五”期间国际产业转移形势变化对中国工业发展的影响

“十三五”期间,预计中国外商直接投资仍将保持低速增长,但结构上的变化需引起注意。发达国家的制造业回流主要集中在高端制造业,且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回流。但制造业回流将影响中国对发达国家的出口,增加中国对发达国家技术的依赖性。首先,随着发达国家重振制造业政策逐步完善与落实,中国的产业竞争力将会相对下降,从而中国对发达国家的出口难度也会进一步加大。其次,制造业回流发达国家集中在高端产业领域,这些产业往往具有更强的技术优势和更高的生产效率,对新技术和市场变化更为敏感,并可能引领行业的变化趋势。高端产业的回流有利于发达国家在产业链中的核心环节上保持垄断优势,从而具有更强的控制和定价能力。

图9 “十二五”以来部分国家外商直接投资增速

数据来源:UNCTAD数据库

图10 部分制造业利用外资

数据来源:商务部

相比高端制造业的回流,低端制造业的迁出由于更具规模性,在“十三五”期间更应当引起注意。预计部分对劳动成本敏感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生产线将向东南亚等地转移。中国工业相对于低梯度的发展中国家还有多大的竞争优势?后者承接产业转移的空间和影响有多大?需要在成本、效率、产能、市场份额、劳动力供给和基础设施等方面与之进行衡量和对比。

第一,中国制造业生产效率的快速提升可以部分抵消劳动力成本上涨的压力。如表2、表3所示,中国制造业的平均劳动生产率在绝对水平上处于中游,但是在增长率上,中国是增长最快的国家。劳动生产率提高的速度可以使得中国制造业在工资水平快速上涨的情况下仍然能保持一定的价格竞争优势。

第二,从生产能力和市场份额来看,中国占有明显优势,东南亚和拉美国家短期内无力承接大量的产业转移。如图11所示,综合考虑中国与部分承接国际产业转移的发展中国家在制造业人均工资、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和工业增加值的对比状况,可以看出:(1)中国在工业增加值方面占绝对优势,相对发展中国家而言,有较强的生产能力;(2)与马来西亚和墨西哥相比,中国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和人均工资水平均处于低位,因此在不考虑生产能力的情况下,三个国家工业竞争力相当;(3)泰国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与中国大致相等,但工资水平明显低于中国,因此从成本角度考虑,相对于中国,泰国的制造业更具优势;(4)越南、印度和印度尼西亚的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和平均工资均低于中国,所以在承接对成本敏感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上具有优势,但同时可以看出越南的生产能力明显偏弱,因此可以判断其产业承接能力有限。

第三,虽然未来中国劳动力的供给增速放缓,但是总量依然占优。

第四,基础设施建设也是影响企业生产、运营以及出口成本的重要因素,而中国在基础设施的建设方面要好于一般发展中国家。部分发展中国家交通设施落后,导致公司的运输成本增加;能源和电力供应设施短缺也是增加营运成本的主要因素。

表2 部分国家制造业平均工资 单位:美元/年

注:*为2010年数据, **为2006年数据。

数据来源:ILO 数据库

表3 制造业劳动生产率复合增长率 单位:%

数据来源:根据UNIDO数据整理计算得出

图11 中国与部分发展中国家工业增加值、制造业人均工资、制造业劳动生产率比较

数据来源:根据UNIDO的数据整理计算得出

综合来看,虽然中国制造业的成本优势正在逐渐丧失,但结合劳动力成本上涨以及劳动生产率提高来看,中国仍能对大多数国家保持在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上的优势;泰国、印度、越南和印度尼西亚将对中国的制造业造成有力竞争。虽然每个国家的生产能力有限,但加总起来,仍有较大的转移空间。

还应该看到,虽然制造业回流发达国家和低梯度发展中国家制造业竞争力增强对中国制造业发展带来严峻挑战,但同时也在倒逼中国工业加快转型升级的进程。

(五)中国企业加速对外投资和对外产业转移

1. 中国企业对外投资规模激增,但仍处于初级阶段

中国积极参与国际产业转移,已由原来的单向接受国际资本流入为主转向资本跨境双向流动并重,成为名副其实的对外投资大国。自2003年以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已实现连续11年增长,特别是在2007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之后,面临资源及产业升级的瓶颈和劳动力成本的上升,以及国外资产处于低位的时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速度明显加快。2013年中国对外投资创下1010亿美元的历史纪录,成为美、日之后的全球第三大对外投资国。

从境内投资者的行业分布情况来看,工业投资者的占比,已从“十五”期间的绝对优势发展为当前与服务业平分秋色的格局。这是因为,金融危机后国外资产大幅贬值,除了实体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之外,以中国的金融机构为代表的服务业企业也开始加速“走出去”。

中国作为全球制造业重要一环,其对外直接投资却主要集中在服务业与资源能源行业。制造业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的比例仅为6.4%,远低于世界平均23%和发展中国家平均15%的水平。可见,中国工业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模式是向“微笑曲线”上附加值更高的价值链两端发展的“价值链扩张型”投资。

但是,中国工业企业对外投资和转移还处于初级阶段,对产业升级的拉动作用有限。首先,基于投资行业角度的分析,当前制造业的单项投资规模较小,投资较为低级,技术与资本密集度不高。虽然制造业的境内投资者占总量的37.8%,境外投资企业中制造业占25.7%,但制造业的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和存量占比分别为9.9%和6.4%,投资主体的数量与投资规模比例失衡。制造业作为核心行业,其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对产业结构调整具有重要的意义。当境外制造业企业投资规模较小、投资水平较为低级时,便难以凭借生产规模形成一定的规模效应与竞争性进入壁垒,进而欠缺由技术专利、市场渠道、品牌效应凝聚而成的核心竞争力,从而影响产业结构变化。其次,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区域布局不尽合理,对发达国家和低梯度发展中国家的投资规模较小。到目前为止,中国对美国、日本和欧盟三个发达经济体及对经济发展水平低于中国的非资源类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偏低。这导致中国无法利用对外直接投资充分获取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等战略性资产,以及向国外转移过剩产业。因此,目前来看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对促进国内产业升级的作用十分有限。

2. “十三五”期间中国工业企业对外投资和产业转移的展望和影响

从规模来看,“十三五”期间中国有望成为净对外投资国。虽然中国对外投资流量增速强劲,但存量仍然很小,仅相当于美国的10%、日本的一半和德国的1/3,因此对外投资还有很大的增长空间。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2014年《世界投资报告》指出,中国对外投资已经进入了高速增长阶段,中国对外投资将可能在短期内超过吸引外资,成为净对外投资国。

从投资产业布局上来看,如图12所示,通过对工业企业重点投资产业的存量和“十一五”至“十二五”期间的流量变化分析,可以看出:存量较大、流量增速稳定的采矿业仍将占主导地位,且流量波动不大;存量相对较小,流量增速较高的制造业,将在“十三五”期间得到重点发展,存量和流量都将有较大提升;存量占比很小,但流量增速可观的建筑业,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科学研究、技术服务业等技术相对密集的工业和服务业产业在“十三五”期间有较大的发展潜力。

从投资区域来看,出于产业升级和降低成本的考虑,中国工业企业对发达国家和低梯度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将增加。同时应当引起注意的是,中国对外投资的快速增长引发了国际社会的普遍关注,中国企业在海外拓展过程中仍面临诸多挑战和不确定性因素,包括世界范围内投资和贸易保护主义的升级,对外投资国的政治、经济环境和政策形势,中国企业面临的社会责任的约束等。

三、中国工业应对国际经济环境变化的政策调整思路

“十三五”期间,中国应充分利用外部市场环境趋紧形成的倒逼机制,提高自身生产、贸易标准,加大主动开放的力度;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加强企业对冲风险的能力,以降低人民币汇率波动带来的风险;继续深度挖掘新兴市场的潜力,优化出口结构;加快培育对外贸易新的竞争优势,加快从以劳动密集型为主向以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为主的产业结构升级,努力完成由“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变;促进对外投资多元化,支持中国企业走出去,从而稳定和扩大中国出口在国际市场中的份额,促进中国工业健康发展。

(一)主动开放,提高标准,应对国际贸易规则重塑

1. 从自身、双边及多边三个层次加强开放和合作

TPP和TTIP谈判的开启是欧美引领全球贸易和投资规则巨变的开端,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应积极迎接新一轮国际贸易自由化的挑战,主动参与制定国际经济和投资规则,从自身、双边及多边三个层次加强开放和合作,加快构建中国占重要地位的自贸区网络,从而在对外贸易中占据更主动的位置。

在自由贸易园区建设方面,逐步推广上海自贸园区经验。上海自贸园区是积极主动开放战略的一项重大举措。应通过上海自贸区建设的推进,促进政策层的管理方式由重审批环节到重监管环节的改革和创新。应充分利用上海自贸区对企业的溢出效应,促进企业的贸易便利化和投资自由化。

图12 对外投资行业的流量变化/存量散点图

数据来源:根据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数据整理计算得出

在“自由贸易区”建设方面,应利用目前中国在全球贸易中的重要地位,加强多边沟通,成为全球新一轮自贸区建设和贸易格局重塑中的重要参与方。扩大亚洲自贸区覆盖面;推进“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谈判;加快两岸后续协商谈判;推动中国与韩国、澳大利亚、海合会等的自贸区谈判。

2.提高自身生产、贸易标准,规避潜在风险

美欧主导的大型区域伙伴关系谈判引入的高标准在限制中国工业出口的同时,也对未来国际投资体系的形成起到很强的示范作用。中国应深入研究贸易规则的新趋势,并采取合理措施应对,为中国企业与发达国家开展双边贸易提前做出妥善准备。

提高产品标准化水平。加快与国际标准的接轨,及时收集、梳理、分析国际上最新的相关技术法规、标准等信息;完善标准化法规和实施细则,提高行业内产品标准化的整体水平;在微观层面,培养、增强企业标准化意识,并规范其市场行为。

(二)降低人民币波动风险

将东盟作为开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点区域。从国际经验来看,与周边区域的深入合作有利于降低一国货币在国际化进程中的波动风险。货币国际化包括贸易结算、金融投资和国际储备三个阶段。目前,人民币正逐渐成为国际贸易结算中使用的货币,并在境外形成了初具规模的资金池,从而其国际化进程正在从贸易结算向金融投资纵深发展。东盟作为人民币国际化的第一站,其与中国的跨境人民币结算量逐年增大。加强与东盟地区的合作有利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并规避由于美元波动而带来的汇率风险。

从微观层面看,随着人民币汇率波幅的扩大,贸易企业须加强对冲风险的能力。双向波动对企业的汇率风险处理能力要求更高,因此,贸易企业应当尽快建立长期汇率风险对冲机制,适当考虑期货、期权等方式规避汇率大幅波动所带来的损失。

(三)优化贸易结构,加快工业结构升级

1. 深度挖掘与新兴市场间的贸易、投资潜力

进一步深化与亚洲、非洲、拉美等新兴市场间的贸易和投资合作,逐步与之形成在工业领域的长期合作。细化出口产品市场,优化出口产品结构,深度挖掘中国工业产品在新兴国家的市场潜力。加快推动钢铁、有色建材等过剩产能向新兴国家转移,从而带动中间产品及资本品出口。

2. 加速产业结构升级,加快对外贸易结构的转变

应积极应对高端制造业回流发达国家和低端制造业出口市场被低梯度发展中国家挤占的双重压力,加快推动产品结构和对外贸易结构的升级和转变。在宏观层面,加强技术创新,促进“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变,推动中国工业向附加值更高的价值链高端跃升。在微观层面,外贸企业要从全球市场视角加快企业转型升级,提高产品的技术含量,实施出口品牌战略,从生产加工环节向产品研发、设计、品牌推广等环节延伸产业链。

3.保持在不同层面制造业的竞争优势,加快中国内部的产业转移

20世纪90年代日本在亚洲推行的产业结构调整的“雁行模式”对中国内部的产业转移具有借鉴意义,即珠三角、长三角地区作为领头雁,将已经成熟的制造业转移到中西部地区进行生产,而集中珠三角、长三角的资源进行高端产业的开发,使优质经济资源集中到高新技术产业上来。

东部沿海和中西部地区各自的比较优势奠定了国内这种产业转移的基础。从劳动力成本来看,东部沿海制造中心的珠三角、长三角和环渤海区域的工资水平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从劳动力受教育程度来看,东部沿海的人才储备要优于中西部地区。东部沿海省份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占总人数的比重要远高于中西部省份,这样就造成东部沿海省份的优势将是技术密集型产业。而在大部分中西部省份,仅受过初中及以下教育的劳动力较东部地区更为充沛,使得这些地区能继续保持在劳动密集型产业上的优势。

但同时应当注意的是,要做好产业的转出与承接工作,确保产业顺利调整,避免东部沿海地区出现产业“空心化”。此外,中国需要进一步完善内陆地区吸引外资的政策,提高对外资的吸引力,提升外资质量。

(四)促进对外投资的多元化,支持中国企业走出去

1. 促进对外投资目的地和投资产业的多元化

虽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对国内的产业结构调整发挥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由于在区域选择和产业选择等方面存在着明显不足,因此这种促进作用十分有限。未来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方向应从以服务于对外贸易和国家的能源战略为主,转为向发达国家寻求技术和向发展中国家转移过剩生产能力为主。在投资目的地的选择上,加强对发达国家和低梯度发展中国家的直接投资。在投资产业的选择上,除贸易依附型服务业和能源、资源行业外,应加强对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投资的重视。特别是在制造业领域,提高投资水平,促使制造业的对外投资形成规模效应,重视对资本、技术密集型制造业的直接投资及劳动密集型加工工业转移。由于该类产业具有较长的产业链及较强的产业关联和竞争效应,因此相对于劳动密集型和资源密集型行业,对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具有更强的产业升级效应。综合考虑目的地和产业因素,应重视发展对发达国家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的直接投资。继续加强对低梯度发展中国家劳动密集型产业的直接投资,继续开拓新兴市场,以分散投资风险。

2. 大力支持中国企业走出去

随着国际贸易中知识产权保护、环保标准、劳工权利等约束门槛的大幅提高,以及对中国企业的偏见和排斥增强,中国企业“走出去”面对的挑战和不确定性不断增多。为协助中国企业顺利走出去,首先,要提高双边及区域投资协定谈判的参与度,通过互惠方式为企业“走出去”创造更好的投资环境;其次,努力完善、提升与工业产品竞争力相关的基础能力建设,如掌握关键基础材料、核心基础零部件的生产技术和先进基础工艺等,增强产业配套能力、淘汰落后产能;最后,为工业企业对外投资提供便利化的政策支持,如大幅度简化对外投资项目审批手续,下放核准权限,增强财税和金融的支持等。

①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②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责任编辑: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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