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君一发动全身

马戈

象棋的一大优势，是棋子能够走动。走动使象棋的棋盘变大，子效提高。一枚棋子，在象棋中常能扮演多个角色。也许它刚才还在皇城根下救火，转眼间又出现在敌方腹地，成为铁扇公主肚子里大闹五脏庙的齐天大圣！这就是象棋。

不同的兵种有不同的运动方式，不同的运动方式可以巧妙组合，取长补短，演绎出浩若繁星的奇思妙想和攻防好戏。对象棋的棋子来说，“生命在于运动”是一句不折不扣的格言。而牵制战术的精髓，就是让敌子在一定程度上“丧失运动能力”。当一方的棋子因受到牵制而出现“痛风”、“偏瘫”甚至“高位截瘫”的情形时，我们知道，胜利女神多半已向棋枰的另一边送去了“秋天的菠菜”。

一、原来是个大家庭

千百年来，人们对象棋的认知有太多误区。作为象棋的一份子，牵制战术也未能幸免。提到牵制，第一个念头就是“简单”：“有什么呀？不就是丝线牵牛嘛！顶多再加一个车牵无根车炮。”其实牵制是个大家族，人丁兴旺，兄弟姐妹很多。它们在棋盘中的出镜率很高，只是由于剧情和角色的关系，有时混在“人堆”里。再加上我们不是“二五眼”，就是戴着有色眼镜，这个家族里的好多孩子，因此成了“黑户口”。

举一个例子吧，图1，这盘棋红方刚刚走了仕四进五，本意是希望能够马五进三吃卒而不必担心炮8平5抽车。且不说他的吃卒愿望是否现实，这步上仕就和牵制有关——送给了黑方一个牵制。

黑方抓住机会，马上跳马打车（马3进2）！这时红方才发现，刚才上仕使七路底相成为弱点，自己的八路车因此受到了牵制——不能离开底线了！实战中红方不肯委屈退避，选择了一车换双：车二进三，炮2进7，车二进六，马7退8，马七退八，马2进3，马八进七，卒7平6，黑方大优。

图2展现了另一种牵制，这次是黑方的主动行为。车8进7，车四退三。红退车保炮，故意送牵，伏炮三进七抽车，希望争得先手走到兵五进一。没想到黑方突然弃车砍炮——车8平7！车四平三，炮9平7！利用红方阵型的弱点，把红车牢牢牵制在三线上（红如躲车？炮7进7剥相，再车3进6绝杀）。兵五进一，炮5平7！一毛不拔。运用“双献酒”，仍牵住红车，并将其生擒。

这两个例子展示的牵制，与“丝线牵牛”和无根车炮的牵法完全不同。第一例是典型的“暗牵”，它不同于那种直观的、明面上的牵制。牵制红八路车的是黑8路炮。黑炮与红车，一个在棋盘左侧，一个在棋盘右侧，而且不在一条线上，不在一条线上也叫牵制吗？是的。“远隔云山一万重”八十八竿打不着，但黑炮对红车就是构成了牵制。这就是奇妙的象棋，这就是象棋奇妙的牵制。这种牵制是藏而不露的，是隐在水下的巨礁。第一例有意思的是，红八路车如果轻举妄动，受害的不是它自己，而是友军——二路车。第二例则告诉我们何为“全牵”。红三路车完全不能离线，离线将被杀，棋局就结束了。与“全牵”相对的是“半牵”。半牵是被牵之子并非绝对不能离线，只是离线要付出代价，比如失子或受攻，要吃一定的亏。换言之，半牵就是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对方某子的行动自由或者说机动能力。

此外，第一例中的红车因受到牵制不能纵向移动，第二例中的红车因受到牵制不能横向移动。这正体现了牵制战术的另一特性：即在一般情况下，它仅在某一特定方向上限制敌子的行动自由。它对敌子的限制常常是一条线而不是一个点。

实战中的牵制当然远不止这些。除了明牵、暗牵；全牵、半牵；还有“一线牵”和“直角牵”；“两翼牵”和“双重牵”；巧计脱牵和故意送牵，以牵求和，借牵脱险……

总而言之，牵制是个大家庭。这个家庭的众多成员，我们会结合各节内容，用实例来介绍说明，并对其内在规律进行初步探讨。

二、利用牵制巧过兵

利用牵制趁隙过兵，是牵制战术中的“小萝卜头”。小萝卜头不可小看，它能打破局面均衡，让你“如虎添翼”。而借牵过兵的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牵象过兵。

牵象过兵，顾名思义，是对敌象进行牵制，使其暂时失去行动自由，有所顾忌，再趁隙过兵，突破“长江天险”。图3，双方才走了7个回合，红方接走：

1.车九平八 炮2平1？

2.车八进七…………

红车进占炮台，左边叼炮牵车，使黑右车暂难动转；右边叼马牵象，使黑中象暂难动转，伏兵七进一巧渡。

2.…………炮1进4

3.兵七进一！…………

请注意双方的棋型。黑方的炮马结构很常见，红七路兵抬起，七路炮在后，这种结构也很常见。作为运用牵制过兵，介绍到这里就可以了，但接下来又出现了牵制。

3.…………车1平2

4.车八进二 马3退2

5.兵七进一 车8进37

升车卒林，是想下步挺起中卒，声援右翼。但因七兵有根，黑车驰援的目的并不能真正实现。不如炮1平7，下步车8进5捉马，从红方河沿调动大军。红如炮七进二阻止黑车骑河，则车8进8，仕四进五，红车也难左调。

6.车一进一 卒5进1

7.车一平八 马2进1

8.兵七平八 马1退3

9.兵八平九！…………

红平兵让开车路，伏进车下底得士抽马。

9.…………士5退4

10.车八进七（图4）……

如图4，红车这步抓马又将形成牵制。黑如车8退2，是自己送牵；另如马3进4，车八退二仍牵。两变黑均有失子之虞。实战黑方不愿受罪，忍痛弃马：

10.…………车8平1

11.车八平七 士4进5

12.马六进七 炮6退1

13.马七进五！

弃车踏象妙，一举撕开对手防线。黑不能吃车，否则马五进七再炮七退一，无解。至此黑放弃续弈。

再看图5，这个例子很有意思。红方七路有炮，七兵抬起，八路有车，可以前插。黑方的炮马结构与前大同小异，几乎所有的条件都具备了。只有一个问题：黑有巡河车！黑有巡河车，这兵还怎么过？

1.车一平四 车1平6

2.车八进七！…………

好。置兑车于不顾，抢先伸车捉炮，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实意图是叼马牵象，准备过兵。

2.…………炮1进4

3.兵七进一！…………

枰上出现了有趣的一幕，黑巡河车眼睁睁看着七兵过河，却奈何它不得！就像我们常在《猫和老鼠》里看到的，小老鼠杰瑞趾高气扬，旁若无人，大摇大摆从肥猫汤姆面前走过，汤姆因受制于某种原因，竟拿它没办法，气得又吹胡子又瞪眼。这里红方不仅牵制了中象，更牵制了黑方的巡河车！

3.…………前车进5

4.仕五退四 车6进3

5.兵七进一 马3退5

6.车八退四

红方白过一兵，还捞了一卒，还逼黑方马退窝心，还得到了先手。

图6的情形有了一些改变，黑方的炮马结构不变，但红七炮发出去了，这种情况下红仍可伸车叼马，如法过兵。

1.车八进七 车1平7

2.兵七进一 卒7进1

黑方认为红三路马是弱点，故调车强渡7卒，与红大打对攻战。

3.车二进五 马6进4

4.炮七进三 象5退3

5.车八平七 士6进5

6.炮五退一！卒7进1

7.车二平六！马4进6

8.炮五进五！将5平6

9.炮五平七！

红方大优。

以上三个例子，使我们对叼马牵象过兵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但这是不是说，牵象过兵“技止此耳”呢？不是。红方没有七炮遥控，没有七兵助阵，甚至不以“亲密接触”的方式来叼马，仍可达成“牵象过兵”。请看图7。

图7，轮到黑方行棋：车1平8！炮一进四，车8进6，马三进四，马7进9，次序，先兑子将红七路炮调离。炮七平一，卒3进1！这是又一种牵象过兵。红马在山那边，黑车在山这边。牵制战术的运用，让黑方顺利渡过健卒，形势发生了于黑有利的变化。

图8又是一种叼法。红先：车九平三！炮7退1，马七退六（准备过兵了），炮2平9，兵七进一，车1平2，马六进八，车2平3，炮八平七，成为“丝线牵牛”。

图9“换汤不换药”。黑车的位置，红马的位置都有改变，但牵制中相这一实质并没变。现黑方利用中相受牵的弱点，趁隙过卒，走卒3进1，进一步扩大了优势。

图10是吕钦（黑方）在一次杯赛中弈成的盘面。如图所示，黑3路车牵制了中相，从而掩护7路卒过河。有意思的是，接下来双方又走出新的牵制，还是接二连三，接图红先：车二平四，车8进3，车四进七，卒5进1，车八进一，双方兑炮后，黑利用红左车立于险地的机会，挺中卒捉马，逼迫红进车受牵，从而成为最常见的“一牵二”格式（即车牵无根车炮或无根车马）。士4进5，车四退四，车3退1！又是牵制，伏卒5进1。吕钦的牵制嗅觉极为敏锐。这一次不是牵象过兵，而是牵兵过卒。牵兵过卒或牵卒过兵，也是牵制过兵的一种实用技巧。

有意思的是，吕钦的过卒计划因为对手的一着棋而临时放弃了，因为他得到了更大的利益——炮九平八！红平炮准备退马兑车，摆脱牵制。

车8平5！针锋相对，平中生根。其潜台词是：脱牵也可以，留下买路钱。马七退八，弃子无奈，现在主动弃子还可灭掉双卒，再要拖延下去，恐怕连这点“精神损失费”都得不到了。车3平2，车八平五，马3进5，马八进七，车2进1，马七退五，车2退3，马五退三，马7进8（图11），黑方得子占优，结果胜。过程中，我们看到了牵兵过卒，虽然最终没用上，但招数让我们学到了。

在实战中，像这种牵兵过卒，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图12，是业余选手的对局。红方为突破防线，采用先弃后取战术，接走马八进九，马3进1，车八进六，炮1进1，兵七进一！红方伸车夹马的同时，还于无形中牵住了黑3路卒，令其暂时不能挺起，现“死子不急吃”，置马不顾，趁隙过兵，积极紧凑，是扩大优势的好棋。末后战斗我在《再送一只肉夹馍》（详见《棋艺》杂志2014年第1期）中已作介绍，这里就不重复了。利用牵制，渡兵过河，只是牵制战术中很小的一部分。但就是这个“小不点”，我们也只能点到为止，举几个有代表性的例子。同学们如果能在打谱时稍加留意，一定会收获更多发现和惊喜。

编辑/张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