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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示社会底层人的生活

2015-06-26王少连

雪花 2015年1期
关键词:厂里小人物金钱

王少连

栗果是一个从事多年煤矿生产的作家,多年的基层生活经历给了他丰厚的生活积累,几十年对文学的孜孜以求,也使他能够自如的用自己的笔,来反映和表达自己多年来的发现和思考,并以小说的形式呈现给读者。

读了栗果的小说《三叔的一九八六年》(发表在《雪花》2014年第二期)和《苦夏》两篇小说,品思中我想到被小说界称为短篇小说之王刘庆邦,他的小说是种出来的创作理论。他说,小说是种出来的,一个细节、一种理念、一句哲语、一处景观或一个人都可成为小说的种子。栗果这两篇小说描写的都是处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他们都怀揣梦想,在激烈竞争的社会环境中艰难的求生存,追求梦想,又都经历了诸多坎坷之后归于平淡。他们不是成功的典型,也不是失败的范例,他们的身上浓缩了普通大众的影像,就如春天的到来,万物萌发,他们是芸芸众生的小草,在阳光下做梦,在阳光下开花,他们没有成为大树,但是他们作为小草也曾有大树的梦,也用自己微小的绿色让整个大地充满生机,这是经济社会带来的巨大变化,这里面既有旧有的对不适应社会发展事物的淘汰与危机,也蕴含着新兴的春潮般涌起的巨大商机。是什么在驱动整个社会在忙忙碌碌的奔波,是什么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人的心灵?这就是栗果小说所要展现和挖掘的主题。而所谓的种子就是小说里的人物三叔和葛铭以及整个社会都为之变脸的和一直为其挣扎和痛楚的经济社会那能够改变生活,左右人生,被人爱恨交织的“金钱”。金钱始终是左右社会和人的重要物质,其所具有的独特属性和强大作用力,在改革开放之后如打开闸门的洪水,其荡涤一切,冲击一切的本性彻底完全体现了出来。作家将“金钱”这个社会无所不在的重要因素做为种子种在小说里,用叙述和显示的方法来展现人物为“金钱”苦熬的心理反映和不同个性行为,让我们在小说呈现的故事里对其内涵意义做更深的思考。

(一)

作家这两篇小说都是写矿区底层,社会地位很低,收入无着或收入甚少的小人物,无论是《三叔的一九八六年》中的三叔,还是《苦夏》中的葛铭皆是如此。一个是没有正式工作去打零工的待业青年,另一个要被企业精简下岗的困难职工。这是改开以来社会发展的无法回避的阵痛,这是社会发展的需求,也是发展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而这种阵痛正好作用到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身上。这两个人,有做人的朴素的正义感,也有一些底层长期生活所烙印的缺点,面对出现的经济困境,一时还不能适应这个巨大的变化,可他们有梦想,想独立自主的有尊严的活着,就不得不为金钱而苦恼和抗争。三叔打零工被人扣掉工钱,和别人包饭店为对付吃饭不给钱还闹事的小地痞们,请李大下巴来搞定。虽知蹲了几年大狱的李大下巴竟白吃他不算还带人来吃饭赊欠。后来他为讨回欠帐竟然用玩具手枪吓住了李大下巴,结果险些被警察带走。为发更大的财,三叔要开发擦皮鞋的产业,想不到的是在哈尔滨街头试擦鞋时碰个乌眼青。后来,他处的对象,饭店服务员张炳霞被父母逼回家去,其他人也走了,三叔的发财梦也烟消云散了。在洗煤厂打更的葛铭是个生活拮据的普通工人。他对钱把得很紧,就连给母亲买吃的和姐姐们一起吃饭也不肯多出一分钱。就在他这样算计着过简朴日子时候,厂子把他精简下岗了。后来,绝望中酒仗“英雄胆”,葛铭醉后大闹厂里,不但搅了几个干部的麻将局,还一脚把一个副厂长踹倒,拽起又打。更厉害的是,他竟历数厂里几个头头贪污包养女人的丑事。后来,厂里给他派个外出讨要煤款的差事,还派个副厂长送他到地方并做好安排。葛铭为讨回这笔债物,被拴在外地回不来。在他和欠债人交往抗争中,竟险些被警察扣住。虽然,葛铭从被扣的屋中“侥幸”逃出,但却逃不出被人事先算计好的结局和在现实面前的无能为力的被摆布的命运。他们的人生经历不同,却都殊途同归,他们依靠自身的力量想改变命运,在四处碰壁之后,只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继续顽强地生活下去,是他们的付出和牺牲,是他们的坚忍和乐观,成为沙漠中绿色的小草一样珍贵,他们才是这个社会繁荣的基石。作家就是用“金钱”这颗种子,检验人性,映照人生和社会,长出同种子却不同故事的小说来。

(二)

作家虽然以“金钱”为动力去推动小说“生长”,其目的却是解释说明小说的主旨,让读者在小说的故事情节、人物个性和各种冲突中,去透视和剖析小人物的命运,以及他们在命运面前的生存状态,在感悟人生中提升自我生命的纯度。

作家虽然讲述和显示的是那个变革年代的故事,但是“金钱”在这个现实的社会不仍让一些底层人在苦苦挣扎和苦斗吗?在当代拜金主义盛行,贪腐成风的社会,这两篇小说给我们带来困惑也带来思索。那就是如何在社会的变革中坚守做人的理性,像三叔和葛铭那样作为社会主体的小人物,怀着对人生的梦想,为生存奔“金钱”去苦搏苦斗。最后,虽然只能像三叔那样每月挣六百六拾元自得其乐,也不可像葛铭厂里几个头头在思想和精神上发生癌变。

处在生活下层的人更需要金钱来维持生活,他们没有特别多的社会关系来帮助自己,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他们所依赖的就是自己的力气和不甘人下的心气。他们渴望富裕,却遵循古老的做人传统,梦想着凭借个人的力量和勤苦的付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改变生活。在他们的身上,不管生活发生了什么,也不管给他们怎样的困境,作者都为他们保留了最淳朴的本性,在他们的身上看到那些不曾泯灭的生活的希望。也许,他们有一天发达了,也许会变得面目全非,但是至少在我们看到的过程中,那种宝贵的品质还在他们的身上闪光和艰难的坚守。

三叔在饭店吃完饭,点根烟往外看,一个地痞在打出租车司机,许多人围观,看地痞将司机打倒竟然索然无味散去。这时,三叔出去挥拳将痞子打倒在地,后来跳起身甩下痞子的援兵。回来,又给克扣他工钱的老曲一个老拳,还扣了他一头的炒干豆腐丝。在向李大下巴讨赖帐时,三叔质问给不给后,拣起掉在地上的“手枪”,用阴森森目光盯着他,并一下掀了他的桌子。最终,李大下巴被三叔的气势压倒,还了债账。作家用显示的手法,把三叔被逼无奈之下,为了生存所激发出的智慧和力量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三叔虽然只是个待业青年,手里缺钱,可在那个商潮迭起,一些人价值观扭曲的社会里,他还固守一些传统的为人之道,他努力地去适应这个千变万化的世界,但是世界变化得太快,使他又无法完全适应,这就写出了小人物在现实社会的痛苦和无奈。三叔对自己苦心挣的钱可以武力去讨,对李大下巴多给他的几百块钱却摔还给他,虽然梦想发财,却对不义之财嗤之以鼻。多年后,三叔最后在学校当保安,虽然每月只有六百多元,但仍然在那不觉其苦的,自得其乐的侃大山、吹大牛,过着底层人的幸福生活。endprint

葛铭的驴性子全厂闻名,砸办公室骂领导是家常便饭。这个看似无法无天,不服天朝管的人,却对生活有着自己朴素的价值取向,在他看似粗俗的语言里,不乏对生活深刻的认知和理解。一次,厂保卫科和打更更夫一起抓小偷,干撵也撵不上,气得副科长掏出手枪,来了两下,小偷被吓得爬在地上,把裤子尿湿了。葛铭当场就开骂了:偷一袋煤就用枪打,要是偷台电机你们还得拿炮轰啊?以及葛铭知道被精简要下岗后,到厂里在宣传栏被精简的名单上用粉笔把厂长、书记和副厂长的名都填上,竟给一个忘了名的副厂长写上王大破鞋的绰号。随后,他闯进在几个干部打麻将的值班室,抓去桌上台灯和茶杯丢在地上,一脚把麻将桌踢翻。坐在沙发上开骂,厂长包养财务科的小美人,赵副厂长购煤加价,李副厂长私卖十八组暖气片……这就把葛铭被精简后的一无所有之后的毫无顾忌,把内心多年的积郁的愤怒都倾泻而出,可以看出积重难返的国企改革的势在必行,也看出在重压下的职工的无助。但是,这样的被扭曲的改革就是人们所期待的么?这是社会变革所追求的所要达到的目标么?作者通过这样的一个故事,提出了一个很深刻的社会问题。

正是由于葛铭这样曾经隐忍的普通工人,在社会不公面前的忍无可忍,才迫使厂里的当权者使出软招子,设套子,把他支出去以扫清他们贪财贪色的障碍以及上级考察时所可能产生的隐患。最终,三叔和葛铭虽然都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了代价。正如大诗人泰戈尔曾写过:我不是权力的轮子,我是轮子下边的小草。三叔和葛铭不是权力的轮子,他们是轮子下边的小草,被轮子碾压之后,顽强的爬起身,依然的迎接岁月的风雨。

(三)

栗果小说写的是小人物的命运和悲欢离合,他们都没有什么辉煌的成绩,即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美梦成真,他们依然是一个没有脱离为生活而需要时时勒紧腰带的芸芸众生。但是,在作家的眼中,他们的生活却不是纯然灰色的、黑色的,而是在简单的色调里杂糅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在简单的生活中,总会有一抹亮色和温暖。三叔追求的女孩,虽然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最终还是成了三婶,两个小人物也可以相濡以沫,在漫长的岁月里,总还是一丝慰藉。葛铭在尔虞我诈的社会环境中,与卖快餐的之间的交往,写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互依托。特别是酒楼服务员陈小春,这个单纯的女孩,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那一份孤独,与内心的善良。作家在刻画这些小人物时,注重人物的心理挖掘,特别是作者对这样一些甚至是来自身边亲人为模特的人物,有着深刻的理解和深切的同情,所以在行文中,既有对一些人物的辛辣的讽刺,也有轻松的幽默描写与对小人物在某种特定场景下的善意调侃。犹如风雨过后抵达终点的回首,两篇小说都在字里行间传递的是一种普通人的乐观与豁达的心态,使得人物栩栩如生,一读难忘。

作家是通过语言来展示出作品风格、人物个性的。作品中人物是可敬可爱还是可憎可恶,是粗糙鲁莽还是机智灵敏,全靠作家的语言创造出来。读过《三叔的一九八六年》和《苦夏》,给我的感觉是作家生活十分丰厚,对小说人物所处的环境和生活十分熟悉。这些都是通过人物个性语言展现出来的。正是因为他的小说叙述故事语言和显示情节场面人物语言,把我带到了那个活生生的年代。那个年代生活在矿山的人,由于生产环境恶劣,单纯的重体力劳动基本没有技术要求,自然就没那么浓的学习风气,人们所想的有个活干养家糊口,说的多是直来直去的话,自然没有今天语气这样素养和雅气。就以《苦夏》为例,葛铭被厂里派到柳溪钢铁原燃处去催欠煤款后,回家躺在床上琢磨这件事,作家用人物语言述说心里活动。葛铭闷闷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这事,可能厂长同情葛家的困难,想救济他又怕引起非议,才这般变相补贴他些钱?不可能。葛铭想:这年头当官的都往自己兜里捞,谁还管你工人死活?要么,这就是一笔根本要不回来的死帐?也不大可难,厂里干吗出钱让你出去旅游啊。这钱唾手可得,厂里那些整天围着厂长屁股转的马屁精,也轮不到他葛铭头上啊……咋回事呢?这段文字写出了人物做事粗糙又写出他是个心眼活动复杂性格的人。这和他酒仗英雄胆后揭厂里干部的丑事后,第二天又用极其愧疚的表情检讨自己过错,请求处分的用心是一致的。在表现出他粗糙一面时,也表现小人物的应变与狡猾,在生活巨大压力下的委曲求全,他们在社会上生活,人微言轻不被重视,如果有一点点的关爱,就会从内心里感激涕零,这就深刻的刻画了人的社会属性,特别是小人物为了生存,不得不时时的调整自己的言行,来维护和争取那一点点可怜的资源。作家赋予他特定的环境,让葛铭用粗话极尽张扬他的性格;在展现出他琢磨心计时,语言就少了些粗野,尽管用了心思,依然遮不住他粗糙的本性。

最后,说说小说的结构。作家都十分重视小说的谋篇布局,用充盈的事实地讲好故事,设置好情节,安排好材料。作家是在丰厚的生活底蕴中进行挖掘后,对这两篇小说进行结构安排的。《三叔的一九八六年》,是圆圈结构的布局。作家按着这个结构,让三叔在“挣钱”的圆圈往前走,在推动小说的情节发情。他为挣钱去开饭店碰到了张炳霞,想在挣钱中和她有个幸福的结果,后来张炳霞被父母带走,他的饭店黄了,回到打仗混世的生活轨道上。在结尾处,作家让三叔和结婚又离婚的张炳霞和他结合在一起,儿子竟是他亲生儿子。这就是作家让三叔在挣钱发财的机遇圆圈上转了一圈落魄之后,又回到他想往的终点,有了一个温暖的结局。《苦夏》小说的结构,是个台阶式结构。作家把经济困难的葛铭,从抠着用钱、下岗失去挣钱机会、被派出去催讨煤款、厂里赵厂长设套、讨债中和欠帐人的拉锯战。

直到和酒楼服务员陈小春被警察扣住推窗逃走,一步一个台阶往上推,到达高潮时小说也自然结尾。作家没有对葛铭以后的命运再着笔墨,读者在这个看似无结尾中可以有更多的思索,这也许是作家构思的高明之处吧!

正因为有了结构的巧妙安排,作家的《三叔在一九八六年》和《苦夏》这两篇小说,才写出了自己的特色,让读者有着与其它小说不同的体验和真实感受。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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