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张守忠

这是姥姥讲给姥姥的一个故事。姥姥搂着小外孙子小宝，闭着眼睛，嘴里喃喃的讲。

六岁的小宝瞪大了眼睛，什么故事啊，快讲啊姥姥。

有一户人家四口人，一个老娘和三个儿子。

那他们爸爸呢？

他们爸爸？姥姥顿了一下，我的姥姥也没给我讲啊。

打工去了吧，就像爸爸妈妈。

嗯，小宝真聪明。姥姥应付着。

后来呢？

后来？后来娘和兄弟三人说，很久没去你姥姥家了，俺去讨点种子回来。娘嘱咐：关好门，照看家，生人莫开门。

天黑了，娘还没回，兄弟三人害怕了，蜷缩成一团。六岁的老大安慰四岁和两岁小弟，娘一准能回，别怕。

他娘咋还没回来呢？小宝问。

别打岔。姥姥拍了一下小宝光溜溜的屁股。

这时，有人敲门，说，娃呀娃呀，快开门，娘从姥家回，带来油饼香喷喷；娃呀娃呀，快开门，娘从姥家回，带来油饼香喷喷……反反复复不停地念叨着。

油饼好吃，明天我也要吃。小宝想到了油汪汪的油饼。

嗯，姥姥明天给你烙，卷土豆丝。姥姥也咽了一下口水。

听到叫门声，两个小弟争抢去开门。老大说，先莫开，娘的嗓音是沙哑的，这个声音不是娘的。这时，门外又在叫，娃呀娃呀，快开门，娘从姥家回，带来油饼香喷喷……

我妈妈的声音我都记不住了。小宝告诉姥姥。

那是你太小，今年过年回来你就能记住了。姥姥轻轻叹口气。

能回来么？小宝在被窝里抬起了头，有些兴奋。

能，再不回来你们一家人就都不认识了。姥姥再次教训小宝，别打岔，不然我不让爸爸妈妈回来。

小宝乖乖的把小脑袋枕到姥姥的胳膊上。

这时门外说：娃啊，我是你姥姥，我逗你呢。

老大说，我妈妈去看你了。

姥姥说：我知道，她去你姨姨家了，让我来照顾你们。

姥姥一进门，就抱起小弟上了炕。又说，快睡快睡，姥姥累了要歇。搂着小弟躺在炕头上。

油饼呢？咋不给他们吃油饼呢？小宝还是忍不住。

她糊弄孩子呢。听姥姥讲，不然不给你讲了。

紧挨着姥姥的是二弟，伸手去摸姥姥，身上一身毛，便问，姥姥咋有一身毛？

姥姥说，我怕冷，把狗皮披身上。

二弟伸手又去摸摸姥姥，说，姥姥的身后夹着啥？毛茸茸的。

姥姥说，拿了一捆麻，给你们纳鞋底，顺手系在腰上。

这时就听炕头上的姥姥，咯嘣咯嘣嚼着什么吃。

他姥姥吃东西咋不给小孩吃呢，姥姥和妈妈有好吃的都给我。小宝又觉得不可思议。

听姥姥讲。

二弟又问，姥姥在吃什么？我也要。

姥姥说，你不行，姥姥咳嗽，带了一块大萝卜。

老大说，我今天也咳嗽了，给我一块吧。

姥姥就给了他一小块。

老大用手摸了摸，用鼻子闻了闻。

我今晚就吃了一块小萝卜，甜丝丝的。小宝想到了晚上姥姥给的一块去皮糖心萝卜。

老大伸手拽了拽二弟，说，俺要去屙屎，让俺弟陪着去。

姥姥说，快去快去。

小哥俩蹦下炕，一齐跑到房屋外。老大急忙对二弟说，姥姥不是姥姥。它是西山狐仙精。

狐仙精是干啥的？小宝不知道害怕鬼怪。

专门吃人的，变成女的吃人。

小宝一下坐了起来，愣愣地看着姥姥。

姥姥也愣住了，连忙来拉小宝，快进被窝，省得冻着。

小宝还是不动。

姥姥点亮灯，看到小宝小脸通红，眼里充满了惊惧和怀疑。

小宝，你知道狐仙精变的人能看出来。

小宝仔细打量姥姥，好像要看出什么破绽。

小宝，狐仙精不会喂奶，它的奶头上有一团毛。

小宝颤颤的小手伸进姥姥的背心，摸到了姥姥的乳头。小宝的小脸慢慢的变了。

姥姥，有毛的就是狐仙精么？

嗯，有毛的就是。

小宝出了一口气，又枕在了姥姥的胳膊上，不过一只小手还摸着姥姥的乳房。

姥姥的战胜狐仙精的故事讲完了，可小宝的放在姥姥乳房上的小手却一放好几年，在与姥姥一被窝的时候从没放下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