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素民与黄埔军校

鲍焱

彭素民（1885—1924），字自珍，江西省樟树市店下镇韶塘村人。他19岁开始追随孙中山，参加革命。一生忠实执行中山先生“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从理论到实践均有建树。尤其是参与黄埔军校筹建，从考试规则的制定、学生推荐、军校筹备处成立、军校组织建设、党员考选到开学庆典，整个过程事无巨细，他都亲自参与，贡献卓著。

参与筹建

1924年在苏联和中国共产党帮助下，孙中山创办了一所新型军事政治学校——陆军军官学校，因其校址坐落在广州黄埔长洲岛，俗称黄埔军校。军校群英荟萃，名将辈出，战功显赫，为世界四大著名军校之一，在中国近代史和军事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彭素民作为主持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日常工作的常务委员，他参与了黄埔军校筹建的整个过程。彭素民签发的有关黄埔军校筹建的工作文件达60余份。黄埔筹建之初，被孙中山委任为校长的蒋介石有畏难情绪，向中央执行委员会请辞：“总理委任为陆军军官学校校长，请另选贤能接替，所有该校筹备处已交廖仲恺先生代为交缷，尚乞派人接办以免延误，而利党务。”中央执行委员会在1924年2月23日接到其辞职信后，请示中山先生，指示不允。在中央执行委员会秘书处发文稿上有明确记录：“函复军官学校校长蒋中正，所请辞职奉总理谕碍难照准。”2月26日由廖仲恺、谭平山、彭素民签署中央执行委员会复函：“执事拟请辞职各情，面呈总理核办。奉批：该校长务须任劳任怨，勉为其难，从穷苦中去奋斗，百折不回，以贯彻革命牺牲之精神。所请辞职，碍难照准等因，奉此相应函复，请烦查照，立即归粤进行，以免本党伟大事业有中辍之弊，至以为盼！此复蒋介石同志。中央执行委员会。”

彭素民代表中央执行委员会参与了《军官学校考选学生简章》的核定，《简章》规定，国民党一大各省代表所介绍的考生、广州中等以上学校有志投考考生、在上海执行部报名考生均需由中央执行委员会事先审查。介绍人资格亦应报中央执行委员会审查。考试前审查是否确系党员及介绍是否属实，考试后入党手续均由中央执行委员会办理。按照《简章》规定，须组织陆军军官学校入学考试委员会。

为方便上述工作的衔接，3月13日，陆军军官学校筹备处函请中央执行委员会，派员担任考试委员会委员。3月19日，由彭素民、谭平山签署，中央执行委员会函复陆军军官学校筹备处：“敝会推定彭君素民为考试委员。”3月20日，孙中山任命蒋介石为入学试验委员会委员长（其时蒋尚在奉化原籍，暂由李济深代理）。试验委员为王柏龄、胡树森、张家森、张家瑞、邓演达、钱大钧、彭素民、宋荣昌、简作桢、严重等10人。3月21日，彭素民、邓演达等与黄埔军校军事顾问波里亚克研究确定了考试规则等有关问题。

1924年3月27至30日，以广东高等师范学校为考场，陆军军官学校举行第一期新生考试，科目除原定的国文、算术外，还有几何、三角、代数三门。对于考试的情况，彭素民在4月27日的日记中写道：

此一月余职务之工作可记者，曾任军官学校考试委员，阅卷三百本之谱。觉今日多流为口头禅之话。得社会等的说话，能应用其名词者当不及百分之十，能略言其一二者乃不及百分之五。无非拾取二十年前科场试艺之余绪，亦可见学生总程度之差。此学生皆以高等小学资格报考，江西学生程度尤差。昨（旁注廿六，指4月26日——笔者注）有黄生人俊来云落第。余告之曰：‘诸君毋以江西人落第者多为怪’（注落第者一半——笔者注），江西学生出来报考者，在上海、在北京、在广东者，无处不有落第之虞，此是因江西教育已濒破产。教育会如宋育德等，教育厅长如胡□□、胡家凤、梅士焕等皆在军阀底下为唁唁之事，彼等既为狗才，而教员又须为狗才之狗才，乃有饭吃。此等人不但无人格以为人师，抑忙于钻狗洞、抢狗食等事，那有工夫来授课，所以学生程度自然不会造好。并且学生受了他们的愚化，以为世间吃饭问题的解决，无非如此如此，学问原来不关紧要。这种愚化直可使一切青年同坠入畜生道，焉有何学问以与他人比优劣乎！

从日记的字里行间，我们不难看出彭素民对江西考生的关切，他把部分江西考生投考黄埔军校的失败，归结于在军阀统治下江西教育的失败，无疑是极有见地的。

5月7日，由廖仲恺、彭素民签发《中央秘书处致蒋校长函稿》：“总理派廖仲恺为驻军官学校本党代表，并发印信。”6月14日，廖仲恺、彭素民签发《中执委等致陆军军官学校校长蒋函稿》：“中央执行委员会及广州市党部函请军官学校校长、教职员于开学前日（十五日）在该校设宴。”彭素民等还多次签发文件对军校落第生转送警卫军讲武堂等以宏造就。陆军学校的建设得到了国共两党的共同关注。远在巴黎的周恩来同志致函中央海外部，介绍胡盛荣的航空技术，并请任用之。6月27日，在生病中的彭素民还签发了《中央秘书处致航空局陈局长函稿》：“介绍胡盛荣，请酌量任用。”

举荐学生

彭素民作为国民党中央常委和黄埔军校考试委员，他推荐了许多江西籍考生投考黄埔一期。目前可查考被录取的有：罗群，字君羊，1901年生，江西万安人。曾任中央教育师第二团六营营长，1927年8月30日在江西龙潭阵亡。入校介绍人为彭素民、徐苏中（江西人，国民党一大代表）。帅伦，1900年生，江西铜鼓人。曾任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第六团三营营长，1926年9月24日在江西南昌阵亡。入校介绍人为彭素民、刘伯伦（共产党员，江西铜鼓人，国民党一大代表）。范振亚，字一文，1895年生，江西临川人，曾任交通部警务处专员，1940年病逝，上校军衔。入校介绍人为彭素民。桂永清，字率真，1899年2月生，江西贵溪县鹰潭镇底村人。入校介绍人为徐苏中、彭素民。胡魁梧，字素，一字白凡，1898年12月生，江西清江县蛟湖圩人。入校介绍人为彭素民。张禅林，字弹林，1901年生，江西乐安县人。入校介绍人为徐苏中、彭素民。据彭嘉柔（彭素民孙女）教授考证，经彭素民介绍录取的还有古谦、何复初、韩云超、张忠頫、朱然等人。11位黄埔一期生中，以胡魁梧和桂永清影响为大。

胡魁梧（胡素）一生最大功绩在于指挥中国驻印军取得密支那战役的胜利。发生在1944年5月至8月的密支那之战，是缅北战场上的关键一役，中美联军在奇袭机场和火车站得手后，因为美军将领延误战机，使本来可以奇袭成功的战略方案，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消耗战。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残酷。几十米的阵地反复争夺了多次，日军牢固的防御工事使中美联军一筹莫展。6月，面对胶着的战局和美军指挥官束手无策的窘况，担任主攻密支那的新三十师师长胡素，自己甩开膀子干，制定了坑道战的作战方案，命令部队边掘坑道边向敌阵地挺进。这种坑道出奇制胜之法迅速在其他部队推广，使战局有所改观。7月7日，中国军队大举反攻，打开了僵持已久的战争局面。新三十师师长胡素取代美国人麦根，全权指挥密支那战斗。8月4日，中国远征军将密支那全部占领。中美联军以伤亡6000（其中阵亡1244人）多人的代价，歼灭日军3000多人，日军密支那最高指挥官水上源少将自尽。密支那的克复，标志着盟军缅北会战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亚洲战场的主动权从此转入盟军手中。对中国抗战来说，意味着两条被阻断的运输线——中印公路同滇缅公路的连通指日可待，危险的“驼峰航线”从此载入史册，空军可以从更安全、更便捷的东南亚航线飞往昆明和重庆。密支那战役成了日军在亚洲大陆由全面进攻到节节败退的分水岭。密支那和孟拱河谷战役，给日军王牌十八师团等部队毁灭性打击，中国远征军一雪两年前兵败缅甸的耻辱。廖耀湘在胜利后，立即致电蒋介石：“此次敌重武器及军用车辆损失之巨，人员死伤疾病转于沟壑者之众，狼狈溃散惨状，有甚于两年前国军野人山之转进。追昔睹今，因此痛雪前耻，官兵大奋。”

桂永清曾发起组织三民主义研究社，成为蒋介石心腹亲信。后又娶何应钦侄女，有蒋介石、何应钦的庇护，除因1938年5月兰封战役失利被免第二十七军军长职外，一路官运亨通。曾任“中华民国”海军总司令，国民政府国防部参谋总长，国民革命军海军一级上将。

命殒黄埔

1924年6月16日，陆军军官学校成立大会召开，孙中山到会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据《中国国民党周刊》所载《彭君素民事略》：

君病起于六月十六日公宴黄埔军官学校之翌日，腹胀头发热。自言多食受寒，稍饿一二日，发大汗，当即愈。如是两日，未愈。服中药一剂、大泻。腹稍畅，神则大倦。越三日，热弥苦。走诊于博爱医院，五六日仍无验。乃于七月一日留院就诊，约十日，已渐告痊矣。急于复元，食燕窝。病反剧，肠破出血，危笃时，友人欲为延别医，又梗于院章不许。遂以不治，痛哉。

对于彭素民病状，徐苏中《报告素公病状书》中有更详细记录，文中透露一重要情节：

弟鉴于前次介明（黄介民）兄大儿子之疏忽，颇为担心。问诸该院值日医生江西人熊秉彝君，熊云：“据永田（该院院长永田春生）所书诊单系流行感冒症，稍养几日即愈，无庸着急。”弟乃心宽。住院十一日，果渐愈，热度降至三十七度左右，早晨热度与健康人无异。十一、十二两日所出大便，毫无病状。永田亦许再过两三日即可出院。弟以久病停食，恐元气大伤，当问可否食鸡汁滋补，永田以为可。晚餐时弟乃以鸡汁进，次早素兄言鸡汁无味，喉作渴，遂停食鸡汁。及弟赴党部，素兄语竹斋（彭素民朋友，时在陪护）诸人，想吃燕窝，问值日医生，亦云可吃。下午弟闻无文（何无文，彭素民朋友，时在陪护）言急往劝止，已食一中碗矣。盖燕窝难消化，肠病所大忌。十四日下午大便出血，素民招弟往问永田，永田言颇危险。弟问何以复危险，永田云小肠发炎。弟复问何至小肠发炎，岂误食燕窝之过耶？永田云，燕窝固不可食，然肠室扶斯未痊愈时，常有出血之危险，亦不尽属燕（窝）之过。

在《报告素公病状书》中，刘与存（彭素民妻兄）一则附注对了解彭素民误食燕窝一事颇有帮助。其云：“事后，余偕旭虎（彭素民长子）至粤为素公扶柩，闻系某君劝公可服燕窝，且经手购办者又系买得不甚好的。燕窝不易消化，颠倒错乱，以至不起。哀哉！与存附记。”急于恢复身体投入工作，是彭素民本意，而劝其服燕窝者甚为可疑。彭素民误食燕窝后，病情虽有反复，但总的趋势是每况愈下，笔者非医，识者可作研究。对于彭素民之死，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操劳过度，因病去世。但彭素民家属始终有疑问。因彭素民一向身体很好，仅去黄埔军校参加一次宴会后即病倒，家属总是觉得另有蹊跷。正如彭素民代孙中山起草的《致全党同志书》中所分析的一样，对于推行“三大政策”，国民党内分歧很大。联系到当时复杂的政治环境，彭素民之死或许另有原因。

1924年8月3日，彭素民因病于广州博爱医院去世，年仅40岁。从19岁追随中山先生致力推翻清政府起，至逝世止，彭素民致力革命21年。期间，清政府的通缉，发动长江中下游起义时所面临危险，到“二次革命”、护法诸役，彭素民可谓是九死一生。他没有死在敌人的屠刀下，却在他人生和事业的巅峰之际，在广东农民运动，“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贯彻实施，国民党中央的大量日常工作需要他倾注全力之际，生命戛然而止，人生遗憾，无过于斯！

责任编辑 马永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