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中心

孙道荣

朋友又换了新房子，新房子更大了，但怎么设计，如何装修，却成了一道难题。

难就难在，新房子的中心，摆哪儿。

这些年，朋友的房子先后换了好几次。最早的房子，是单位分的福利房，只有三十几个平方米，一房一厅。说是客厅，其实主要的功能，就是餐厅，吃饭的地方。但那时候，吃饭是大事，所以，餐厅虽小，朋友在装修的时候，还是花了很多心思，把小小的餐厅兼客厅拾掇得有模有样，甚至还腾出了一个拐角，放了一张单人沙发。回到家，一家人就围坐在餐厅，吃饭，喝茶，聊天，孩子玩积木，妻子织补，朋友看书，都在这儿。谁累了，就在那把小沙发上躺一躺，是难得的享受。虽挤，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那时候，朋友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换个客厅大一点的房子。这个愿望，在打拼了若干年之后，终于实现了，朋友将福利房卖掉之后，添了不少钱，买了一个近六十多平方米的商品房，两房一厅，新房子最大的亮点是，客厅大多了。朋友在装修这个房子的时候，把装修重点放在了客厅，靠近厨房的位置简单区分后，成了相对独立的餐厅，另一端靠阳台的位置，设计成了正儿八经的客厅，靠墙摆了一张三人沙发，一个茶几，最重要的是，朋友咬咬牙，买回了一台当时刚流行的背投电视机。那些年，只要一回到家，朋友就惬意地往沙发上一躺，孩子也几乎是在沙发上蹦蹦跳跳长大的。晚饭后，一家人挤挤挨挨地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谈心，吃点心，客厅里欢声笑语，生活温暖又温馨。那段时间，朋友家的客厅，成了我们一帮朋友聚会的好去处。与大部分普通人家一样，客厅成了朋友一家的心脏地带。

几年之后，朋友又置换了新房子。这一次，换房子的原因是，朋友非常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小天地——书房。其时，朋友三十多岁，事业正处于快速上升期，孩子也即将上中学，原来房子的两个房间，都是卧室，很需要一个独立安静的空间。朋友换购了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其中的一个房间，被朋友设计成了书房。

后来，电脑普及了，朋友也买了一台电脑，就放在书房里。因为这台电脑，书房很快成了这个家最受欢迎的地方。朋友在书房里玩电脑，上网，妻子不时送一杯热茶进来，站在一边陪陪丈夫，慢慢也学会并迷上了电脑。而电脑对于孩子的吸引力，更是出乎朋友夫妻俩的意料，常常是一眨眼，孩子就溜进书房，打开了电脑，上网，聊天，玩游戏。朋友想了很多办法，比如给电脑设置开机密码，平时拔掉网线等等，但这都难不倒孩子。朋友算是个开明的父亲，知道死堵不是个办法，索性在书房里多放置了一把椅子，给孩子也安置了一个座位，但要求孩子必须在完成全部作业之后，才能在他们的监督下，玩一會儿电脑。

那些年，书房成了朋友家最受欢迎的地方，慢慢取代了客厅的地位，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家人聚集最多的地方。

新房子装修在即，朋友却不知道该怎么设计了。朋友叹着气说，这些年，房子面积越来越大，条件越来越好，客厅、餐厅、厨房、书房、卧室、卫生间，功能细分，越来越齐全，一家人围聚在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短。尤其是近几年，手机快速普及后，常常是一家三口，各自躺在床上或沙发上，埋头玩各自的手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偶尔冒出一声“吃饭了”，此外，经常是悄无人息。现在，家里最聚人气的地点，是WiFi的信号所及之地，中心点就是挂在电脑上的路由器。朋友自嘲地说，为了让家的每个角落，都能接收到WiFi信号，装修设计的时候，也许不得不优先考虑，路由器安置在哪儿。这是不是有点悲哀呢？朋友无奈地摇摇头。

是啊，家的中心，本应该以人为中心，以爱为半径。从什么时候开始，家的中心被悄悄置换了呢？

（编辑/杨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