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雯的诗
2015-06-23郁雯
郁雯
淡蓝色的天空
淡蓝色的天空
淡蓝色的一棵树
淡蓝色阴影里的一朵云
淡蓝色的云,飘进孩子淡蓝色的眼睛
淡蓝色的空气
淡蓝色的人体
淡蓝色沉寂里的一株玫瑰
淡蓝色的玫瑰,献给人们淡蓝色的憧憬
淡蓝色的叹息,淡蓝色的回忆,淡蓝色多重的变奏
哦,淡蓝色,淡蓝色的恍惚身世
——嵌入淡蓝色灵魂
白
我们开始来往
没有危险地来往
无数的白涌向一个漩涡
我们毫不在意
正在启动魔咒
正在天地间打开身体
无数的色块削弱得惨白
正在涌向一个漩涡
我们愉快地相认
像抓住摧毁的力量一般
与空,与白,拼命地竞赛
我们的漩涡充满离奇的芬芳
同时,我们正在消亡
在一个漩涡里削弱得惨白
我们的喊叫激越
与空,与白,飞扬着命运
灰
一种灰掠过天涯
转而飞回来
它与蓝灰不同
与白灰不同
与铅灰也不接近
寂静是它的母亲
生命的海盐充当了父亲
它诞生于一个暮晚
或者目光浅浅含住的薄雾早晨
它拒绝膨胀,拒绝生硬
不愿意被任何定义的概念控制
由艺术之手模拟的气味
致使这种灰忧郁地飘零
灰,渐渐难以固守
作为这种灰的本身,所有表达都过于局促
一旦融入了现实泡沫般的渲染
它的背影,将灰得空泛无力
像一场消极的逃逸
当它从灰蒙蒙的天涯返回
留住它——什么也别做,留住它
春天厨娘的宗教
春天厨娘摇摇晃晃走过来
旺盛的阳光矮下半截
热风撼动着绿叶
“土豆、胡萝卜、馒头”
念叨这几个词语,她转入酷夏
土豆的黄
胡萝卜的红
馒头的白
与桌上一杯咖啡的黑
组成一幅脑海里的抽象画
我拿起一管蓝颜料添加进去
怎么样的蓝才能清凉人心
“还不是清凉的时候”
春天厨娘折回来,狠狠喝一口咖啡
正在捕捉之中
正在捕捉之中
光束的捕捉、渔网的捕捉
时间的捕捉
你终将被掳获
你的肉体是精神的一部分
因此长存
——在无限的循环捕捉之中
夜 游
年轻人从湖边游上来
身体是干的,他们的心游上来
有点湿,被风一吹
凉爽与冷一并来到
年轻人在湖边捞月
水是透明的,他们的手指与月亮碰触
高高擎起一朵白莲花
他们相信:成排的黑夜正在唱响明天
信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封信
每一个人是一封信
信封是包裹的身体,抚摸它敲打它
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抽出信纸,上面写着各式言语
满页的字,或许什么字都没有
或许写一点,后面是长长的留白
心灵像信纸
彩色、多样,难得闻到淡淡的香气
无数封信在天地之间游走
磨损会让它缺了角,划上伤痕,甚至拦腰折断
有的沁色很美
怦然心动,源自遇见
一封信对另一封信说:
“秘密”。
一封信与另一封信的对话
无论经过多少的时光
只是瞬间
归
提前开启的那一幕
完全以灵性偷袭的方式
我的举止被秘密修饰
我的言语像火焰在风里冷却
借我的隐喻道出远行的意愿
“为了离开,我来到这个地方”
而我还在继续一种生活,努力地活得像远方
但怎么也无法扭转你直坠的飞翔
遍布伤痕的星空被你剧烈地扯下
——你因而快活起来,升腾、起舞
完整了残缺——圆月明亮
秘密知识
在风沙里挺进秘密
自然的印记编排着灵魂场景
河道,芦苇丛,鸬鹚,上下浮动的山峦
裸露的风沙往灵魂蓝挺进
一个风口敞开,与秘密同源
起始于一片混沌,等待开启,或者永久闭合
风沙继续挺进,向辽阔的无知灌溉猛烈意识
灵魂的头脑沉睡,拒绝表达
秘密于静谧的敏感
——变化多端的无法形容的敏感深渊
不可抗拒地被目光震慑
风沙推送着秘密,打动着秘密
灵魂韵事依然闭口不言
天空瓦蓝,秘密时间像隐匿的智慧
闪耀生命
错 误
我们的错误多么年轻,比我们容颜衰老得缓慢
还是需要抓住错误
像抓住飘浮的云朵似的充满魅惑
错误活得更久
因此我们有幸成为真实的一部分
除非错误被掩饰得天衣无缝
恐 惧
恐惧不知羞耻地全部裸露
它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颤抖的手指掠过它黑色的身体
那么黑,全身泥泞
它干燥的眼睛没有时光
从一条歧路上返回
误入另一条歧路
兴致勃勃地,我穿过恐惧的黑色身体
翻越欲望密布的白夜
那么白,危险的前程白雪皑皑
恐惧不知羞耻地全部裸露
它干燥的眼睛没有时光
被它抚摸过的地方,多么可怕
它要我反抗,然后祭奠我的刻骨难忘
写给你
整座山里只余下我们两个人
所有的氧气都在争夺我们
整个屋子只余下我们两个人
所有的家具都在分享我们
整个电影院只余下我们两个人
所有的幽暗都在占有我们
整条街只余下我们两个人
所有的行人都在躲避我们
我们见面的机会稀少
或者可以说,我们宁愿让机会白白地流失
我们决意遗忘——一个漫长的过程
紧密地将我们孤立于社会
所有的困难都在爱护我们
整个世界只余下我们两个人
(栏目责编: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