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外资研发机构网络嵌入国家创新系统的动因及演化路径研究

刘启雷，郭鹏，张鹏

（1.西北工业大学 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072；2.西安航空学院，陕西 西安 710077）

一、引言

外资企业在华设立研发机构一方面带来资金、人员流入，成为国内企业获取外部资源的有效途径；另一方面，推进国外先进技术的发展和扩散，产生溢出效应。将部分研发活动迁移至发展中国家，充分利用东道国低廉的研发人员成本，为母公司全球研发服务，已成为外资企业全球研发战略的重要选择。在我国，由大学、科研机构、金融机构、企业及技术中介机构等要素构成的国家创新系统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和技术进步中具有重要作用（郭树东等，2004），企业创新系统、区域创新系统又是国家创新系统形成的基础[1]。创新是经济持续发展的基石，创新的开放性要求强调自主创新同时，还需充分吸收外部技术知识，与国际技术标准相融合。随着外资在华研发投入的不断增长，外资研发机构如何嵌入国家创新系统正引起学者关注[2]。

外资研发机构在技术水平、管理水平具有优势，与我国高等院校、科研机构及企业展开联合研发、委托研发等多模式研发合作，其原有创新网络将嵌入区域创新系统，为国家创新系统添加了新的发展动力。基于不同的历史逻辑、知识距离、经营管理理念等客观因素，内外两类研发创新网络在相互融合、接纳方面，将产生极大差异，甚至影响整个系统创新能力和创新效率。嵌入过程中，外资研发机构与国家创新系统各要素间具有明显的非线性特征，研发技术知识、管理经验等知识流入，将突破原有国家创新系统结构壁垒，以关系嵌入、结构嵌入等方式与国家创新系统各要素产生互动耦合，产生网络效应。

二、理论回顾

（一）国家创新系统

20 世纪末期，创新系统研究取得了长足发展，而国家创新系统作为国家创新能力的体现，为众多学者所关注，最早提出国家创新系统概念的学者是美国经济学家Freeman，认为国家科技政策、金融政策、企业、高校、科研院所是构成国家创新体系的要素。至此之后，关于国家创新系统的研究沿用了“企业创新系统——区域创新系统——亚国家创新系统——国家创新系统”基本思路。Freeman[3]分析英国、美国国家创新体系形成及其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从历史演进、国家追赶及创新系统形成的角度对国家创新中科学、技术。HenryEtzkowitz[4]在其著作《国家创新模式》中，将大学——产业——政府“三螺旋”相互作用作为国家创新系统的核心动力。从以上研究可以看出，国家创新系统是创新制度（主要包括创新激励体系、金融支持体系）、创新主体（主要包括高等院校、科研院所、科技型企业等）在内各要素的有效组合，是复杂的网络系统[5]。国家创新系统重点在于对其内部各要素作用关系的研究，网络结构是推进国家创新系统不断演进的基础。网络化是国家创新系统的进一步深化和外延，网络节点间的依赖性、竞争性，构成各创新主体间相互作用的基石。

（二）网络嵌入的系统性演化

嵌入性是社会网络研究的重要概念，依据知识管理及社会网络相关理论，可将研发创新网络嵌入定义为：在产品或技术研发中，与个体、正式或非正式组织形成的一种特定关系，这种关系由于企业研发战略不同会表现出显著差异。结构性嵌入、认知嵌入及文化嵌入是创新网络嵌入的主要表现形式[6]。各节点能否通过网络获取外部资源，整合自身资源优势，实现网络效应，取决于网络嵌入的方式及关系强度[7]；外部系统的强关系嵌入有助于提高系统绩效。庄晋财[8]等通过研究新企业嵌入产业的演化机制，认为产业中企业网络嵌入演化包括单一网络嵌入向双重网络嵌入的演化、从交易性嵌入向关系性网络的演化、从分离式嵌入到叠加式网络的嵌入。企业组织的网络嵌入具有明显的系统特性，通过网络嵌入与其他组织建立紧密联系，克服了虚拟组织、无边界组织在技术转移、知识共享方面的障碍。网络嵌入对提升企业绩效具有显著作用，张方华[9]认为企业通过有效的关系嵌入可获取创新所需的基本知识；在开放环境下，网络嵌入是一项十分复杂的活动，与外部系统各要素建立动态的复杂网络也成为企业创新资源的重要来源。

创新网络是创新系统形成的重要基础，网络结构承载着不同研发主体信息交换、技术转移、知识共享的任务。研发机构作为网络核心节点，对国家创新网络的完善具有重要作用，马海涛等[10]构建了国家创新网络形成的三维结构框架，从“创新过程链角度”提出国家创新网络完善和提升的路径。目前，国家创新网络节点已包含创新制度、高校、科研院所、研发企业、政府等不同主体，创新主体间相互作用，构成国家创新系统形成机制。全球产业网络、知识转移网络与创新系统间相互联系，促进了国内外资源的合理流动及新技术的快速扩散。

（三）网络嵌入国家创新系统

依据Freeman 等人对国家创新系统内涵的界定，网络性是国家创新系统的基本属性。国家创新系统具有网络封闭性及系统开放性双重属性。网络封闭性，决定了创新系统技术、知识等创新资源的自由流动；系统开放性，决定了创新系统可与外部系统进行物质、能量及信息交换。同时，系统开放性也为外部独立研发机构嵌入国家创新系统提供了条件，网络各节点在广泛的网络合作中吸收、转移各类异质知识，产生网络扩散效应[11]。

企业创新可分为合作创新和独立创新。合作创新时，构建强关系网络结构，双方将本企业技术资料、技术专利等进行分享，提高技术创新效率，这种形式多是企业间构建知识联盟，形成技术创新的网络，企业则可以通过网络嵌入提高创新绩效[12，13]。

三、在华外资研发机构网络嵌入国家创新系统的动力机制

（一）战略驱动

外资企业在华设立研发机构的初始动机是合理利用研发资源、降低研发成本，受成本优势驱动明显[14]（徐笑军、刘海波，2011）。将部分技术研发活动如研发周期长，风险大、投入大的基础研究转移至中国，进行基础技术的研究与开发，为母公司提供技术服务，最大限度地降低研发成本，成为外资企业技术研发的重要选择。可见，外资研发机构嵌入国家创新系统的首要目的在于获取较多的市场资源信息、研发信息以及低成本的技术研发人员等，为母公司全球化战略服务。

（二）网络效应

获取网络效应也是外资研发机构嵌入国家创新系统的重要目的。网络效应具有明显的外部性特征，是指技术、知识等创新资源在网络组织内进行扩散、传递吸收而引发的网络及其各节点创新能力变化。随着改革开发的不断深入和政府的强力推动，中国诞生了一批本土创新型企业，具备了较强的新产品研发、市场开拓能力，国内科研机构及高等院校自主创新能力也大幅提升。如我国的苏州借助乡镇企业及国有企业发展的基础，加之当地政府的积极引导，形成了创新能力较强的优势产业，为吸引外资企业进入奠定了良好基础。长期合作中，外资研发机构与内资企业或研发机构，进行相互学习，经验交流，依靠更多的社会关系扩大网络规模。高嵌入水平使外资研发机构更好地进行知识吸收及储备，提升母公司全球研发网络创新能力。

（三）政策吸引

优惠政策是外资研发机构入驻的必要条件。为抢占技术创新的高地，各级政府纷纷出台吸引外资高新技术企业的政策，特别是税收减免、土地租赁优惠、人才供给等政策优惠条件，吸引了大批高新技术企业在我国设立研发机构，从事研发活动。

四、外资研发机构网络嵌入国家创新系统的演化路径

课题组抽取北京、西安等地50 家外资企业的研发机构为样本，进行了问卷调研或深入访谈，对其在华设立研发机构的历史沿革进行了梳理，明确了在华外资企业网络嵌入的组织模式及基本路径。

外资在华研发机构有3 类组织形式：在华分公司或子公司内部研发机构；独立研发中心；与大学、科研院所、企业联合设立研发机构（如联合实验室等）。调研发现，独立研发中心在享受政府激励政策方面有一定优势，在政策引导及研发定位的双重作用下更倾向于选择内资企业、高等院校等展开基础研究领域合作，成立联合实验室则是最为常见的形式；而内部研发机构受市场布局、需求拉动影响明显，自主研发或委托研发是其提升产品竞争实力、有效控制成本的重要选择。总而言之，不同组织形式的外资研发机构在网络嵌入的节点选择中会显著差异，但是从系统演化的角度讲，却基本遵循了一致的演化路径。最初，外资研发机构基于母公司全球化战略，利用东道国低廉的研发成本获取国际竞争优势，依托研发国际化吸收全球范围内优质技术资源和人力资本，为本国母公司利益目标服务。随着母公司本地化战略的推进及东道国政府的政策吸引，研发本地化成为在华外资研发机构网络嵌入中的必然选择。因此，在华外资研发机构嵌入国家创新系统是先进行“合作嵌入”，其次才是“关系嵌入”。合作嵌入是在与中方相关机构签订研发合同、契约等基础之上，彼此间进行技术转移和知识共享。而合作嵌入模式下的知识转移多数仅是技术专利、文档资料等显性知识转移；对于创新系统的核心隐性知识则需经过“关系嵌入”获得，通过强关系构建产生网络扩散效应。

（一）信息搜索阶段

母公司通过信息扫描，分析东道国竞争环境，明确研发定位及需求。外资企业信息搜索的范围主要包括：区域技术创新能力、研发人力资源，尤其是基础研发人员的可获得性。在此基础上，在分公司内部设立研发机构，甚至是独立研发中心。该阶段，在华研发机构仅为本公司或母公司服务，知识流动和技术转移也仅限于集团公司内部。在当地政府一系列优惠条件的吸引下，具有较高技术、资金实力的外资研发机构开始寻求嵌入区域创新系统的不同形式。迫于竞争压力，该阶段外资研发机构通常选择高等院校建立联合实验室、委托人才培养等形式进行基础性、前瞻性技术研究领域的合作。

（二）合作网络嵌入阶段

外资企业在华设立研发机构需克服经济约束、制度约束、文化障碍等网络壁垒的重要方式就是依托国内企业、大学或研发机构通过多种合作模式建立研发联盟。如，德国XMZ 公司为突破行业壁垒，与中国某部门进行合作，成立XMZ（西安）信号有限公司，在信号技术研发领域进行深度合作。除此之外，在华外资研发机构也可与国内企业签订技术、服务等合作协议，利用地位优势与多个企业建立联系，在产品及工艺革新等应用研究领域进行合作。合作中，为保护核心技术，母公司通常会对关键技术实施封锁。因此，该阶段在华研发机构多从事低端技术及产品研发，与国内相关研发机构间具有少量的技术转移及扩散。

图1 在华美资研发机构网络嵌入国家创新系统演化路径

（三）产业网络嵌入阶段

外资研发机构新技术、新产品进入国际市场，参与国际竞争的同时，其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的示范效应流入国家创新系统，激发内资企业科技创新能力，大量隐性知识形成为内资企业竞争力的来源。由与企业、大学及和科研院所的短期合作演变为长期联盟；与此同时，在华研发机构成为外资企业创新网络与国家创新系统的“双网”结构耦合的节点。知识、技术、信息等资源在网络中进行扩散和转移，内外资资企业所需的稀缺技术资源通过网络传递，进行了优势互补。外资研发机构产业网络嵌入中，需防止网络过度嵌入引发的轨道锁定及挤出效应，合理优化内资及外资研发机构结构比例，实现网络协同创新边际效益的最大化。

（四）本地化阶段

本地化阶段是在华美资研发机构网络嵌入的高级阶段。本地市场（或东道国市场）对研发机构开始表现出显著的导向作用，研发机构通过分析本地市场产品需求特性，进行技术及新产品开发[15]。在华外资研发机构与国家创新系统要素间经过系统融合，开始适应、接受相关政策、法律及管理文化，形成具有一定特色的管理理念。本地化其实质也是一种同构过程，依托稳定的合作关系、社会关系进行组织模式升级，探索新型网络模式，本土研发机构与美资研发机构在本地化中趋向同构。

五、结论

金融危机后，技术研发成为外资在华投资的重点领域，其中设立研发机构成为企业利用外部研发力量、挖掘国际技术服务市场主要模式。在华外资研发机构网络嵌入国家创新系统，也成为国家创新系统获取外部资源、整合协同创新的重要推动力量。经过信息搜索、合作嵌入、产业嵌入、本地化四个阶段，与国家创新体系构成协同创新系统，对加快东道国产业升级、技术进步乃至经济增长的作用不容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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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Henry Etzkowitz.国家创新模式——大学、产业、政府“三螺旋”创新战略[M].北京：东方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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