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儿开就有一朵花儿败
2015-06-16
咖啡馆的偶遇
我拨通路蓝的电话,问:“你能原谅我吗?”她很用力地骂了句“神经病”,就将电话挂断了。
美莲打我电话,声音沧桑,问:“你能原谅我吗?”我想骂神经病,却骂不出口,然后,电话也挂断了。
连续下了十几天的雨,今天突然转出一轮晴日来,我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看着阳光如碎金似的散落在地板上。
如果是和路蓝来,我一定会选落地玻璃窗旁边的位置——因为那里有明媚的阳光。对一个正处于秋寒季节的城市来讲,坐在阳光里,已经是种绝妙的享受。可是今天我不能坐窗边,原因其实很简单:来赴我约会的,不是路蓝,而是美莲。
路蓝是我的妻,而美莲,是我的“暧昧”。每个男人的生命里都会有两朵玫瑰,一朵白的,一朵红的。很不幸,路蓝成了我的妻,所以她不是床前“明月光”,而是地上的霜——看上去纯净,却让人觉得冷。
浅啜着咖啡,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想着美莲的丰满和妖娆,我的体内便有一股燥热。真不知道她今天玩什么浪漫,非要来这里喝咖啡。要照我的想法,直接订房间更好,还不用担心碰到熟人。
美莲还没有到,坐在斜对面的那对男女却开始吵架。一开始还很克制,后来女的先沉不住气,声音渐渐高了起来,有那么几句话便钻进我耳朵里:“我还不如一个半老徐娘?还是有夫之妇,你就那么贱,非要凑上去做人家见不得光的情夫?”
吵至激烈处,女人一把抓起男人搁在台面上的手机往地上狠命一掼:“我让你和她卿卿我我!”手机落到铺着磁砖的地板上,连续翻了几个跟斗然后就滑行到我脚下。也是闲极无聊,我居然充好人俯下身子去替他捡起手机。
是诺基亚,有蓝色荧光的那种,曾经风靡一时,但就现在来说已经很落伍了,居然还有人在用这种——不过路蓝也喜欢这款机子,她说她喜欢这蓝屏。
真是白天不能念叨人、晚上不能念叨鬼,我只不过在心里想了一下路蓝,就真看到了路蓝。不过,不是真人,是在相片上。那个落在我脚下的诺基亚手机的背面有一张大头贴,一对男女在镜头前侧着脸嘟起嘴唇像接吻鱼一样亲嘴。而那个女的,正是我的妻!
我呆住了,保持着一个俯身的姿势,傻傻地将别人的手机紧握在手里。有人在我身边说“谢谢”并向我伸出手,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要讨回他的手机。
抬起头,我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长头发的男人。我拼命压制,才阻止了自己向他挥出拳头的冲动。他自然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也无心观察我莫名的敌意,只是从我手中拿走手机。
也在此时,我的“暧昧”出现在我的面前,嗲着声音说:“亲爱的,我来了!”
是暴怒,我一改斯文,粗声骂了句:“你以为你是什么贞节烈女,也来装清高!”说完,抓起车钥匙拂袖而去。
我给路蓝打电话:“你几点下班?我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她迟疑了一下:“今天?估计不行吧,我在赶这个季度的报表,可能没那么早回家。你自己在外头吃点……”不等她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一顶绿帽子从想象变成现实
那张大头贴,那一对嘟着嘴接吻的男女,一直在我眼前晃动。我将车停得远远的,然后徒步来到路蓝工作的大厦对面,躲了起来。
我果然看到了那个长发男子——这并不难找,因为他怀里那束大大的红玫瑰让他在人群里变得抢眼。然后,我就看到了我那冰清玉洁的妻、我那声称要加班的妻,抱着文件夹从大厦里走了出来。长发男子马上迎上前去,将玫瑰递给了她,然后两人有说有笑地朝海鲜酒家的方向走去。
一顶绿帽子从想象变成现实,我本该暴怒,但火山来不及爆发,就被一种更深的悲哀覆盖住,冲不出口。
怪不得,她一直力争要出来工作,我始终以为她力求独立,却原来是为了方便自己和情人约会而不被发现。
那束玫瑰,路蓝并没有带回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扔掉?情人送的花,估计她还舍不得扔掉。莫非她和他在外头早有了一处固定的“根
据地”?
路蓝一定没有想到,那虚伪的外衣,早在一次意外里被我洞穿。所以,她仍一如既往地装着温良贤淑,一如既往对我嘘寒问暖。
冷眼看她,我不由得暗叹这貌似单纯的女子,城府竟是如此之深。我有外遇,多少仍心中有愧,每次和美莲幽会回来,面对她都会有小小的不安;而她,竟似全无愧意,从头到尾竟能滴水不漏。
她这样隐瞒,原因不外如下:可以继续拿着我的钱养着她的情人,等到想要名正言顺双宿双栖时,亦可杀我个措手不及,在离婚时分我一半财产。她聪明,我亦不笨。我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岂容她这么轻易掠夺?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转移自己名下的产业,力求将“损失”减至最低。
我和路蓝,都那么沉得住气。沉不住气的反倒是美莲。她嘲笑我:“难为你那么大度,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扣头上,你都能忍受?要换成我,我立马和她离婚!”
我心里一沉:“你怎么知道?!”大头贴的事,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美莲。
她一怔,刹那的慌乱,然后说:“其实我在商场里碰到过你老婆几次,她和那个长头发的男人手挽手,傻瓜都能看出他们有一腿。我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了会不开心。不过,上回在咖啡厅,你暴怒而去,我一转头看到那个男人,就猜测你应该是知道了,否则不会那么生气。”
我摸着她柔软的发,叹气。美莲在我眼里,是有心计的女子,这么好的打击路蓝的机会,她竟会因为怕我伤心而放弃,实属难得。
白玫瑰谢了红玫瑰开了
离婚是路蓝提出来的。
那天她下班回来,看到的情形是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在自家的床上演绎少儿不宜的画面。我是故意要羞辱她的,所以我在她快下班的时候将美莲带回家里来做戏给她看。
可是,看到她那张在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子,我的心也有了隐隐的痛:她的悲痛不像是演出来的。或许,她对我仍有爱意?就像我,尽管身体出了轨,但在心里面,仍将最重要的位置留给了她?不过现在说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们的离婚,已是在弦之箭,就算我不发,她也要发的。
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让我意外的是,我转移财产的这一招实属白费,因为路蓝根本啥都没要,她只拿走了自己的衣物和她自己存下来的几万块钱。只是,在签署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她看到律师提供的共同财产分割清单的那一刻,嘴角多了一个冷笑。她当然知道,我的身家财产绝不止于此,她当然也想到了,我事先做了财产转移。
如果说前面她看我的眼神里含的是恨与怨的话,那么,在这个冷笑之后,她看我的眼神,便只剩下漠然了。因为她洞悉,这不是意外,而是预谋。
白玫瑰谢了,红玫瑰便开了。美莲成了我的第二任妻子。
她的开销似乎很大,一个星期前拿了几千块,没几天又缠着我要钱。初时以为她是拿来买衣服,我也不以为然。但渐渐地我发现不对劲:她隔三差五地要钱,但也没怎么见她添置衣服、首饰,她的钱,都用到哪儿去了?难道……想起前妻路蓝,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美莲再找我要钱时,我便半真半假地质问:“你拿那么多钱都用哪去了?不要告诉我,你也像路蓝那样,在外头养了个小白脸。”
美莲的反应颇为奇怪,她板起脸说:“谁都没有养小白脸,这只是两个女人的较量。”两个女人?指谁?她和路蓝?还是哪个?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她又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不要总以为别人要谋夺你的财产,我只要你记住: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
有个男人卖给我一个秘密
此后,美莲便几乎不再找我拿钱了。
她不找我拿钱,却有个男人跑到公司来找我要钱,他说要卖给我一个秘密。他那么笃定地坐在我对面,说:“我们见过。”我当然记得,尽管我们只在咖啡厅里见过一面,尽管他将头发剪短了,但我还是认出了这张带给我屈辱的脸。
那双曾经作深情款款状的眼睛如今闪着狡诈的光,他说:“美莲不再给我钱,我也没有必要再替她保守秘密。我告诉你,你的前妻根本不认识我,也根本没有什么外遇。这一切,都是美莲设置的圈套。”
他拿出几张相片搁到我面前,是路蓝在对着镜子涂唇膏……是她的习惯动作,涂完唇膏抿一下嘴,然后再嘟起嘴唇检查一遍。“你知道,利用电脑合成一张相片是件很容易的事。那天在咖啡馆里的吵架、摔手机,都是演给你看的,目的就是要你看到手机背后的大
头贴。”
“那,你在楼下接路蓝下班、一起去吃饭,又怎么解释?她总不可能随便跟个陌生人去吃饭吧?”
他笑得得意:“这其实很简单。我只是以路人的身份求她帮个忙,告诉她,我想向酒楼里的那个MM示爱,但又怕被当面拒绝,求她帮我将花拿进去给那个MM……你离开咖啡厅时美莲一直跟在你背后,她看到你往路蓝工作的地方去,就打电话叫我再去演出戏的。”
几个月前在咖啡厅里忍着没有挥出的那一拳,此刻终于落在了这个可恶男人的脸上。打完之后我便叫来保安,让他们将这个人渣丢出去。
街心公园,能看到路蓝的家。我拨通她的电话,问:“你能原谅我吗?”她很用力地骂了句“神经病”,就将电话挂断了。
美莲打我电话,声音沧桑,问:“你能原谅我吗?”我想骂神经病,却骂不出口,然后,电话也挂断了。
谁家的音响在反复吟唱:“一朵花儿开就有一朵花儿爱,漫山的鲜花都是你的最爱……”我弓着身子,无意识地用树枝在脚下的雪地上写着:一朵花儿开,就有一朵花儿败。旁边有个小妹妹提醒我:“不是‘败’,是‘爱’呢!”
“不,是败,一朵花开了,另一朵就败了……”我将头埋在膝盖里,雪花落在我背上,大地白茫茫一片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