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古籍装帧形态架构中的几个问题
2015-06-15谢海丹
谢海丹
DOI:10.16661/j.cnki.1672-3791.2015.36.249
摘 要:古籍形态从简策历经数千年之变革,发展为至善至美、至高至雅的线装。该文对杨永德老师的《中国古代书籍装帧》中建立的古籍装帧形态框架结构进行剖析及书中其他相关问题提出异议,重新建构一个合理的框架结构,第一,以形成时间为序进行分类;第二,从真正意义上的古籍角度进行分类;第三,以古籍形制为标准分类。对于“梵筴装”作为中国册页装的第一种形态,提出异议。以期人们对古籍形态的演变过程有一个更清晰地认识,使古籍装帧这份文化遗产跨时空彰显出它的诸多层面的价值。
关键词:古籍形态 旋风叶 旋风装 形态的框架结构
中图分类号:J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791(2015)12(c)-0249-03
书籍是汇集时间、空间的生命体。古籍作为这生命的一部分,有其辉煌的历程。中国古籍历经数千年发展 ,伴随着人文关怀的理念一路走来 ,其形态在自我否定中逐渐完善。它蕴含着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把浓郁的中华文化底蕴映射在书籍装帧形态的变化中,形成独具特色的中国古代书籍装帧艺术。对于这份文化遗产,前贤已有不少的总结,如,《书林清话》《装潢志》《藏书纪要》等。
1 古代书籍装帧形态的框架结构剖析1
杨永德老师的《中国古代书籍装帧》另辟溪径以一个全新的视角阐释了中国古籍装帧的文化内涵,从文化、历史、社会、审美的角度论述中国古籍装帧的演变、发展和与之相关的问题,然而,书中也存在着一些有争议的问题。
杨老师在书中首次从书籍的广义角度对古籍形态建立架构,笔者持有异议。为了让人们对古籍形态演变的历史轨迹有一个更为深刻明了的认识,有利于传承和光大这一文化遗产,因此,分类建立古籍形态架构时,分类标准必须一致,否则会使人们的认识更加模糊,对继承和发扬这份文化遗产就会是一种阻碍。
而杨老师在建立古籍形态框架结构时却使用了三重标准,具体情形笔者整理如下。
问题一,古书装帧的初期形态,这是一个以时间为划分标准的概念,由此应该根据古书装帧形态出现的时间先后来建立其框架结构。简策装书据杨老师书中记述:“始于周代(约公元前10世纪),至秦汉时最为盛行。”[1] “关于石鼓的制作年代,郭沫若认为是在秦襄公八年,周平王元年,即公元前770年。唐兰认为在秦灵公三年作吴阳上—时所作。秦灵公三年为周威烈王四年,即公元前422 年。”[1]因此,简册装书在发展时,才出现石文书、玉文书。那么按照杨老师的时间分类标准,石文书、玉文书就应该排在简册装书之后,即放在古书装帧的正规形态之列。
问题二,古书装帧的正规形态,它是指真正意义上的书籍形态,与之相对应的应该是非正规形态。它与古书装帧的册页形态之间是一种包含关系,并非并列关系,所以,册页形态不能与之并列成为分类标准。
问题三,正规形态中的粘叶装、缝缋装所属也不适宜。粘叶装、缝缋装的具体装帧方法如下。
在敦煌遗书中,与缝线有关的装帧不只一种。
(1)书叶较厚,对折后虽然分为4个半叶。(2)书叶较薄,一面有字。(3)书叶较厚,几张集在一起对折成为一帖,若干帖集在一起,折缝处作书背,用麻线反复穿连联缀。
宋人张邦基的著作《墨装漫录》中,记录了王洙曾经说作书册粘叶为上。敦煌遗书中用浆糊把书叶粘连在一起的,基本上可分为两种情况:(1)每张书叶一面写字,有字的一面对折。(2)书叶对折,每张书叶形成4个叶面,第一张书叶的第一面作为首叶,一般仅题写书名。
因此,缝缋、粘叶是名副其实的册页装,应该归属古书装帧的册页形态。
问题四,古书装帧的册页形态,它是以古籍的形制为标准。
为了解决上述多重矛盾,应该选择一个统一的标准,重新将其分类。那么在杨永德老师的三重标准中,选择其中的一个为标准,对其形态分类作相应调整。重新建立如下的3种框架结构。
第一,以形成时间为序进行分类:古书装帧的萌芽期形态,古书装帧的初期形态,古书装帧的过渡期形态,古书装帧渐进成熟期形态。
第二,从真正意义上的古籍角度进行分类,可以分为两大类:古书装帧的非正规形态,古书装帧的正规形态。因为古书装帧的正规形态与古书装帧的册页形态之间是一种包含关系,而不是并列关系,因此,不能并列成为两类,只能归为一类正规形态。
第三,以古籍形制为标准分类:古书装帧的不确定形态,古书装帧的卷轴制,古书装帧的旋风制,古书装帧的册页制。后三类形态,是真正意义上的古籍形态。
旋风叶是杜伟生先生在《从敦煌遗书的装帧谈“旋风装”》中提出了他的观点。将书叶码齐,在一边涂上浆糊,逐叶粘牢,再粘上木棍打眼穿线装订。这种装帧就是“旋风叶”,也就是中国古书旋风装。
龙鳞装就是旋风装,是李致忠先生在《古书“旋风装”考辨》一文,根据故宫所藏“龙鳞装”《唐写本王仁煦刊谬补缺切韵》(下用《唐韵》)实物提出的。
2 关于中国古代书籍装帧一览表的疑异
杨老师《中国古代书籍装帧》中的中国古代书籍装帧一览表,其中存疑有两个方面。(如表1)
一是表中黑体字出现简策书。简策书在西周时就得到了发展,东周时得以盛行。但到了秦代却变为出现简策书,东汉又盛行简策书。简策书在东周时期盛行之后为何突然中断消失,到秦代又重新出现,后又盛行于西汉。《尚书·多士》记载:惟殷先人,有典有册。殷革夏命。说明商代的祖先已有编连的简策,记载了商代推翻夏王朝统治的史实。简策使用的时期很长,甲骨文和青铜器上都有“册”字,这说明在公元1300多年之前简策就已有了。它最盛行的时间是从春秋到东汉末年。因此,表中的出现简策书应该为简册装盛行(与杨老师商榷)。
二是周宣王(前827-前781)时出现石鼓书。关于石鼓书出现的年代,还是一个颇有争议的问题。石鼓文刻于十座花岗岩石上,因石墩形似鼓,故称为“石鼓文”。 裘锡圭先生在《关于石鼓文的时代问题》中说:“我们初步认为石鼓文是春秋晚期或战国早期”[2]香港易越石 《石鼓文书法与研究》认为吴王阖公元前506年伐楚,连战皆捷,直入郢都。楚臣 申包青哭求秦哀公发兵救楚,秦楚联军攻吴,“……石鼓年代确系公元前506年吴人伐楚第二年秦师胜吴人凯旋后之刻石。”[3]中国标准草书学社徐畅教授的《石鼓文刻年新考》云:“石鼓文应在秦哀公三十二年,即公元前505年10月或稍后刻制。”[4]
因此,关于石鼓文产生的年代,至今没有统一的定论,作为普及的文史读物,杨老师书中的制表对此种有争议的情形应该作一详细说明,否则作为普通的文史读者会产生误解,认为表中的年代即为定论。
3 对“梵筴装”是册页装的第一种形态的观点质疑
杨老师认为中国古代书籍装帧册页形态的第一种是梵筴书。书中说:册页形态应从梵筴装开始,其原因有:(1)梵筴装书已脱离卷轴装书的形态,开始使用单页。(2)梵筴装书已成为册页书的形式。
元朝吾衍在《闲居录》中说:“古书皆卷轴,以卷舒之难,因而为折。久而折断,复为簿帙。原其初则本於竹简绢素云” [5] 明藏书家都穆《听雨纪谈》曰:“其后以卷舒之难,因即为折。久折断,乃分为簿帙。”[6]由此可知卷轴装流变于经折装。
杜伟生先生在对法藏敦煌遗书P2046、P.2490,英藏敦煌遗书 S.6349(各考证基础上,认为从英藏敦煌遗书 S.6349是折装断裂而成。
张志清和林世田先生在《S.6349与P.4924《易三备》写卷缀合整理研究》中说,据我们调查其折叶装帧形式与经折装别无二致。如此看来,李文绮先生认为旋风装‘亦名经折装,亦不无道理。经折装长期翻阅书口折处会磨断,使书籍难以长久保存和使用,因而演变为旋风叶装。
1992年,严绍璗教授在其著作《汉籍在日本的流布研究》中记述《妙法莲华经》七卷,写于唐周长寿三年(694),是旋风装。“因为它有封面,全卷39页,且卷长只有 47.6 cm,如果是卷轴装,它不存在封面,39页卷长不可能只有 47.6 cm。如果此推断正确,旋风装产生的年代可以再往前推几十年。” [7]
综上所述,古籍形态经折装起源于卷轴装,流变于旋风叶装。因此,经折装产生的年代应该远远早于唐周长寿三年(694),因为东京国立博物馆汉籍特藏《妙法莲华经》的旋风叶装与S.6349、P.4924装帧形态相比,但更为成熟完善。
所以,从敦煌出土遗书看,“梵筴装”作为中国册页装的第一种形态,仍是值得商榷的。梵筴装毕竟是外来“物种”,不存在“脱离卷轴装书形态,开始使用单页”之说。梵筴装作为一种外来古籍形态,对中国册页形态发展没有必然地影响,如果没有它,不会改变中国古代书籍形态的发展轨迹。虽然梵筴装的装帧形制有诸多优于简策和卷轴的特点,但在传人汉地之后,并没有被汉地佛教书籍大量沿用。一是因为书籍制作材料的不同,穿洞时会损毁纸和文字;二是梵筴装还有不足之处——用线绳穿捆扎,如线绳断裂,则书叶次序散乱;三是中国人的文化自尊心里。而经折装则不同,它是中国的本土文化产物,是后续册页形态的起源,影响着中国册页形态的发展路径。
中国的古书装帧是伟大的中华传统文化遗产,同时又是传统文化记录的载体,数千年漫长的古籍演变与创造,伴随着社会技术的发展而日趋完善。
参考文献
[1] 杨永德.中国古代书籍装帧[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6:41,56,87,408.
[2] 裘锡圭.关于石鼓文的时代问题[J].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1995(1):40-48.
[3] 杨宗兵.历代石鼓文及其时代研究综述[J].励耘学刊(语言卷)2005(2):256-282.
[4] 徐畅.石鼓文刻年新考[J].考古与文物,2003(4):75-83.
[5] 吾衍.闲居录[M].北京:中华书局,1991:14.
[6] 都穆.听雨纪谈[M].北京:中华书局,1985:4.
[7] 方俊琦,古籍 “旋风装”演变探微[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6):4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