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林子杰。自由随笔作家。毕业于厦门大学嘉庚学院艺术设计系。

喜好用细腻的文字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常以中短篇散文以及歌词、素颜韵脚诗等等形式创作。

2012年，以《心路旅程》一文获得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决赛资格。同年，该文被萌芽杂志社选登于杂志“心灵”专栏。

0

寻找记忆的脚印

多年后，我又站在母校的大门口。回巢的候鸟提醒我，青春原来曾经这样发生过。只是岁月不再绿，我们也快被记忆抛弃。

1

青春经过的声音

镜面倒映的那个世界，一路的变化如电影般上演。而当我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半推半就地接受清晨第一枚阳光的滋养，那一刻，惹眼的胡渣，刘海的轮廓，蠕动的喉结，修长的脸颊，在那个充满未知的世界里，我听见一首流窜过耳膜的乐曲，是青春经过的声音。

半斜着头眼神呆滞的我，如同几十年来排练过的动作一般，含着牙刷，以类似爵士乐的不规则节奏来回晃动。直到每天都会听见的第一句对白，轰隆隆地从门外滚滚侵袭而来——“好了没啊，要迟到咯！”

是的，这次，我彻底清醒了。

那是我的母亲，一身淡妃色的标准家庭主妇装扮，以及一头蓬松的深栗色卷发。她明明无须去赶车，却每次都像是那个开车的人，要比赶车人起得早。整洁井然地摆放着各式各样厨具的厨房，是她的阵地。原木餐桌上，她亲手熬制的豆浆，以及挺拔香脆的油条，如同她清晨的情绪，等候我已久。

尽管那不是我最期待的早餐，却总要野狼似的侵略它们。这么多年了，友人常问我，为何明明不好吃的早餐，却总能看上去吃得很香的模样？

事实上，我也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但我只知道，这么做这个女人会很开心。

匆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万般的叮咛声反复反复。这些乐曲般的声音再次于脑海中交响时，那个世界里的我，已不再是清新跳跃的节奏。被豢养的纯真，途径过岁月的薄膜，过滤成沟壑伤痕，胖了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而我仍怀念，那段仓促流窜过耳膜的协奏。

我清楚地听见，那是青春经过的声音。

2

断线的一枚风筝

窗外的一朵艳阳，依旧新鲜得像一颗柠檬，而那味道类似初恋。不远处挂着一纸风筝，随风摇曳的国度很自由却也很危险。蔚蓝的背景将这幅画作衬托得很得体，于是我想起隔壁班级的那一张脸。藏蓝色帆布鞋由于迟到被罚站，在这漫长的长廊里。听着背后琅琅书声，我却羡慕着窗外的那一纸飞燕。

青春常常就是这样，我想飞却被线拽着，只看见那枚自由的光点，却忽略了大面积的危险。

倚靠在墙上无所事事的我，用铅笔来回画下电线上觅食时光的点点麻雀。我喜欢画画，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课本涂鸦的时光，开始发掘出来的天赋。

毕竟男生，总是太晚成长。

我正创作着我的惊世之作，突然感觉到一个身影挡住了光线。鼻息间有一阵微风送来的一抹难以形容的发香，脑海间闪烁的画面，尽是艳阳、柠檬、蓝天，还有挣扎的风筝。

我抬头用一种向往的神色投去目光，在逆光的方向，出现了曾百般念想的那张面孔。那一刻，凝住了空气，停下了手中的笔，消失了所有声音，镜头不再摇移，画面里只有无尽的长廊，我，还有你的一枚剪影。

“你在做什么？”你竟先开口打破沉默。

“被罚站，无聊就画画咯。”我温温吞吞，“你怎么也会被罚站？”

“为什么我不行？”你很果决，却没有给答案。

没有再过多地追问，我们只是默契地抿嘴笑起。

你的一头乌黑短发，像一枚月光清秀的脸庞，轰然沉淀在我的瞳孔之中。当时的你是隔壁班级的优等生。自从那年在长廊上无意间邂逅了这张面孔后，我就再也阻止不了自己念想的情绪。

而青春这场戏，却常常让人猜不中结局，有过煎熬的桥段，也偶然会给点惊喜。譬如那天早上，你竟会和我在罚站中聊起了彼此的点点滴滴。我们的话题不断，从篱笆上停留的蜻蜓，到外婆家屋檐下的风铃。

故事之中，你微笑时的一朵苹果光，竟让我忘记了此时是经历了一场惩罚而不是享受了一部电影。

只记得那时你小心地说了一句，总该为这道寂寞的长廊留下点记忆。

多年后漫步重游这道空无一人却挤满回忆的长廊，才慢慢拼凑出你说那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是如何。如果不曾在砖瓦上留下些许脚印，你又怎么在多年后找到回去的路;如果不曾抬头回望逆光的风景，你又怎么能在多年后回忆起，曾在屋檐下偷偷牵过的那双手。

如果不曾，如果不曾，太多的如果不曾，或许我仍旧是向往自由的那枚风筝，但我依旧感谢，感谢青春里有过你的参与，而我收获了厚重的回忆。

青春是珍贵的书籍，要我们勇敢地书写下去。

而记忆是一只走失的猫，它在这泛黄的教室里逃窜。我跟随它的脚步，匆匆向前奔跑。它带领我来到了窗台下，残破的木窗框架，茶色玻璃早已被阳光碎裂。我望着窗外，依旧是那颗柠檬般的艳阳，天还是那么的蔚蓝，而那一纸风筝呢？

我急忙寻找，才发现它原来就在脚下。只是堆满厚重的灰尘，而那线早已被扯断。

我俯身拾起，抬头时却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

3

成长的一纸契约

皱褶泛黄的球鞋说了一句寂寞，责怪我最近的冷落。台灯彻夜地在工作，而我已睡在厚厚的一叠练习卷上，嘴里念叨着如何解脱。高考前的岁月，无疑是一场持久的战役。青春的那些点点滴滴，统统地将在这一纸契约之上，打开通往成长的大门。

我们开始习以为常地学习蝙蝠的生活。夜色是我们的战场，一张张练习卷的养分喂食着大脑的每一根神经。咖啡于是也上升了另一个品格的地位，名字叫作精神补品。而即便是能够撑起上下眼皮的牙签，也阻止不了它们想亲热相拥的决心。我就如同一头在沙漠中狂奔的犀牛，找不到水源，眼前只有无穷尽的干涸。时光成了磨平棱角的利刃，我该如何是好？

临高考前一周的某个晚上。凌晨一点，我从睡梦中颤抖爬起，继续伏案战斗。

我不曾想到的是，身上多了一件薄薄的衬衫，手边放着一杯早已丢失温度的牛奶。眼泪瞬间在我的眼眶里犹豫转动，模糊的双眼却清晰地看见了父亲为我披上衣服以防我夜深着凉，为我热了一杯牛奶却不忍叫醒我的场景。

我从门缝间看见，父亲卧室里依旧亮着微醺般的灯火。原来，这么多个难熬的日日夜夜，父亲一直默默陪着我。

那一瞬间，我有股冲动，想给这个默默爱护我的男人一个深沉的拥抱，但我忍住了，这显然不是我现在最好的表达方式。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更好地表达我的情绪，但我知道，要努力去履行这份用爱堆砌的成长的约定，我们是没有理由轻易放弃的。至少这个辛苦了半辈子的男人还在坚持着，一点儿也没有喊过累，我就更没资格投降。

于是我饮尽冰凉的牛奶，指间却暖暖地提起笔，继续闯进重重关卡，与阻碍的荆棘展开厮杀。

在我工作了多年以后的某个日子里，陪着父亲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时，无意间聊起了这段艰苦却充满温暖的岁月。我看见了父亲眼里噙着泪花，眼角多了几道深深的沟壑。我起身给了他一个迟到已久的深沉的拥抱。

临睡前，我热了一杯牛奶给父亲，看着他饮尽，过往记忆历历在目。感恩一如纯白的牛奶，在我们心间暖暖的，很浓郁。

我用手指头——动作如同那年在成绩单上写下自己的姓名一样，在父亲温热的手心里头，写下一纸成长的契约。

4

或许这就是青春

慢慢从曾经的记忆中走了出来，校门口的那块招牌并未太大变化，只是多了几分斑驳。我仰起头，看见天空隐藏着一页又一页的故事，轻声翻阅，竟成一段耳熟能详的旋律，唱着的人，是青春长河中的我们——

“我拥有过什么，我错过了什么，

笔尖下的温吞，或许就是青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