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亮了

侯凡娟

吃完晚饭到学校时，操场里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同学在背书了。在学校车库停好自行车出来时，我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操场边的一排路灯，从它们那微黄的温暖的光束中获得些许鼓励与安慰。路灯下书声琅琅，送走了天边最后一片晚霞。

对于学校的路灯，我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我的心里，那一排排路灯就是一个个温厚的长者，它们从来就是安静的，但从不吝于给予每一个孩子最温柔的注视。学校建校已有七十多年了，这些路灯早就不是七十年前的路灯，但七十年来温柔的守候未变，就连站立的姿势，仍沿袭着多少年的静默与虔诚。成千上万的学子曾在它们的身下徘徊诵读，它们用自己的光辉照亮了一个个学子的前程。

晚读是路灯下最繁忙的时刻，每一束光亮下總有三三两两的身影。他们借着路灯的光芒仔细辨认书本上的文字，再将这些文字储存到脑海中。白天消化不了的知识，透过路灯的光亮倒显得浅显易懂了，也许路灯温润的光也抚平了白天那颗烦躁的心。这样的傍晚在夏季更显得动人：凉凉的清风轻拂起少年们的发梢，墨绿的柳条在风中打着旋儿，整个操场成了书声的海洋。暖黄的灯光包围这一片朗读声，共同绘成了夏夜里一幅生动的图画。

晚自习铃声响了，喧腾了一阵子的校园瞬间寂静下来。白日的余热慢慢散尽，教学楼外的树丛里偶有一两声虫鸣。路灯也已经结束了自己一天中最繁忙的工作，它们努力将自己热诚的目光悄悄转化为平静，然后在夜色中仍继续凝望着教室内那些奋笔疾书的身影。晚自习间隙，有人会结伴走在路灯下，或沉静地冥想，或低声地交谈，路灯依然是那副敦厚的样子，悄悄地将这些青春的烦恼与快乐收藏在心里，投向孩子们的目光也越发柔和慈祥。

晚上放学时又是一阵喧哗，路灯之前平静的神经也瞬间紧张起来，它们要努力站好最后一班岗。路旁的树缝里漏下稀疏的灯光，似在用这静默抚慰孩子们忙碌了一天的心灵。终于，当最后一个学生走出校门后，路灯才在沉沉疲惫中带着一天的满足和兴奋入了梦。

晚上睡觉前我仍会习惯地望一眼窗外，从路边相似的灯影中找寻同样的温柔，但到底不同。街灯装饰了行人生命的路程，而学校的路灯则照亮了我们梦的行程。不知多少学子曾在这些灯光下承受过那充满希望与鼓舞的注视，他们在离校多年事业有成后是否还会感怀记忆中的那抹光亮？

夜深了，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片黑暗。我静静地进入浅眠，梦里仍然有大片大片的光亮。我知道，那些路灯，明天依然会守候在那里，从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