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那抹不变的绿色
2015-06-09黄素贞
黄素贞
春节还未到,七彩云南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迈入了春天里,衣柜里厚厚的冬装都还没有轮个遍,就要换成春装了,这真是一块天赐的福地!这块福地也在不久前迎来了我们尊敬的习近平总书记的造访。在大理的洱海边,习近平曾强调:“云南有很好的生态环境,一定要珍惜,不能在我们手里受到破坏。”在洱海边的古生村村民李德昌家,看到院落干净整洁,植物生机盎然,一家七口四代同堂,习近平也由衷赞叹:“这里环境整洁,又保持着古朴形态,这样的庭院比西式洋房好,记得住乡愁。”
习大大口中“云南式”的“乡愁”一定有着普洱茶般的浓酽滋味,以至于他在听取宁洱县委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还一直惦记着那条道——茶马古道。那条道贯连了古今,促动了云南大山深处的古茶树带着生态、健康的基因,繁衍了千百年。而普洱市近年来的生态茶园改造、有机茶园建设,也让现代茶园的生物多样性逐渐回归。
云南的生态文明建设,多年来都在国家层面受到高度重视。20l3年,普洱市就获批成为全国唯一的绿色经济试验示范区,从普洱开始,云南的经济发展都将逐渐被“绿色”浸染。唯有那一抹不变的绿色,才是乡愁里永恒的画面。此外,乡愁的色谱里,还应该有一抹通透的蓝色,没有雾霾、没有PH2.5,“中国2l世纪乡愁目的地”,这是未来普洱的模样。
在临近春节的这期“独家关注”里,我们将目光北移,关注普洱茶的北方市场。普洱茶的这抹绿色,早已从云南溢出,蔓延至全国,从西到东,从南到北,因为这抹绿色里有着“乡愁”记忆里原始、古朴、生态的元素:还因为这抹绿色能缓解“现代都市病”,远离亚健康。马哲峰先生在《饮食结构与中原普洱茶市场》一文中,揭示出了普洱茶能在北方茶叶消费市场上势头强劲的根本原因——北方人的饮食结构早已从过去以五谷杂粮为主转变为现在以肉食为主,并且多为“重口味”。这样的饮食结构,相较过去更容易引起人体的代谢异常,而普洱茶却能够在其中起到平衡健康的作用。这是普洱茶几经风浪却还能屹立不倒的根基所在。所以,南方的茶商想要打入北方市场,对北方人的消费习惯以及北方的市场环境须得有充分的认识。我们也试图寻找一些相对的成功的案例供大家作为参考。
另外,在今年新辟的“学者”栏目中,陈杰先生继续以l0年的研究经历与大家分享自己关于普洱茶的思索与心得:《一次迟到的论证》讲述了开启普洱茶复兴大幕的重要事件和人物,至于是什么,留给您细细阅读。
要过年了,《普洱》杂志社全体工作人员在此向广大读者拜个早年。过年应该免不了大吃大喝咯,吃撑了,别忘了喝杯普洱,包管消食、化油腻!
编者按:
陈杰先生的这篇文章一开始就以讲故事的方式,讲述了1992年10月在世界茶叶界发生的一次里程碑式的事件:几位官员和科学家们在普洱市澜沧县一个偏远的山区考察论证了一棵千年以上的过渡型古茶树——邦崴古茶树,而且它是世界茶叶史上发现的第一株过渡型千年古茶树,它完善了“野生古茶树、过渡型古茶树、人工栽培型茶树”这条完整的证据链,从而认定了中国云南是世界茶树的发源地。几年前,茶叶种质资源专家虞富莲教授曾在本刊发表一篇文章《野茶没有家茶好》,表达了两个主要观点:现有的人工栽培型茶树都是从野生古茶树一代代优化选育出来的最适宜人类栽种和饮用的优良品种;其次是野生茶树并不完全适合大面积种植或饮用,甚至有的还含有毒素,会危害或影响人体的健康。这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野生植物资源要成为人类的经济作物和农作物的标志和转化过程。然而,乞今为止这个常识·性的理论,还被一些疯狂的逐利者抛在脑后。当然,这和陈杰先生在这篇文章里谈到的并非同一个问题。
陈杰先生是一位喜爱莎士比亚的科研工作者,他身上既有严谨的科学精神,又有深厚的人文情怀;他希望他的文字既能为大家接受和喜欢,又能引起大家的参与和讨论,特别是不同的观点和意见,他以为:讨论和争议,是明确和接近真理的重要途径。
一九九二年十月十二日。早晨。几辆破旧的吉普车载着十几个人沿着崎岖的山路缓慢爬行。道路有点颠簸,两旁的山林茂密浓郁。有人打开车窗,一股浓稠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隐约还有一种类似花叶与水果腐烂的湿甜味道。
车上坐着的有几个大学教授,有茶科所的几名研究员,还有几个地方上的茶叶专家及当地的一些官员。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云南省澜沧县富东乡邦崴村。准确地讲,是邦崴村上的一棵古茶树。
这不是一棵普通的古茶树。它生长在海拔l900米的一个园地里,属于乔木型大茶树。它树姿直立,分支浓密,树高有12m,树冠最大幅度可达7.8m。它离地40cm,树干直径l56cm,还有露出地面的粗大侧根,直径达24cm,茶树表层土中可见密集的吸收根群。经科学的测算,它的树龄在1000年以上。
一个随行的记者发出一声惊叹:没想到茶树还有这么高的!因为在他以往的经历中,映入他眼帘的茶树几乎都是一米左右高的,而像这种类似参天古木的大茶树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
同样感到好奇的还有这棵大茶树的主人。他叫魏壮和,是一个哑巴。这一天,他和他的妻子赵云花又一次被村长领到茶树旁。魏壮和从这十几个人中发现了几个熟人。这几个熟人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他知道他们是思茅地区(现今的云南省普洱市)的政府官员。这几个官员自l991年3月开始,先后几次找到他了解这棵大茶树的情况,又是测量,又是采摘它的花、果、叶进行研究。
本来,如果没有这几个官员出现,魏壮和是打算在l991年春茶采摘后把这棵大茶树砍掉的,原因是这棵茶树树大遮阳,树周边种粮食种不出来,而茶树每年能采摘的茶叶也就十多斤。那个年代,中国的农村相对还很落后,人们对饥饿的印象仍然记忆忧新,对粮食的重视显然高于茶叶。
这棵大茶树最终还是被保留了下来。魏壮和也拿到了乡里和思茅地区给的补贴。但是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城里来的那些专家和官员对他家的这棵大茶树发生那么大的兴趣?在魏壮和的眼里,他家的这棵大茶树还不是最大的,他知道还有一些地方的大茶树比他家的这棵茶树还要大,为什么这些专家们对他家的这棵大茶树情有独钟呢?
澜沧邦崴古茶树
世界上发现的第一棵过渡型古茶树
其实,围绕在邦崴古茶树旁的这批专家并不是在寻找最大的茶树,也不是在寻找树龄最久远的茶树。他们对邦崴这棵大茶树之所以感兴趣,原因只有一个:它是迄今云南乃至中国甚至是世界上发现的第一棵过渡型古茶树。
它的关健点在于“过渡型”。
“过渡型”或许很少有人了解。它不是茶树与茶叶的一个品种,也与茶叶品质的优劣无关。茶学专家们对它的关注不是它具有何种商业价值(起码当初是这样的),而是将它放在茶叶演化史中去考察,解决了一个世界茶学界百年来的一场大争论:
世界茶树的原产地是在中国?还是在印度?
这是世界茶叶演化史中最著名的一段“公案”。
自古以来,茶叶的起源在中国为世界公认。世界各国最初所饮的茶叶,引种的茶种,栽培技术,加工工艺以及饮茶方法和茶事礼俗等,都是从中国直接或间接地传播出去的。中国不仅是茶的发祥地,还被誉为“茶的祖国”。当然,支持这一观点的最重要的证据,就是茶树原产地在中国。
但是,这一结论却在l824年被打破了。原因是驻印度的英国少校勃鲁士(R.Bruce)在印度阿萨姆省沙地耶(Sadiya)地方发现有野生大茶树。随后又在1838年印发了由他本人撰写的小册子,列举他在印度阿萨姆发现野生茶树多处,其中沙地耶发现的一棵野生茶树高达43英尺,胸围3英尺。勃鲁士由此断定,印度才是茶树原产地。l877年,英国人贝尔登(S.Baldond)紧步勃鲁士后尘,发表了《阿萨姆之茶叶》,将这一观点论据化。随后的一些重量级专家,如英国学者勒莱克(J.H.Blake.1903)、勃朗(E.A.Blown.19l2)、易培逊(A.Ibbetson)、林德莱(Lindley)和日本的加藤繁等将这一观点推向极致。他们不仅认为印度是茶树的原产地,而且认为中国江浙及福建的小叶种与中叶种茶都是通过印度种逐渐驯化而变成现在的矮小茶种。
这一观点在当时国际社会引起巨大反响,并被很多茶学专家接受。需要说明的是,这些参与争论的茶学专家全部都是外国人。当时的中国,虽然茶叶产量全球第一,却没有世界公认的专家存在,在国际茶学界也没有话语权。其实这场争论本身就爆发于国外,中国虽然成为争论的焦点之一,却又游离于争论之外,绝大部分人对这场争论并不知晓。
有一个客观事实是我们今天才知晓的,那就是一百多年前的这场论争,没有人提及中国的云南。那时候的云南尚处在封闭状态,其各地存在的大量野生古茶树并不被外界所知。当时盛产茶叶的江浙、广东地区以及福建地区都是矮小的中叶种与小叶种茶树。因此,突然在印度发现野生茶树,还是大茶树,自然就引发了国际社会的关注。茶学专家、植物学家也就更倾向于物证条件,倾向于野生大茶树在哪儿出现,哪里就有可能成为茶树原产地。
这场论战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现了转折。
随着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时代。中国的云南作为植物王国的存在,开始被世界认知。科学家们在诸多的植物考察中同时也发现了野生古茶树的存在。
但是,在云南发现的野生大茶树并没有给中国茶学界带来太大的兴奋与激动。相反又引来了“二源论”的讨论,即茶树原产地存在两个区域:一个是印度的阿萨姆,另一个是中国的云南。其理由就是在这两个区域都发现了野生古茶树。
但是科学界,尤其是现代植物学家们对这一提法开始质疑。
他们认为只凭野生茶树的出现就认定其为发源地,缺乏科学依据。他们提出,众多的可食用的植物演变有一个共同规律:绝大部分历史延续下来的可食用植物(包括植物的花、果、核、皮)都经历三个过程,从野生型向过渡型演变,再由过渡型向人工栽培型转变。因为野生型茶树与人工栽培型茶树内部没有形成必然的进化联系,其茶树细胞染色体也是有差异的。因为野生茶树的叶子不能加工成茶叶,不能作为经济作物。而人工栽培型茶树则是经济作物,它的叶子与果实经加工后均可食(饮)用。因此,单纯以野生茶树作为茶树原产地为标志,存在证据上的不足。能够证明某个地区为茶树原产地的证据必须是一条完整的物证链,即野生古茶树、过渡型古茶树、人工栽培型茶树。而且这三个物证缺一不可。
科学界这一观点的提出,不仅使喧嚣一百来年的茶树原产地之争陷入沉寂,同时,茶叶史学家们也发现,无论在中国还是在印度,都只有野生古树茶与人工栽培型茶树,都缺少一个重要的物证:过渡型古茶树。
因此,围绕在魏壮和田里的那棵邦崴大茶树周围的专家们,就是要论证这棵大茶树是野生型的,还是过渡型的,还是栽培型的古茶树?
这次论证会发生在一九九二年十月十二日至十四日。
会议全称为:澜沧邦崴大茶树考察论证会
会议地点:中国云南澜沧拉祜族自治县
论证会给出的结论(准确讲应是专家组给出的意见)是:
邦崴村上的大茶树,其花和果的形态有明显野生茶树的特征,而它的芽、叶、枝梢的特征又与栽培型茶树相同,是典型的野生型与栽培型之间过渡型茶树。而且它是世界茶叶史中发现的第一株过渡型古茶树。
世界茶树原产地中国云南
邦崴大茶树的发现证明了两个事实:
l、世界茶树原产地在中国,在中国的西南。云南澜沧江流域沿岸一带是世界茶树原产地的中心地带。
2、茶树由野生变栽培的驯化过程是在云南完成的。世界上的茶叶如果没有中国野生古茶树、过渡型古茶树,就没有栽培型的古茶树。从邦崴发展育成的“子孙”,有云南南糯山古茶园、景迈山万亩古茶园,以及传种到四川、贵州、江苏、浙江、湖南、湖北、广东、广西、福建、安徽等地,及远播到越南、缅甸、印度、斯里兰卡等国。
这一结果的宣布轰动了世界,邦崴大茶树的出现及对它的论证,不仅终结了一百多年来关于茶树原产地的争论。更重要的是向世界展示了云南大面积存在的原生态的古茶树群落。
有一个结果是当年参与论证的专家始料未及的。那就是这次论证对后来发生的普洱茶持续的“热潮”起到导火索的作用。
换句话说,当年的茶学专家们在评论这次论证的意义时,只是提到它对茶叶发展史、茶文化的演进、茶叶育种、科研、栽培及直接利用等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却不知道此次的论证在无意识间悄然拉开了普洱茶第二次繁荣的大幕(普洱茶历史上第一次繁荣应在清朝雍正乾隆年间)。
普洱茶虽然在中国具有上千年的生产历史,但它的发源地云南,在历史上一直处在边疆地区,相对封闭,很少为外界了解。这就使普洱茶在历史上曾经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虽然历史悠久,却很少为外界所知。虽然普洱茶在中国清朝时期曾经出现过一次繁荣,但它只是游荡在北京的皇宫以及京城达官贵人之间的“奢侈品”,并不被普通百姓所认知。因此,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普洱茶只能偏安一隅,成为地域性的茶品,一直没能纳入中国茶叶界的主流。
就在“澜沧邦崴大茶树考察论证会”结束短短的半年后,即1993年4月4日至11日,云南思茅市举行了“第一届中国普洱茶国际研讨会暨中国古茶树遗产保护研讨会”。伴随“两会”的主轴竟然是“首届中国普洱茶节”。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参加第一届普洱茶节的海内外来宾绝大部分在当时并不了解普洱茶。甚至很多人在会议的现场仍然品饮着绿茶。这也是第一届普洱茶节中的特殊“一景”。其实,吸弓l绝大部分来宾参会的最大动力仍然是“世界茶树原产地在中国”这个主题。
我们可以从媒体的后续报道中,看到这一点。
香港《文汇报》1993年4月15日载文《世界茶叶原产地区,专家认定云南思茅》;
泰国《新中原报》l 9 93年4月l 5日载文《云南是世界茶叶起源地一一中外专家在研讨会上认定》;
菲律宾《世界日报》1993年4月16日载文《云南省思茅地区,是世界茶叶发祥地》;
中国《人民日报》海外版1993年4月17日第三版登载新华社电讯《茶叶故乡在何方,专家认定在思茅》。
在这些知名的媒体报道中,鲜有对云南普洱茶的介绍。虽然如此,我们仍然认为第一届普洱茶节是成功的。
首先,它最大的成功在于“国际性”。我们从应邀代表中不难发现,参加研讨会的有日本、韩国、美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中国及其台湾地区、香港地区等一百八十—位专家学者。他们提交的论文有四十七篇。这种高规格的研讨会不仅在云南,乃至当时的中国大陆茶学界尚属首次。
其次,此次盛会使人们关注的焦点从“茶树的原产地在中国”这一主题向现存众多的古茶树与古茶山、古茶园漂移。人们在赞叹与惊愕之余,猛然发现了普洱茶。这样一次巧妙的衔接,也是一次智慧的捆绑,使人们一下子明白了普洱茶与古茶树的关系:
野生古茶树——过渡型古茶树——栽培型古茶树——普洱茶。
这是一种顺势的逻辑。人们从这种逻辑当中,不仅发现了普洱茶的古老(主要源于茶树的古老),更多的是在揣摩由这种古老引申出的其它含义,包括遗传,包括茶性,包括药源,当然也包括它的文化与历史。
普洱茶,也就是凭借这些因素,加上国际社会对云南尚存的大量古茶树的好奇而登堂入室。显然,这是一次充满智慧的推介与传播。
当然,还有一个做法值得后人敬佩,那就是在此次研讨会上向全球发表了《保护中国古茶树的倡议书》。无疑,它是此次研讨会最有价值的亮点之一。后来出现的古茶树认养也是由此发端的,它遏制了对古茶树的乱砍乱伐,对现今云南依然保存的大批古茶园与古茶树起到非常好的宣传与保护作用。有一点需要补充的,就在《倡议书》发表的半年前,即l 992年l0月,由发现邦崴过渡型古茶树所在的澜沧县率先出台了《古茶树保护条例》,它也是第一个地方性的法规。
那些需要我们铭记的人物
邦崴过渡型古茶树的论证是世界茶叶史上的重大事件。它之后举办的第一届普洱茶节对中国茶叶界,尤其是对普洱茶后来的繁荣也是一个重大事件。需要说明的是,任何一个历史事件都与参与这个事件的人物相联系。显然,没有他们的冷静与果敢,加上突破传统的成规,我们很难想象今天普洱茶所获得的成果,甚至是一个崭新的高度。
他们是一个群体,包括地方官员、茶学专家及茶商构成。虽然我们不能将他们一一提及,但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需要我们铭记的。
李师程
第一个引起我们关注的是李师程。他当时任职云南思茅地委书记。这个早年毕业于云南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如果没有踏入仕途从政的话,同样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科学家。我们从他后来发表的很多文章中,体会到他工作的严谨及对事物细致的观察能力。他不属于张扬的人,不擅长表现自我。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却一字一板。他是第一届普洱茶节的组织者,也是掌舵人。上世纪九十年代普洱茶所发生的重大事件,都有他的身影,有他的智慧,有他的决策。更准确的描述,他是现代普洱茶的拓荒者。我们之所以这样评述,还基于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中国,尤其是云南思茅地区,尚处在改革开放的初期,人们的思维方法与落后的生产方式相互影响,必然造成原有保守与僵化的延续。那时,专家与学者的声音是很弱的,如果没有地区最高长官(即领导人)的支持,再好的方案也会被否决。
李师程恰恰就是那个时期云南思茅的最高长官(中共思茅地委书记)。当年,他们在研究国际研讨会邀请国外专家时就遇到一个问题,如果采取以往的层层请示,不仅周期很长,还会遇到来自上级各部门的制衡与阻力,甚至有可能因为很多争议,如“普洱茶节”地点应当确定在哪里?是思茅?是临沧?还是勐海?诸如此类的争论而出现夭折。
这是当年困扰李师程最大的难题。他一方面指示筹备组人员采取专家请专家的方式,避开层层申报的程序;另一方面又获得云南省委书记的默许与支持。
这种做法,在当时的中国是要承担政治风险的。如果没有政治与政策胆识,没有国际化视野。第一届普洱茶国际研讨会和第一届普洱茶节,很可能是一摞计划而被束之高阁。
关于李师程,有一个特殊背景是我们必须提及的,他出生在云南易武小镇,那个地方恰恰是清朝普洱茶第一次繁荣最为火爆的地区。据史料记载,每到春季,集聚在小镇进山采茶与制茶的人员竞达到十万之众。他的祖辈是靠采茶制茶为生,实际上他也是茶叶世家的后人。
张顺高
第二个引起我们关注的是云南著名茶叶专家张顺高。他不是云南人,而是湖北五峰土家族的后代。l960年,他于湖南农学院茶叶专业毕业。他没有要求留校,而是要求到最艰苦的边疆地区工作。随后,他被安排到了云南茶叶科学研究所。也就在他工作的第二年,他前往云南勐海巴达大黑山考察,发现了野生大茶树,并于l963年在湖南《茶叶通讯》上发表考察报告。这是中国第一次公布国内发现的树龄最长的野生大茶树(被后来冠以“野生型茶树王”称号)报告。但令人遗憾的是,他发现野生大茶树的时间,正值中国有史以来最饥荒的时代。因此也没有引起科学界与茶学界的关注。1992年10月,他作为专家组成员,参与思茅地区澜沧邦崴大茶树考察论证会。l993年4月,在第一届普洱茶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古茶树遗产保护研讨会上,他与梁凤铭(张顺高的夫人,茶学专家)合写的论文《古生态学与茶树起源传播驯化的系统猜测》发表。
这是一篇可载入世界茶叶发展史的经典文献。它的学术价值是非凡的,是至今国际茶学界研究茶树起源必读的文献之一。因为在这之前,虽然茶学界通过邦崴过渡型古茶树的论证,证明了世界茶树原产地在中国。但有一个问题仍然没有解决,那就是:为什么是在中国?在中国的云南?学术界不仅想知道茶树的原产地“在哪里”,更想知道“为什么”?
这篇文献就是采用古地理、古气候、古生态学的方法,对茶树的起源、传播、驯化过程作了系统论述,并提出了一个“猜测系统”理论。它不仅详尽论述茶树起源的地理前提,并给出了茶树起源的三个基本条件。
如果说过渡型古茶树论证会是通过物证的方法证明茶树原产地在中国的话,那么张顺高的这篇文献则是将茶树的起源放在更大的地理与植物学空间去多层论证,更多是回答茶树起源为什么在中国的疑问。需要提醒的是,张顺高所提的这套“猜测系统”,在后来云南哀牢山超大面积的原始型古茶树自然群落及无量山野生茶树的考察中,得到了实证性支持,证明了“猜测系统”理论的成立。因此,我们在介绍《古生态学与茶树起源传播驯化的系统猜测》时,没有使用“论文”二字,而是一再用“文献”称谓,就在于它已经不能等同于普通论文,而是一篇具有极高科学价值的文献。
不仅如此,张顺高对云南古茶树还有另一个贡献。那就是在l 996年11月,他正式提出更科学的测算古茶树树龄的方法,即“净光合值法”,并以此方法准确推测出云南千家寨古茶树的树龄,从而再次轰动世界。千家寨古茶树也因树龄最长(2700年)及壮硕的身姿而登上中国邮票,成为国家的象征,引来全球茶人的注目与朝拜。邓时海
第三个引起我们关注的人是邓时海。他是国立台湾师范大学体育系教授。在他进入普洱茶界之前,人们对他的了解很少,只知道他是杨家太极第六代传人及他在1990年发表的《太极拳根源研究》一书。
l993年4月,在第一届普洱茶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了,他就是邓时海,他提交的论文恰恰与普洱茶有关,名字叫《愈陈愈香》。但这篇文章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甚至很多人因为他非茶学专业背景的关系,只将他视为一个普通茶人,而非专家的高度。但这种情况在l995年得到逆转。因为那一年,台湾出版了第一部普洱茶专著,其书名为《普洱茶》,他的作者就是邓时海。
《普洱茶》的出版,在台湾引起轰动,也给邓时海带来了巨大的个人声誉。这部书不仅将大量的台湾茶人带入普洱茶市场,同时也撬动韩国、马来西亚、泰国等东南亚国家茶叶交易逐渐向普洱茶转移。因此,很多人也戏称邓时海为中国“普洱茶第一人”。
但是,也有对邓时海提出质疑的。特别是他的《普洱茶》一书在中国大陆出版后,伴随着这部书一版再版的同时,质疑声也愈演愈烈。令人惊奇的是,这些质疑声并不是来自其它茶区,而是在云南,是云南普洱茶界。我们至今也不能理解这些质疑,甚至是“愤怒的声讨”其背后的真实原因。我们多次细心研读这部专著,只是发现某些史料或一些提法存在瑕疵。但作为一般性常识介绍,《普洱茶》无疑属于最优秀的入门级作品,甚至在今天也是如此。
如果说第一届普洱茶节是拉开普洱茶历史上第二次繁荣的大幕,并成为引燃普洱茶持续热潮导火索的话,那么《普洱茶》这部专著无疑是它的“助推器”。
从这个意义上讲,邓时海不仅是大师级的普洱茶专家、学者,更是至今无人可逾越的普洱茶的“布道者”。
我们在本章中只列举的这三个代表人物,并不意味他们代表上世纪普洱茶刚刚起步的全部,也不想把读者引入“英雄创造历史”的误区。其实,他们每一个人身边都有一个群体。普洱茶也恰恰因为这个群体的力量,一跃成为茶界的明星。
普洱茶火了。不仅是火,而且是烽火连天。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观点,即很多冷眼旁观的人认为是火得一塌糊涂。
台湾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旬率先兴起普洱茶热,跟着是香港,然后是广东。到本世纪初,又以广东为集散地,向全中国迅速扩展。攻城略地速度之快,几乎所向披靡,令人叹为观止。已经形成特有的经济奇观。我们也可称之为“普洱茶现象”。关键是这种现象持续时间之长,热度不衰,为其它行业少有。
很多人在惊诧与疑惑中,又将关注点转回到普洱茶身上,反复在问一个问题:普洱茶到底是什么?
其实,在我们介入普洱茶行业中,第一个问题也是这个——
普洱茶到底是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