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鹅黄

蓝雪冰儿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白居易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说玄宗皇帝与杨贵妃的生死痴恋，还是自己的情意绵绵。

“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莲。何处闲教鹦鹉语，碧纱窗下绣床前。”白居易确信，写下《邻女》时，自己的初恋也来了。那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叫湘灵，鹅蛋脸，柳眉细腰，一颦一笑，尤其是她头上那个鹅黄色的发簪，都让白居易魂牵梦绕。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夜深深，两地相隔，一个离愁。月光下，白居易又看到了那个鹅黄色的发簪，也看到那个鹅蛋脸。白居易欣喜地想把那个可爱的人儿入怀。湘灵却冲着他叹息。他知道，湘灵还在为她家的门第低而担忧。白居易想不明白，在母亲眼里，难道只有门当户对的婚姻才是最幸福的吗？

一片乌云黑压压地遮住了明月，白居易的心跟着阴晦起来。母亲啊，母亲，难道你就没有过牵肠挂肚的爱情？他担心起来，如果母亲真的不同意，他和湘灵只能劳燕分飞了吗？

在这静静的夜里，白居易醉了，醉了。因了萦绕在心的鹅黄发簪，因为鹅蛋脸的湘灵，他酩酊大醉。

“生离别，生离别，忧从中来无断绝。”白居易得中进士，终于有了充分的理由说服母亲，成全自己，也成全湘灵。谁知道，一瓢冷水浇满头。母亲不仅严词拒绝，还以死相逼。

忘记那个鹅黄女吧！白居易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可是每一次，却都是泪流满面，哽咽抽泣。为了尽孝，他破了不娶妻的誓言，迎娶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妻子。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白居易把思念埋在心里，如果湘灵生活得好，他也就能够在不爱的婚姻里去守护爱。可是偏偏命运之神，让他和湘灵再一次相遇了。

“少年离别老相逢。”白居易感叹着，与湘灵保持着沉默。沉默过后，白居易试探性地询问湘灵，夫家是谁？生活得如何？

湘灵莞尔一笑，轻描淡写，却每一字都烙在白居易的心底：“我已经把全部身心都给了乐天哥哥，心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别的男人。”

白居易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对于眼前的痴情人，自己又能做什么呢？也就是这时，远处的妻子呼唤他，让他不得不回到了现实。

湘灵抿了抿嘴唇，强颜欢笑，说：“走吧！”

白居易请求湘灵，能否以鹅黄发簪为赠。湘灵却说：“算了吧，一个人痛总比两个人痛要好些。”话音落的时候，湘灵带着鹅黄发簪消失在白居易的视线里，只留下白居易独自泪淌。

妻子温柔善良，明明看明白了一切，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只说：“没想到，你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看来，我没有嫁错人！”白居易叹了口气，心想：“错矣，你嫁错了，我也娶错了。可是，这就是命啊！”

以后的将近十年间，再也没有湘灵的消息。白居易牵挂着湘灵，想回家去看看，是否能打探到一点消息。可是邻居无一人知晓，看来，此生再也无缘相见了。白居易带着满怀惆怅离开家乡，并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这块伤心之地。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蜀地，白居易发现了一种酒──鹅黄酒。一看到这种酒的颜色，他立即想到了湘灵头上的鹅黄发簪，也想到了湘灵的鹅蛋脸。

一杯鹅黄酒下肚，酣畅淋漓，陶醉了白居易的心房。

又一杯鹅黄酒下肚，甘甜清爽，迷醉了白居易的五脏。

三杯鹅黄酒下肚，飘然欲仙，沉醉了白居易的全身。

白居易端起酒坛，灌了一通，然后仰天长啸着说：“这哪里是酒，明明是满满的爱呀！”

白居易迷上了鹅黄酒，特地请来普州酿制“鹅黄酒”的师傅们，在自己的家里办起了一个酒坊，用“鹅黄酒”招待客人们和邻居。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有了鹅黄酒后，白居易开心了，也终于找回了自我。很多人都知道，白居易喜欢酒，尤其是对鹅黄酒情有独钟，却少有人知道，白居易喝酒的时候，心里面装的是谁。

选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