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的刑警老爸

文/李坤学 图/李春明

·中篇故事·

杀人犯的刑警老爸

文/李坤学 图/李春明

1.你的儿子是凶手

这天晚上，一辆面包车疾驶在一条小路上，突然，一个骑自行车的民工从路边胡同里冲出来，面包车刹车不及，将自行车刮翻在地。民工爬起来后，一瘸一拐地叫道：“你这人怎么开的车？撞死人不偿命啊！”

面包车司机探出头骂道：“你不还没死吗？赶紧滚蛋，再啰唆我他妈的真撞死你！”

民工大怒，说：“撞了人你还有理了？咱们找个地方说道说道。”

民工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副驾驶室里跳下来个光头大汉，不耐烦地说：“我是东城老武，听说过吗？”

民工吓了一跳，光头老武是东城一霸，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可不是他一个小民工惹得起的。正想放弃追究，对面有辆车驶过来缓缓停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下了车，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了此人，老武显得有些不安，勉强笑道：“刘队长，怎么是您啊？没什么事儿，不过是点小误会。”

原来，来人是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刘世杰，一年前，有个外省富商在本市被杀，他顺着线索查到了老武头上，最终虽因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但老武知道，如果他犯到刘世杰手里，这个铁面无私的刑警队长绝不会轻饶了他。

老武决定尽快摆脱眼前的麻烦，拿出一沓钞票递给民工让他去看伤。刘世杰皱着眉头，说：“他的腿要是没事，你这点钱不算少，要是骨头出了问题，这点钱又不够用，你还是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吧。”

说着，刘世杰顺手拉开面包车门，正想招呼民工上车，却见后座上两人一坐一躺，躺着的好像睡着了，坐着的躲闪着眼光不敢看他，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他正待仔细看个清楚，老武却一把关上车门，又掏出两沓钱给民工，说：“你的腿没啥事，这些钱只多不少。如果真有题你再来找我，刘队长都出面了，我还敢抵赖不成？”

民工乖乖地走了，刘世杰却疑心顿起，老武从来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唯一的解释是，面包车里的人有问题，他想尽快摆脱自己。想到这里，他伸手再次拉开车门，只见躺着的那个人三十多岁年纪，鼻梁上面戴着副眼镜，虽然昏睡不醒，但衣着、气质却像个知识分子，看上去跟老武不是一路人。他问：“这人是谁？”

老武故作镇定地呵呵笑着说：“一个哥们儿，我们几个刚喝完酒，他喝多了，我们送他回家。”

面包车里一丝酒味都没有，老武明显是在撒谎。刘世杰冷笑道：“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他像是被人迷倒绑架的呢？你把他叫醒，我想听听他和你说的是不是一样。”

说着，刘世杰右手按在了枪上，后退两步，准备随时应付突发情况。

老武有些慌了，勉强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刘队长，那我就实话实说吧，这家伙欠了我一大笔钱不还，我准备教训教训他，但我会把握分寸，最多让这家伙受点皮肉之苦，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将来我老武必有回报。”

“好大的胆子，居然企图拉拢刑警队长，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老武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看来刘队长是不肯通融了？那就没办法了，刘队长，咱们借一步说话。”

说着，他向一旁走去，刘世杰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不过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便跟了过去。老武低声说：“刘队长，你记得10个月前，景阳街那起抢劫杀人案吗？”

10个月前的一天夜里，一个名叫董飞的人在景阳街遇害，那天夜里，刘世杰接到路人报警后，带人赶到现场。董飞身上酒气犹未散去，衣衫零乱，经法医鉴定，致命伤是从左胸骨下面由下而上斜刺的一刀，刺破心脏而毙命。

现场是一片平房区，警方对周围住户进行了调查，但没得到任何线索。因为董飞的手机、手表和钱包都不见了，所以警方研究后，初步认定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由于缺少线索，案子至今未破。

刘世杰知道老武提起这件案子必有缘故，于是点点头说：“你有线索吗？只要你能帮我抓到凶手，今天的事情我会考虑宽大处理。”

“刘队长，这个凶手你是抓不住的，你不敢抓，也不能抓。”老武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盯着刘世杰的眼睛说，“因为，这个人就是你儿子，小超。”

刘世杰一愣，随即一股怒火直冲脑门。4年前，因为自己没日没夜扑在工作上，没有时间照顾家里，无法忍受的妻子跟他离了婚，12岁的儿子小超也判给了她。现在小超也不过才16岁，又不缺钱，怎么可能去抢劫杀人？他冲老武骂道：“竟敢赖在我儿子身上，老武，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不过你儿子杀人的凶器在我这儿。”老武拿出手机，调出一张染满鲜血的匕首照片给刘世杰看，“上面全是他的指纹，而且，有人能够证明董飞被杀的时间段里，你儿子恰好就在景阳街213号，这些证据足够了吧？”

看老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真不像是在撒谎，况且，老武不会有那么大的子拿这种事来挑衅自己。刘世杰一颗心怦怦狂起来，难道，老武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2.得而复失的筹码

刘世杰掏出手机拨通小超电话，问：“小超，10个月之前，景阳街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你知道这件事吗？”

电话那头“咣当”一声，好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好半天小超才惊慌地说：“爸，你……你怎么知道的？是武哥告诉你的吗？”

刘世杰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狠狠地按下结束键，双眼喷火地瞪着老武。如果他继续追究车里被绑架者的事情，老武势必检举小超，小超这一生就全毁了，他到底该怎么办？

刘世杰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老武一马，他挥手示意老武滚蛋，然后远远地跟踪，直到老武等人进了一间大院子后，他才打电话通知得力手下赵岩松和周全赶来监视。

刘世杰十分清楚，此事的关键就在于那把沾染了董飞鲜血的匕首，只要想办法偷走匕首，老武就再没有胁迫自己的筹码。而匕首极有可能藏在他家里，趁着老武不在家，正好去他家里搜查一番。

刘世杰马不停蹄地赶到老武家，确定里面没人后，他用两根钢丝撬开门锁潜了进去，经过半个多小时的仔细搜索，终于在书桌后的暗柜里找到了那把染血的匕首。正准备撤离时，突然外面响起了开锁声。刘世杰急忙闪身躲在宽大的窗帘背后。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个女人娇媚地说：“武哥，我到你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不回来？那你大半夜折腾我来干吗呀……家里没什么变化，一切都很正常啊……”

在调查那个外省富商被杀一案时，刘世杰对老武的情况早就了如指掌，知道他虽然没有家室，但却有一个情人。看来，老武也猜到自己可能会来偷那把匕首，但又苦于有事不能分身，所以叫情人来帮他看家。刘世杰暗暗庆幸自己决断及时，如果再晚些的话，恐怕就没有偷取匕首的机会了。

可是刘世杰的好运显然到此为止了，只听女人声音突然颤抖起来，说：“武哥，为什么要仔细检查屋子？难道屋里有人？要不……我报警吧……不报就不报，最好有人一刀杀了我你就开心了。”

刘世杰大惊失色，没想到老武居然这么小心，如果被女人发现自己可怎么办？打晕她？如果她看清了自己的样子，回头指认自己该怎么解释？

就在刘世杰不知如何是好时，只听女人干呕了几声，然后奔进卫生间，“啪”的一声关门落锁，里面又传来呕吐和冲水声。

刘世杰愣了一下，轻手轻脚蹿出去，悄悄打开门溜走了。这时他已经明白过来，女人之所以呕吐，就是被老武的话吓住了，她不敢不按老武的吩咐搜屋，又怕搜出人对她不利，所以假意呕吐，给潜入者一个逃跑的机会。了，小超用的那把匕首有记号，你还是先搞清楚这一点吧。”

刘世杰赶紧打给小超，小超说，因为他十分喜欢那把匕首，所以在匕首柄上刻下了一个“超”字。而刘世杰百分百确定，他扔掉的那把匕首上面并没有字。

刘世杰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自己到底还是小瞧了老武，现在形势逆转，不但不能抓捕老武，还得想办法帮他遮掩。他告诉赵岩松和周全说情况有变，暂时不能实施抓捕，让他们继续监视。自己则火速赶往前妻李娟家，幸好这两天李娟出差不在，否则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要跟他怎么闹呢。

两个来月没见，小超好像又长高了些，脸上也多出了几颗痘痘。看着儿子熟悉又陌生的脸，刘世杰不知心里什么滋味，叹了口气，疲倦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叫那家伙为武哥？又为什么杀了董飞？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我。”

3.替你爸爸教训你

小超说，这几年，他疯狂地迷恋上了徒手攀岩。郊县有一座著名的天斧山，如刀凿斧削般险峻，很多攀岩爱好者都来这里一试身手。一年多以前，小超决定挑战天斧山，就在天斧山下，他遇到了正在烧纸的老武。

小超很奇怪，上前询问后才知道，老武的弟弟去年在攀岩时从峭壁上掉落下来，当场摔死。小超黯然，上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跟着烧了几张纸钱。两人交谈的时候，老武说他弟弟死的时候刚刚十六岁，今天是他的祭日。

原来，老武的弟弟跟自己年龄相仿，可小超相信自己有能力徒手征服天斧山。就在他准备攀登的时候，老武突然问他：“小兄弟，徒手攀登这么危险，为什么你不使用护具呢？”

小超豪气冲天地说：“这种话，我相信你弟弟就不会问，因为我们一样，追求的都是那种行走于生死之间的快感，使用护具还有什么意思？”

“使用护具当然没意思，可正因为没使用护

这真是个聪明女人啊，刘世杰洗净匕首上的血迹指纹扔掉后，赶去和赵岩松、周全会合并准备搜查大院。听说来者是刘世杰，老武隔着门打来电话，问：“刘队长，你如此有恃无恐，是不是已经去过我家了？可为什么我的小情人说没见到你？”

刘世杰知道，老武不想双方的对话被别人听到，于是也走到一边，说：“我找到匕首就走了，没看见你的什么小情人。你已经没有筹码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真是抱歉，刘队长，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老武嘿嘿冷笑起来，“我断定当你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偷走匕首，所以早就弄了把假货放在那里，你上当了。”

刘世杰吃了一惊：“如果是假的，你怎么会让你情人去帮你看家？”

“我只是想给你创造一个杀人灭口的机会，也好增加我这边的筹码，只可惜她去得晚了。对具，所以他死了，难道你不害怕吗？”

“怕，所以我才要征服它，让自己不再害怕。”

那天，老武一直等小超顺利登顶，然后他请小超吃了顿大餐。他跟小超讲了许多他弟弟的事情。从他伤感的语气中，小超能感觉到他们兄弟情深。后来老武经常请他吃饭聊天，渐渐地小超从心里把他当成好大哥。

小超羡慕老武的威风，想跟老武混社会，却被老武臭骂了一顿。老武说他应该好好读书，走正道，他一直把小超看作亲弟弟，不希望小超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

那天晚上，小超去老武的情人家，也就是景阳街213号找老武，恰好遇到一个醉鬼趴在门口狂吐，小超让那个醉鬼滚远些，没想到醉鬼却不是个好惹的，上来三拳两脚打翻了小超，小超又羞又怒，掏出刚网购来的匕首捅了过去，等见那人捂着伤口倒下去，这才意识到闯下了大祸。

因为当时已经是深夜，街上又没其他人，老武让他赶紧离开，并再三叮嘱他跟谁都不能提这件事。

小超可怜兮兮地问：“爸爸，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天天努力学习，再也没有惹过事儿，难道是老武把我供出去了吗？”

刘世杰本以为这一切都是老的圈套，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杀死醉鬼粹是意外事件，谁能想到小超居然动刀，而且一刀就捅在致命位置呢？他问：“死者身上的东西哪里去了？还有那把匕首，当时你没拔出来拿走吗？”

“老武说要假扮成抢劫杀人，转移警方视线，就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本来我拔了刀要带走，但老武说他帮我处理，所以就给了他。”

“老武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我儿子的？”

“我们认识后没多久他就知道了。”

刘世杰眉头紧锁，事情的起因或许是巧合，或许老武也确实把小超当成了朋友，但当小超失手杀了人后，老武便起了邪念。他叹了口气说：“儿子，老武没安好心，现在他拿那把匕首威胁老爸呢。”

小超嗫嚅着说：“爸，老武是个挺讲义气的人，要不，我去找他谈一谈。”

“如果老武真讲义气，就不会藏起那把匕首了，现在你还不明白这点吗？”刘世杰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心里最想说的话：“儿子，这件事情是意外，你又未成年，法律不会重判，而且那个董飞也没有什么亲人，不会有人不依不饶追着重判你，你……去自首吧。”

小超的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好半天才嗫嚅着说：“爸爸，你是说……让我去坐牢吗？”

刘世杰心里一阵阵刺痛，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无暇照顾家里，李娟不会跟他离婚，如果不是因为离婚，儿子也不至于跟老武混在一起以至于发生这件事，他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既然是他的错，凭什么让儿子去坐牢？

可是，如果儿子不去自首的话，老武就会以此要挟，逼自己充当他犯罪的保护伞，难道自己以后就要和罪犯同流合污吗？

刘世杰的脑子简直快要炸了，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只好暂时打消了让儿子自首的念头。上班之后，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将近中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开门一看，见一个小伙子在两个警察的押送下大吵大叫，神态无比嚣张。刘世杰脸色一沉，问怎么回事。

原来，这小伙子是振东公司的老板，刚刚招聘了一个漂亮的女秘书，今天上午，他许诺给女秘书买钻戒，让她陪自己上床。被拒绝后，他竟然大打出手，打断了女秘书的胳膊，于是女秘书报了警。

刘世杰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仗着有几个臭钱，欺负女人的家伙，没好气地喝令手下将他关起来。小伙子不屑地叫道：“别以为你们是警察就了不起，我懂法，不就是个轻伤害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怎么把我关进来，还得怎么把我放出去，你们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刘世杰心里一动，问：“你爸爸是谁？”

“市纪检委书记王波。”

看着小伙子得意扬扬的样子，刘世杰笑了，瞬间心里做出了决定。他突然扬起手臂，狠狠一巴掌扇在小伙子脸上，骂道：“养子不教，今天我就替你爸爸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女人！”

“你敢打我？”小伙子捂着脸，突然大叫起来，“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还敢叫？今天我就打死你。”刘世杰反手又是一记耳光，随后上前拳打脚踢。旁边的两名警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住刘世杰，不让他再打，刘世杰却像疯了一样，拼命冲上去又踢又踹，这时，有其他警察赶来，合力将他拽到一边，可小伙子已经是满脸鲜血了。

刘世杰犹自指着小伙子大骂，其实他心里却没有愤怒，只有说不出的悲哀，或许，这是他能逃脱老武胁迫的唯一办法了吧。

4.抓匪不用枪

刘世杰所料不错，当天下午，局长便将他找了去一通训斥，说小伙子的家人已经通过正常途径提起诉讼，经局里研究决定，让他暂时停职接受调查。

刘世杰终于松了口气，这种结果正是他想要的，没了权力，老武再胁迫他还有什么用处？他回到家里，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知过了多久，小超来了。今天一天他都心神，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下课，便来到父亲这里问一下事情怎么样了。

看着儿子担惊受怕的样子，刘世杰暗暗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爸爸今天犯了点错误，已经被停职，估计老武以后都不会再拿这事做文章了，你安心上你的学，别总惦记这件事了。”

小超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问：“爸爸，你犯什么错误了？跟我的事有关吗？”

刘世杰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把事情全告诉儿子比较好，也让他知道犯错的代价。听完了事情始末，小超内疚地哭了起来，就在这时，刘世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原来是赵岩松打来的，他压低了声音说：“刘队，老武带着他的几个手下离开大院子，好像有什么行动，我们继续跟踪吗？”

刘世杰苦笑着说：“我已经不是队长了，你不知道吗？”

“那种王八蛋就该揍，虽然你的确太冲动了些，但我和周全都认为你是个爷们儿。”赵岩松笑嘻嘻地说，“虽然停了你的职务，但你可还是警察，老武这边你不能不管吧？”

刘世杰心里一阵温暖，叹了口气说：“老武那边其实没啥大事，不管了，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赵岩松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答应了。挂断电话，刘世杰跟小超又说了会儿话，心里越来越不安。当初老武告诉他说，绑架那人是为了逼债，这话刘世杰根本不信。虽然以后的事情他不会再管，可那个人是在他眼皮底下被绑架的，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能安心吗？

刘世杰又拨通赵岩松的电话，问：“对了，今天大院里有陌生人出入吗？”

“没有，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刘世杰挂断电话，心想既然赵岩松和周全没看到有陌生人出入，就意味着被绑架的那人仍然在大院子里，何不趁老武等人不在，偷偷去将那人救出来呢？

刘世杰让小超回家，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所大院，当他翻过院墙来到屋子窗下时，才发现老武的得力手下阿海居然在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电视。旁边的椅子上绑着一个人，满脸是血，嘴上封着胶带，正是他在面包车里见到的被绑架者。

没想到老武居然留了人看家，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人质的计划落空了。如果强行出手，势必触怒老武，万一老武检举小超就麻烦了。就在刘世杰犹豫不决的时候，阿海的手机响了起来，只听他接起电话说：“武哥……嗯……我明白，我这就干掉这小子。”

阿海站起身来，伸手抓过茶几上的匕首，一把揪住被绑着那人的头发，狞笑着说：“武哥刚刚通知我，东西已经到手了，他让我送你上路，兄弟，对不住了啊。”

就算因此连累儿子坐牢，身为警察的刘世杰也绝不能容忍杀人的恶行发生在自己眼前。刘世杰伸手掏枪，可这才想起被停职时，佩枪已经交了出去。但他只是一愣，随即狠狠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大喝：“警察，不许动。”

阿海吓了一跳，看清是刘世杰后，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问：“刘世杰，你他妈的疯了？别忘了那把匕首还在武哥手里，你怎么敢跟我们作对？”

“我是警察，抓你们这些浑蛋是我的天职，举起手来！”

阿海犹豫了一下，看着刘世杰空空的双手问：“你的枪呢？”

刘世杰故作不屑地冷笑一声，说：“抓你还要用枪吗？现在束手就擒，我可以帮你争取宽大处理，你可不要浪费这个机会啊。”

“我看你是没带枪吧？”阿海狞笑着说，“既然你想断老子财路，今天老子就跟你拼了！”

阿海目露凶光，举起匕首逼了过来。就在这危急时刻，两个人翻墙而入冲了进来，竟然是赵岩松和周全。阿海见大势已去，只好乖乖地扔掉匕首，任周全将他双手铐在背后。

原来，接到刘世杰的电话时，赵岩松和周全正在小吃店里吃面，虽然刘世杰说没什么事，但联想到刘世杰这一天来的古怪行为，两人越想越觉得蹊跷，商量之后决定再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在门外便听到刘世杰的声音，于是翻墙而入，及时救了刘世杰。

5.关键时刻

三人简单地交换情况后，刘世杰马上打电话让局里增援，并安排周全和赵岩松埋伏在大门两侧，而他则抓紧时间询问被绑架者。原来这人是本市最大一家安保公司的设计人员，亿万富翁周海涛家里的电子防御系统就是他亲手设计的。老武对他严刑拷打，逼他说出了破解周家防御系统的方法。

几个月前，周海涛在一次拍卖会上用7000万的高价，拍得了一件青花釉里红鱼纹盘，却被老武盯上了。阿海说老武收到消息，周海涛这几天去香港谈生意了，几个保镖都跟他走了，家里防备松懈，所以才选在这时候动手。刚才老武打电话来，说已经顺利得手，现在正在往回赶。

说话间，局里增援的人员已经赶到，埋伏在院子外面准备夹攻老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增援的同事打来电话，说：“刘队，有个年轻人好像奔院子去了……咦，怎么是你儿子小超？”

刘世杰大吃一惊，说：“赶紧拦住他，别让他过来。”

“来不及了。”同事焦急地说，“老武的面包车已经来了，如果我们下去阻止小超，就会被老武看到。”

刘世杰急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逮到老武，只好让大家按原计划埋伏，随机应变。这时外面传来刹车声，只听老武警惕地问：“小超，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武哥，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你。”只听小超大声说道，“你到哪里去了？”

只听老武惊疑不定的声音说：“算了，进去再说。”

大门打开，老武搂着小超的肩膀率先走了进来，面包车却停在门外。老武高声道：“阿海，阿海……”

本来按照原计划，老武出现的时候，就是刘世杰等人动手抓捕的时刻，但没想到小超突然来了，虽然小超应对得没什么，但老武明显起了疑心，看似亲热地搂着他，其实却将他完全控制在手里。刘世杰无奈，只好打开阿海的手铐，让他出去应付一下。阿海走出房门，叫了声“武哥”。

阿海的演技太差，就连刘世杰都听出了他声音有异样，果然，老武脸色一变，搂着小超的胳膊一紧，死死箍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抽出一把匕首顶在小超肋下，叫道：“我说怎么觉得不对劲呢，你是来找你爸爸的吧？刘世杰，你给我滚出来！”

刘世杰心里大恨，小超的出现，使完美的抓捕计划露出了破绽，如今只好见机行事了。他冲出屋子，喝道：“老武，赶紧放了小超，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老武恶狠狠地瞪着刘世杰，说：“刘世杰，如果你想害死你儿子，就让他们来抓我吧。”说着他迅速退出门外，而周全和赵岩松怕老武真的伤了小超，不约而同地闪到一旁。无人看管的阿海趁机跑到他身边，低声说：“武哥，你开车，我看着这小子。”

就刚才一会儿工夫，老武的两名手下已经被增援的警察戴上了手铐，老武已经再无可用之人，他来不及细想，顺手将小超推到阿海怀里。阿海装模作样地箍着小超的脖子，趁老武转身拉车门的瞬间，突然带着小超急冲几步，跑到了警察身边。老武又惊又怒，刚想有所动作，刘世杰已经一个虎扑将他按倒在地，赵岩松等人也冲上来，几人合力制住了老武。

老武狂怒地挣扎着，怒骂：“阿海，你个王八蛋，你敢背叛我？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阿海松开小超，不理老武，讨好地对刘世杰说：“我救了您儿子，这算是立功表现吧？我还要检举，您一直调查的那个外省富商，是老武亲手杀的，我可以作证。刘队长，什么我都坦白，只求您多给我减几年刑啊。”

刘世杰鄙夷地点了点头，有了阿海的证词，老武这次再也翻不了身了。他过去搂过儿子，低声问：“你怎么找到这来了？不是让你回家吗？”

“我……我担心你出事。”小超惊魂未定地说，“以前我跟武哥来过这里，听你在电话里说‘大院’，我就琢磨可能是这儿，只是没想到差点帮了倒忙。”

“来了也好，亲眼看看这些口口声声义字当头的社会人，关键时刻是什么样的嘴脸。”刘世杰指着阿海说，“认识他吧？老武最得力的助手，为了自己少判几年，刚刚卖了他的老大哥。”

小超没看阿海，只是怔怔地看着老武，然后走了过去，问：“武哥，刚才你真想杀了我吗？”

老武一下子愣住了，然后仰天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我们这些出来混的，早就把良心切了喂狗了，你说我会不会杀了你？”

刘世杰不忍看小超脸上的失望之色，上前拉过小超转身离开。只听老武在他身后叫道：“小超，你爸爸的良心也喂狗了，为了他自己不受连累，为了让自己加官晋爵，明知道如果抓了我，我就会说出你杀人的事情，但他还不一样出卖了你？”

小超的身子一僵，刘世杰敏锐地感觉到了，老武这几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小超。他停下脚步，扶着小超的肩膀，认真地说：“在爸爸的心里，你比爸爸的命重要，如果需要的话，爸爸可以毫不犹豫地替你去死，这一点，你明白吗？”

小超的泪水汹涌而下，用力地点了点头。

刘世杰帮他擦掉眼泪，说：“我是你爸爸，但我更是一个警察，我没有权力拿别人的性命，替你的过错埋单，所以即使会令你坐牢，爸爸也别无选择。爸爸这就陪你去自首，你才十六岁，有的是从头开始的机会，总比背一辈子包袱要轻松得多。”

“我听你的，爸。”小超回头，看着被押走的老武，茫然地说，“只是我还是不明白，武哥……老武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以前真把我当成了他亲弟弟一样，他怎么就会出卖我呢？”

6.尾声

小超自首后，局里考虑到刘世杰动手打人一事另有苦衷，而且又刚刚破获了大案，决定让他恢复原职，只是小超杀死董案，他遵循回避原则交给了别人。很快警方按老武说的地点找到了那柄匕首，小超误杀董飞的罪名成立，只等最后的判决。

在阿海提供的证据下，老武也坦白了杀害外省富商的罪行。这一天，在对老武审讯结束后，老武突然对刘世杰说：“刘队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让我见一下小超吗？”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他忘掉曾经跟你做过朋友。”刘世杰厌恶地说，“你不要做梦了，我不会给你再见他的机会。”

刘世杰命人将老武带走，老武却端坐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一字一句地说：“刘队长，还有一个案子，我要跟你坦白，董飞其实是我杀的。”

刘世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着老武。只见老武嘴角牵出一丝苦笑：“那天小超刺董飞那一刀，其实并不深，不足以致命，我趁小超惊慌失措的时候，装作查看董飞伤势，用手掌根部顶住匕首往他身体里又推了一下，这才刺入他的心脏，否则他是不会死的。”

刘世杰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有了老武的这个口供，小超的罪名就从误杀变成了伤害，这两个罪名的性质截然不同。他忍不住问：“老武，为什么你要坦白这件事？如果你不说的话，没人会想到这一点的。”

“因为，我不愿意让小超坐牢。”老武梦呓般地说道，“当时我问他，徒手攀岩，难道不怕死吗？他告诉我说：‘怕，所以我才要征服它，让自己不再害怕。’真奇怪，他竟然跟我弟弟说的话一样，从那一刻起，我就把他当成了亲弟弟。”

刘世杰忍不住讥讽地说：“可是你还是利用了他。”

“或许，这就是我这种人的悲哀吧。”老武露出痛苦之色，“小超刺伤董飞之后，我杀董飞和留下匕首都是下意识的行为，如同鬼使神差一般。可是，现在既然我已经死定了，又何苦来连累小超呢？替我转告他，虽然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但我真的把他当成了亲弟弟。”

这一瞬间，老武脸上没了黑帮老大的穷凶极恶和老谋深算，反而多了丝茫然和无奈。

刘世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低声说：“放心吧，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小超，我想，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他曾经有过一个武哥。”

老武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然后，迅速地蒙上了一层雾气……

（责编：梁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