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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独钓

2015-06-01周庆荣

延河·绿色文学 2015年4期
关键词:红灯笼湖水太阳

周庆荣

我用自己的体温对付冬天的冰

冬天用冰垄断了水,暂时忘记涟漪和它们的鹭鸶,我让自己的牙齿比坚冰更硬,紧咬着季节的冷。

真实的人不避讳偶尔的叹息,想到明年的树叶还会落下,我想劝说所有的树木不要开花和结果,直接就是骨头般的躯干。如果世界让事物在冬天封口,我就望向天空,至少目前还没有什么力量绑架走太阳,啊,太阳,你是冬天的对手,是我永远的坚定。

这样想的时候,我用刀子撬开冰,一块冰就握在掌心。我的温度不高,但是足以融它成水。我就是如此对付冬天的冰,热血是体内的河流,水鸟、小鱼或者蝌蚪,它们自由地游。一切的冷,都是纸老虎。

恍惚是瞬间的,温度是永恒的。

寒江独钓

——观戴卫同名画

太阳沉在江底,世态有点凉。

一舟一人一杆,你说我独不独?岸上人影绰绰,真实的一条爱犬在主人后面忠诚着。而我在江心甩杆,将线放长,水深不可测,沉沦的太阳因此也深不可测。

春天还在远处,水不暖。

画家让主人公寒江独钓,我一生不当旁观者,所以我愿意是那个垂钓的人。我不施诱饵,因为没有一条鱼能够诱惑我,姜太公钓的是江山的新概念,我不对江山动心,我只是具体山水里一个小小的存在。

太阳不在,天空不热,地面不温暖。

小人物于是也可以放长线,他钓的是匍匐在江底的太阳。

什么时候纤夫都是合格的劳动者,他们在喊着号子,号子鼓舞着我忍耐孤独。那信念的光芒,绝不能离开比历史更加久远的天空。

寒江,独钓。

有河豚咬住钩子,我抖开它;有江蟹钳住鱼线,我抖开它;有苗条的江刀在渔漂边上翻腾着美丽的肉体,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不动。

独钓寒江,仿佛沉默已久的英雄有了气概。我只想把太阳钓起,然后把走散多年的童伴叫回来,一起做一个硕大无比的风筝,把太阳系在线上,风筝上天,太阳跟着上天。

有了太阳的天空才能不让人们失望。戴卫把江画寒,把太阳画在水底,他和土地上的向日葵开了个玩笑。然后,他画了个垂钓者,别人钓鱼,他钓的是太阳。

二种力量

有时,迷雾是很好的宣传。

湖水当然应该荡漾,而冰以温度不够为理由。我因此看到湖水缄默,我一看到湖水被冰专制,我的心里就呼唤火山喷发。

什么样的人害怕被颠覆?

什么样的人害怕失去?

我爱波浪和波浪拍岸的声音,我爱小船在柔软的水面滑行。一只船篙直抵湖心,仿佛国家的本质被深深的热爱。

一种力量要坐在高处看风景,说白舸争流是假的,说百花齐放是假的,红红的太阳没能解决湖水结冰,那是因为湖水病了。

湖水病了,落叶在冰封的湖面舞蹈。灰尘是水的蒙头垢面,我们是祖国的人,只有祖国让我们干净。这种力量在从容自若地取证,如果事物要丰富,请注意:所有的人应该尊重冬天。

第二种力量我不说,我在梦里恋爱。五十岁的人了,不是爱到执迷不悟,而是爱的忍耐。一层冰抵御不住春暖花开,祖国需要鸟鸣,鲜花会开满大地。市井里,人声鼎沸,谁说那些引水卖桨的就不是最后的真理?

冰之夜

给鹭鸶一杯烈酒,它们能够御寒么?

冰之冷,波浪知道。统一的冰好似一层胶布,贴住水的伤痕还是堵住水的口?自由而无求的水,是上等的哲学,它说善,人们就温柔;它说智慧,人们就怀念智者;它如果叙述历史,一些船乘风破浪,另一些船在深处叹息。它无法干涉山头上的是非,偶而会让家族里的雪莲讲授圣洁,当无功而返时,它会让高处的兄弟用大雪覆盖。雪峰上的鹰是哪个朝代的王?人间的蛇蝎它只需一个俯冲就消灭殆尽,而土地内部的黑暗,它好久以前就发明了地狱,骄横无道的人难道还有别的目的地?

一想到温暖在别处,丹顶鹤就思念爱情。

它们会飞呀,冰雪专制的时候,它们的翅膀是伟大的自由。

冰是水的遗憾,人情的恐惧在于丢掉了每个人的体温。修辞成为化妆品,一些人成为鼠目寸光,一些人张着血盆大口,一些人找到了蔑视素面朝天者的理由,香水变成人类的异味。

他者的冷是我的暖?

冰的夜使得风声都变脆,容易折断的还有什么?

我们没有鹭鸶和丹顶鹤的翅膀,我们呆在原地,我们把枯枝败叶聚拢,燃烧,创造温度或者相信温暖?

红灯笼

红灯笼表达着吉祥如意,起因是一块红布。红布被内部的灯照亮时,潜心布局的圆,陈述岁月静好。

这是一个和平的年代,磨刀石和剑早已分离,人性的一般斑点很难通过宪法来纠正。

我意识到红灯笼也开始修饰生命时,这个风气流行很久。曾经,仁和爱在时光里发酵,甘醇美酒或许不烈,但只需37度便可证明人性。世道里的技术在灯笼里成熟并且发光,久远的人性的内容何时变成一块肥肉?狼何时叼走了它?

而狼竟也不见。

红灯笼如同我酒后布满血丝的双眼,因为必须的警惕,我早已不写爱情,但我依然希望身旁的红灯笼,左边是仁,右边是爱,像我们众人双目。

红灯笼注视着大地,如此,我们都是有祖先的人,如此,狼在远处,荒漠不在我们的周围,在周围的全是家园,是我们爱到骨髓的家园。

黄昏散曲

狂喜的黄昏有一个不沉沦的主题:此刻,太阳没落尽,而几颗星星像是做好了准备,它们已经明亮。

随意地说黄昏与日出对立,肤浅的是说话的人。太阳向上与太阳向下,习惯白天的人们尽管去登山。黄昏时,最安详的行走就是从山头上下来。一步一步地朝着低处走,等到暮鸟再一次飞进枝头,心就恢复平常。

我常常以睡懒觉的方式错过清晨。白天重要的一半是我的梦,朝气蓬勃属于恋爱之前的人们,上午,多少期待需要实际的内容,舞台开放,谁的行为热烈,谁就靠近中午的太阳。因为茶是热的,脸的冷可以忽视。人走人留,面孔的深奥还没来得及与人心接头。

而祖先的惯性必须发挥作用,一部分人表达忠诚,一部分人预言夜晚月亮上的皱纹。神话很远,勤奋只能书写纪实,它改变不了什么,我在睡梦中的时候,一些现实的哲学抱着太阳在上升。

一切从正午开始。

炽热的太阳行着天道,播种的和收获的,太阳一视同仁。至高无上的道理不偏不倚,左边的和右边的,往事和前程都还有机会。

也就是说,我忽略了光明上升的过程,不离不弃地伴随光明的下降。

我是一个固执的人,从不跟随光明走向光明。我训练自己不被黑暗牵制走进更大的黑暗,而是在黑暗中独立地让双目明亮。

黄昏,多么像白天的封底。这是休憩的大好时刻,有肚量的人会忘却人群里的遗憾,爱情如果没有从容,黄昏是忘记它的机会。

坐下来,在黄昏之后,是梦。

所以,光天化日下的小人得志,一眼就看得分明的丑陋,忘掉它,像忘掉她。

黄昏,拧干白天未被蒸发的水分,擦拭夜晚柔软的额头。

一切要干干净净的。

让白天里凶狠的人错过黄昏的慢,他们直接走进噩梦;让白天汗水流得太多的人把夕阳看成一天里最后的玫瑰。主义不离口的人是没有主意的,黄昏的风吹不走他们的口号,白天是他们合理的体制,他们做完了规划,蜜蜂的兵团负责家族的甜。

我朴素的情感要求我把黄昏定义成他们的末日,如果夜晚是他们的坟墓,为何在翌日他们还会不断地醒来?说到埋葬,夜晚埋了坏人也埋了好人。所以,黄昏是中性的,时光无法挽留的话就不必挽留,我就要黄昏,要黄昏茫茫大地上的炊烟和暮归的英雄。

黄昏里,我不想深刻。

经过完整的人类奋斗的白天,我渴望黄昏的灿烂无邪。清醒太久的人终于等来睡眠,而日子红红火火的叙事里,因为夜晚即将到来,会有人仰望星空。

黄昏。黄昏。

不允许任何人说残阳如血,我恨的人在之后的夜色中,我看不见;我爱的人在我周围,他们是家,是天和地,是这个冬天我虽然感冒但却在黄昏打出的一个惬意的喷嚏。

那个一直自以为是、一生信奉目的主义的人,因为面临黄昏,我早已发现并且原谅。

黄昏。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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