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高度

路粽子

记得我刚进入中山大学时，某位老师常说，你们在高中成绩肯定都是数一数二的吧。我暗自惭愧。我在高中的成绩一直都排在二十五名左右。我们班有一百人，第一名的方同学，从高一到高三，每次都是第一，不知把我甩到哪儿去了。他从小的梦想就是上清华，第一年高考差了一点点，笫二年还是差一点点。

看起来只有那么一点点，实际上却不是小距离。这点我深有体会。当时我再怎么努力都进不了前十名，但就算不努力也滑不出前三十名，所以我那时以为，一个人的水平是稳定的，他应该在自己可以达到的范围内追求最好的结果。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付出再多努力也是徒劳。

方同学读了四年高中，大大小小的考试经历过三四十场，只有两次不是第一名。以他平时的成绩，怎么也能达到清华的分数线，可是一到高考，他就发挥失常。

第二年高考后，方同学对着参考答案估分，发现比第一年还差很多，一气之下，没有报志愿就一个人跑回家，把陪他来填志愿的爸妈扔在学校里。他离开学校之前，托付同桌杨说：“你只准给我报中科大，你不能给我填别的学校。”结果，他考上了。

那个暑假，我和杨在一起聊天，聊到方，我们都感慨万千。我说，人总有个适合自己的高度，并且最终会站到那个高度上。再往上，哪怕只高一厘米，不管怎么跳都够不着。杨深以为然。

有意思的是，几年后，杨被保送到了清华读博士。杨在清华期间，发表了几篇很牛的论文，还因论文获奖上过清华主页，甩出别的清华生一大截。方同学从中科大硕士毕业后去美国读博士，在北京坐飞机，临走前特地去清华看杨。他们一起在清华校园逛，对于这时的方来说，清华已经不再高不可攀。想着自己从小梦想的学校没有读成，反倒被同桌读了，觉得有点滑稽。

如果让杨高中就报清华，考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不是他们不行，是起点低的缘故。我们五千人的高中，连个实验室都没有。为了培养出好学生，学校把全校最好的老师和最好的学生集中到一个班，尽管如此，还是七八年都考不出一个清华生或北大生。这对别的学生很不公平，但在资源稀缺的地方，就是这样。

可是，差高中的背景丝毫没有影响方今天在美国、杨今天在清华的现实。我虽然比不上他们，但也是中山大学的经济学硕士毕业生，也还不算次。回头来看，我们都很幸运。但再想想，这也不是幸运，而是本该如此。我们只是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到了和自身水平相称的位置上，虽然这过程中有波折。方和杨都有过高考的失败，我有过考研的失败，也在小民企打过工，但最后，我们每个人都站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上。一时的成败得失，从长远的意义上审视评价，对一个人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一个人层次的提升和电子跃迁类似，不是渐变的坡度，而是层级的台阶。如果一次要跳太高，跳不上又落下来，就还等于在原地。可你哪怕一次只上一个小台阶，三五个台阶下来，就会发现和之前的境界是天渊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