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男高仓健

叶倾城

高仓健以83岁高龄去世，我不由想到：下一位该轮到谁了？他活到八十多岁，并不算英年早逝，更明白地提示着：我，也老了。当年看《追捕》的你呢？

那是1978年，《追捕》作为第一部引进片进入大陆市场，风靡一时。片中饰演杜丘的高仓健，冷峻的面容、坚韧不拔的性格、沉默的气度，像天外殒石般击中了观众的心。我也迷过他，他在《夜叉》里撕下衣衫后，背上裸出的大片刺青让我惊艳，又让我害怕。如果在生活中遇到他，那我会爱上他吗？我会恋眷他的温暖，也会因为他什么也不说而心生疑惑：在电影的国度里，我们早知道男主角是大好人。但在真实的世界里，没有谁是男主角。这个永远沉默寡言的男人，是否包藏祸心？我怎么才能相信他爱我，不会伤害我？

而有这么多惊惧，还如何说爱？可想而知，他应该不是容易相处的男人。也许正因如此，他只结过一次婚，且少有绯闻。1959年，高仓健与歌手江利智惠美结合，这是因相爱而结合的婚姻，但高仓健的冷淡令妻子几度伤心。她为他操劳，他只漠然以对——他不是不感激，只是不习惯流露在嘴上和脸上。再后来，妻子的流产、住房的失火、亲戚对妻子财产的巧取豪夺……都像大雪一样不停地下，最终压垮了这桩婚姻。后来，他们离婚的理由是：“性情合不来。”许多年后，高仓健吐露心声：“在伤到别人的心时，伤的往往是最重要之人的心，不，不如说正是最重要之人，反而伤得更重。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宝贵，明知如此，不知为什么反而会做出刺伤她的事。”但已经来不及了，1982年，江利智惠美意外身亡。她被安葬的那一天，正是高仓健51岁生日，也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而高仓健是不是欠了一句“对不起”，来不及对她讲？

硬汉的毛病，可能是一硬到底，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也是钢丝，一不小心就把手拉出大口子，汩汩地流出血。沉默是一种守口如瓶，但也会让想了解他的女人伤透心，如何打开这密封的瓶子？而到那时，碎的可能是两个人的心。而“暖男”呢？往往是不能定向送热，总把光和热给到不应该的人身上。日头照在田园上，也照在垃圾堆，是自然规律。“暖男”情不自禁地对不相干的女人散发柔情，是天性。两者一样势不可当。

两种男人，两样伤。说来说去，“暖男”也好，冷面男也罢，在荧屏上银幕上，看看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