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
2015-05-30曹甄莹
曹甄莹
“每个人都是一颗小小的星辰。”
很轻易地,我们都被湮没在厚重夜色和广袤苍穹中了。我倒是偶有一点小小的不甘,只是这不甘未尝达到李太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气冲天。不过我更愿享受穿梭于纵横文字中的满满喜悦,当你的指尖轻掠过附着微尘的牛皮封面,氤氲着未干的缕缕油墨香,翻着泛黄而轻薄的书页,一缕缕才思情怀倏然而出。
文字是另一个世界。
柔软的水裹着柔软的水乡,轻摇的桨划皱无瑕的江面,朦胧的雨丝缀成纸伞上的花,迷幻的烟雾锁着暖烫的语言。抑或是伫立于茫茫大漠之上,烽烟俱起,欲颓夕阳如血。
这个世界比梦境真实得多,进出这个世界的钥匙,在我的手里,在你的手里。
我愿再一次,持着钥匙,轻轻叩开那扇若有若无的门,感受那绚烂如怒放的美好。
起风了,半掩书卷泛黄的纸页被轻轻翻起,那落下的声音也是极脆极轻的。散着的残墨未干,氤氲着缕缕墨香。头轻轻依靠在书页上,任发丝凌乱,任萧风四起。耳透过轻薄的纸张,我倾听着姑苏城外不朽钟声,误入藕花白鹭惊飞之声抑或是沙场上兵戎相见马蹄阵阵。
我倾听着,倾听着姑苏城外、寒山寺里的不朽钟声。夜色漫漫,星斗寂寥,萧风四起,江池水皱。原本盼着的,是红袍披身,跨马游行的风光无限,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气风发。可他败了!败了终是败了!高中的人那么多,金色的榜单那么长,唯独挤不进、容不下他张继的名字。寒窗前数十载,苦读有心,花却无开。该返乡了吧,该回家了吧。船桨轻摇,江水微皱。远处飘渺的灯火在风中飘摇,灼灼光亮,却点不亮他心头的盼,点不暖这秋日的寒,点不断这落榜的愁!愁也是愁了,天又何时亮?天亮又能怎样?仍是一介布衣,庸庸碌碌毕此生。“咚——”寒山寺里,姑苏城外响起夜半钟声。若是平日里,天地之大,天地之广,谁会注意到这小小寒山寺的钟声?恰恰今日此时,偏偏这忧愁的钟声,丝丝缕缕飘进了张继心中,丝丝缕缕飘过了历史长河,跨过时间长流,飞跃千年,竟也跃进了纸张,跃进我的耳朵,跃入我的心中。我所倾听的,是忧愁的一声长叹和千年不朽的钟声。
我倾听着,倾听着误入藕花白鹭惊飞之声。暖风撩人醉,三月春阳媚。轻衣薄衫,一壶清酒。易安携明诚踏春寻乐,一路笙歌。小亭上,笑谈声此起彼落。柳枝飘扬着,黄绿未均的柳叶微微颤动,稀稀疏疏散落一地灿烂。无牵亦无挂,无忧亦无虑,此等悠闲恬淡的时光真的是美好得不可思议。几樽清酒入肠,也是微醺了。尽兴!尽兴而返。暮色渐浓,拾好散落一地的酒樽和果盘,步子也变得摇晃起来,似踩在了柔软的云絮上。夕阳余晖映着微醺的桃红色两腮,低垂的睫毛和深邃的眼神,想必此时的清照也是美极了。同样迈着不稳的步伐,踏上了小舟。周围是朵朵藕花,片片荷叶。倒也像了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了,倒也有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气势了。然景色美矣,出路何在?忽地,藕花深处,一群白鹭被惊,扑棱棱地飞出藕花池。夕阳余暖,半醉微醺,误入藕花,惊起飞鹭。飞鹭之鸣惊矣,清照之笑悦矣。我在历史此端,倾听着彼端的声音。我所倾听的,是无忧的笑声与飞鹭的鸣叫。
我倾听着,倾听着沙场上的马蹄阵阵。军营里微亮的灯火中,利剑出鞘,闪闪发光。一身戎装,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大漠茫茫,落日浑圆,烽烟俱起。今夜,注定无眠,今夜,注定只胜不败!霎时,军营号角已经吹遍。终于等到这一刻,无需犹豫,无需等待。又是秋天,好一个秋天!秋风萧瑟,的确寒冷入骨,略微偏侧,掠过辛弃疾毅然的眉和清冽的眼眸。既然战,何不战个痛快!一碗浊酒,一饮而尽。手起手落,碗破誓立。沙场最后一次点兵,呐喊,呐喊到敌寇肝胆俱裂,呐喊到天震地撼!马蹄声起,厮杀声落。黄沙漫天,兵戎相见,“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杀,杀,杀!即使今日他辛弃疾血洒疆场,只要胜利,便不足惜!狂乱的马蹄声声,果真撼天动地。我不禁钦佩这一腔爱国血,不禁钦佩这铮铮硬骨!我所倾听的,是沙场上的马蹄阵阵。
起风了,吹散我脑中的遐思。轻掩书卷,心中却似余音绕梁,久久不得平静。姑苏城夜半的钟声,清照欢愉的笑声和惊飞白鹭的鸣叫,沙场上的马蹄阵阵,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响。我与历史,如此端彼端,如此近,如此远。隔着它,我仿佛也能倾听到些许声音。这些声音,传遍千山万水,越过历史长河,越过时间洪流,越到彼端的我们面前。
我细细地倾听着,这些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