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昂：“共生”是一种多层次的感动

非虫

德国前卫艺术家奥特玛·阿尔特（ OtmarAlt）和以色列当代艺术家大卫·歌诗坦（DavidGerstein），都是年过七旬的老人了。然而，他们共同创作的作品却是那么色彩斑斓又充满童趣。在纪念德国和以色列建交50周年的一项艺术活动中，两位相识，并开始共同创作。今年恰逢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从9月11日到9月25日，上海D1国际创意空间1号楼3层的“植根花实”（ FROOTS）艺术空间成功地举办了一场名为《共生SYMBIOSIS》的画展。该展不仅呈现奥特玛和大卫在每一块画布上用各自笔触共同创作完成的24幅画作，还展出了不少基于作品的艺术衍生品。

偶遇

陆昂认识大卫·歌诗坦已有许多年。她是在以色列游历期间，被大卫作品所呈现的丰富生命力所吸引，并惊叹于以色列这样一个饱经磨难的国家，特别是犹太民族经历两干多年的流离失所，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挫折、伤害，但他们的艺术家，竟然依旧创作出阳光、灿烂，饱含生命活力的能量之作。“这是赋于创意的智慧和生命的价值所在。”陆昂说。

大卫·歌诗坦1944年出生在耶路撒冷，在以色列以室内墙面多层雕塑、室外剪切雕塑、其他类型的雕塑等公共艺术闻名。早在1970年代，歌诗坦便开始进行各种艺术形式的创作和摸索，1980年代开始他个性标志的剪切艺术。进入1990年代后，因为激光切割技术的发展，他的创作得以由单板剪切变为多板剪切。创作主题的取材也逐渐由以色列地区走向人类的普遍性，更具生命力。有评论认为，大卫·歌诗坦的剪切式雕塑不拘泥于从毕加索和勃拉克的综合立体主义拼贴艺术，他将绘画融入立体雕塑当中，并延续着波普艺术的风格，但却扬弃了波普艺术对社会批判的语调，也没有一般波普艺术家那种玩世不恭的犬儒主义。

在陆昂眼里，绘画虽然是大卫偶尔为之的业余爱好，却似乎是他的终极梦想。因受其本人雕塑创作的风格影响，他的画作也延续着其作品一贯的艺术吸引力。比如“自行车”系列，是大卫表达他“幸福感”的一个主题，其创作灵感源自于他童年时期他母亲的形象。记忆中，他小的时候，母亲总是骑着自行车，这几乎成为大卫对母亲的最甜美思念、最幸福的记忆。

至于比大卫年长4岁的奥特玛·阿尔特，更是德国今日里家喻户晓的前卫艺术家，如果缺少了奥特玛的绘画和雕塑作品，无疑德国当代艺术即会黯然失色。奥特玛创作的童话人物作品，在全世界举办过超过250个展览，以其独特的前卫和充满想象力的艺术风格而世界闻名。他大胆地从最初学习的非传统绘画中脱离出来，成为了“新造型”的主要代表，在这一流派中，人物造型又重新成为了画面的内容。奥特玛以几无穷尽的创造力与精湛的技巧成为现代国际上最具影响力的德国艺术家。

“对于大卫来说，奥特玛曾经是他高山仰止的对象。”陆昂对我说，“他们相识于去年一场迎接德国和以色列建交50周年的‘未来挑战项目。那时候，奥特玛向大卫抛出了‘橄榄枝，提出共同创作的想法。大卫受宠若惊却也欣然接受。”

大卫如此回忆：“在我年轻的时候，奥特玛-阿尔特对于我而言简直是神一样的偶像。没曾想我在2014年的时候第一次拜访了奥特玛，他问我是否有意向和他一起进行创作。我十分惊讶同时又受宠若惊，马上说道‘好的。但是我之前从未和别的艺术家合作过，不确定我们是否能找到正确的合作方式，来避免出现冲突和自我斗争。我邀请奥特玛来到我在以色列的工作窒，因为我能为这个项目提供所需的场所和材料。”

陆昂与大卫的相识是一次偶遇，大卫与奥特玛的相识也是一次偶遇。然而，两位“共生”所产生的艺术品，却绝非偶然诞生。奥特玛说：“因为作为一位艺术家，我十分欣赏大卫，能与他共事是一种十分新奇并让人兴奋的体验。此外，在目前世界部分地区饱受战乱之苦的情况下，我想要传达出一种国家之间友谊的信号。这是因为德国与以色列之间的关系十分特殊……”

共生

15年前，陆昂女士创办中国最大的艺术品在线拍卖平台“嘉德在线”。多年来，她一直倡导“艺术为生活，生活可艺术”的理念。

当我问她两位艺术家是如何诠释“共生”这一主题时，陆昂介绍说：“他们创作的过程既已诠释了何为共生。其实，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人与物之间，都是一种‘共生关系，都需要相互了解，建立信任，彼此尊重，放下自我，在彼此认同和妥协中达成协作与和谐相处。大卫和奥特玛，这两位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区、具有完全不同艺术风格的艺术家，为着共同的目标 展现德国与以色列之间的紧密关系，激发人性的美好与善良走在一起。在耶路撒冷共同工作生活了四天之后，为我们呈现了如此丰富多彩、充满温馨回忆和童真趣味、引入深思的绘画作品。他们合作的不仅是绘画作品，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综合诠释了人类关系中各种形式的‘共生。”值得关注的一点是，与奥特玛·阿尔特的作品类似，大卫的画作亦色彩鲜艳绚丽，这一点绝非偶然。一方面，大卫年轻时视奥特玛为偶像；另一方面，在两人共同创作的时间里，奥特玛的创作给大卫以灵感。“他的艺术成为了我的创作风格的一部分。”大卫表示。

陆昂则如此解读：“人们从这些共同创作的艺术品中就能看出二者之间在心灵方面的密切关系，即使所用的视觉语言大相径庭。大卫以抽象化或漫画的形式表现诸如树木、人物或交通工具等形象，然后通过拼贴画的方式创造出全新的风景画或情景画。而二人合作的成果均和谐而自然。大卫笔下的自行车手被装饰以奥特玛的花卉图案，而奥特玛风格的小乌和小丑的脸又衬托了大卫所绘制的花束。”

一幅二人的合影画像，更是体现了“共生”的特点，可谓妙趣横生 大卫的笔下，通过标志性的留了三天的胡子让人们一眼就能够看出那是奥特玛；而大卫则在奥特玛的笔下成为了犹太民族的“大卫王”。与此同时，因奥特玛最喜欢乌鸦，认为它很智慧，大卫又把他表现为智慧、冷静思考的乌鸦。“在共同创作的过程中，尊重彼此，去除自我，丰富人生。”这是大卫的创作心得。

早前，两位携手共同创作的绘画作品，以及共同设计的一系列艺术衍生品，曾在德国北丁克（Norddinker）展出，以庆祝奥特玛-阿尔特75岁生日。如今，在今年9月11日开展的《共生SYMBIOSIS》，则代表了中国策展人的诚意。

“这次诚意以个人形式赞助，将德国和以色列的两位艺术家的联合画展引进中国，期待更多国人可以看到两位杰出当代艺术家的自然、温暖、真实的艺术创作。”陆昂在画展开幕式上说， “他们的‘共生画作最终呈现于公众面前，就像是一幅幅和谐而自然的个人创作，而细细探究画面却又能分辨两位艺术家各自独特的笔触语言。他们对于鲜艳绚丽的色彩都情有独钟， ‘共生让两人的创作在相互衬托下显得更具魅力，犹如灵魂伴侣的一场艺术共舞。”

作为“艺术赞助人”，陆昂完全被两人的作品打动，甚至在作品展出之际，她尚未当面见过奥特玛先生。

Q&A：陆昂

国人从“共生”中能看到什么

在接受本刊专访之际，陆昂女士特为提到了“德国和犹太民族是经历了特殊历史记忆的民族。作为那段特殊历史记忆的当事人，德国人和以色列人无疑是一个硬币的两而。”来自以色列和德国的艺术家共同创作，“共生”出此番作品。陆昂将之带到国内，介绍给国人。在她眼里，国人从“共生”中能看到什么呢？

《财富堂》：奥特玛·阿尔特和大卫·歌诗坦在现今的世界当代艺术界，都颇有名气。他们建树不同，领域不同。我们看到本次《共生SYM BIO SIS》画展，展出的24幅作品，都尺幅不大，却又色彩斑斓。您怎么看这些作品？

陆昂：我认识大卫许多年了，可说实话至今尚没有当面见过奥特玛。他俩的这组作品，不仅让我看到了艺术家之间的一种关系，也看到了艺术家对艺术应有的态度，所以我说，他们创作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共生”。从大卫对奥特玛的慕名，到两位艺术家之间的磨合直至和谐与共融，产生出令人惊艳的效果。你画一半我画一半的过程中，互相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又共同在完成一幅作品。从单幅的画面中，你觉不出这是两个人共同创作的作品，但画面上又明显有各自标志性的绘画语言符号，形成了和谐的美学关系。

我觉得，从大卫和奥特玛的作品中，能够读到——艺术绝不是故作深刻的东西，它还是要有生活的感悟，美的呈现。一件真正的艺术品，一定是美的。如果一件所谓的艺术品，徒有理性的思考，而没有美学意义上的视觉表达，那更像一种哲学思辨，而与好的艺术品多少有点大相径庭。嘉德在线这么多年来为何这么关注艺术与生活的关系？我还是觉得，审美是艺术非常重要的功能，是我们的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

《财富堂》：在《共生SY M B IO SIS》中，我发现画面中能看到毕加索的元素，看到蒙德里安的元素。特别是蒙德里安的元素被变形之后，产生了一种奇幻的感受——那原本蒙德里安笔下的横平竖直的色块，造型改变了。总之，恰如中国古典诗词中一种化境，无一处不用典，却无一处不晓畅。很耐看。

陆昂：确实。但我更加看重艺术品与每个个体之间的关系。比如艺术品与艺术家、创作者之间的关系；再比如艺术品与观众的关系。每个人的艺术体验不同，他们与作品建立的艺术关系也不同。艺术绝不是非黑即白yes or no的一种关系。所以，这次展览我提出了“去专业化，去专家化”的原则，希望受众不去刻意揣摩艺术家的表达意图，不去刻意寻求所谓专业或专家的解读，而是每个人用自己的眼睛去观看，用自己的心去感受，用自己的大脑去思考。所以，我们这次展览在开幕时特别设计了几个互动的问题，就是希望大家带着自己的心，跟着作品去感受，去思考：我喜欢这些作品吗？这些作品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感受或感动？哪怕你对所有作品都无动于衷也是一种收获，也无可厚非。这就是艺术和“我”的关系。

中国的艺术市场空前活跃，各种展览层出不穷，很多时候我们选择时难免更关注展览场地、策展人的名气、甚至作品的价格，而忽略了作品本身的内容。我很感谢两位老人，他们特别支持我为之做的推广工作。大卫第一个到达的中国城市就是上海，他对上海特别有感情。你从他们这些作品的标价就能体会到两位艺术家对中国多么友好，多么谦逊了！可以说中国的学生作品都不止此价，何况两位是世界知名艺术家？这也是我们希望向市场传递的一种态度

《财富堂》：除了绘画元素以外，您认为《共生SY M B 10 SIS》还有哪些特点？

陆昂：可以看出两位年过七旬的艺术家，他们对于生命有足够的自信与尊重，对人性的美好有共同的期许。当我看到一位犹太老人和一位德国老人和谐相处，在那里共同创作，我倍受触动，深刻感动。我之所以反复说他们的合作某种意识上甚至可以成为行为艺术，是因为两位老人透过合作过程所传递出的他们对艺术的态度、对生命的态度、对生活的态度。

中国当代艺术虽说如火如荼，但我们多少人观展时会去思考艺术的本质到底是什么？看各种博览会、艺术展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购买艺术品的目的是什么？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投机可能的收益？

我觉得，美，是艺术品与生俱来的元素。我也希望通过本次展览，来重新审视人们为何需要艺术。我今年以来举办的几个艺术展，都冠以“生活-艺术-家”的前缀，就是希望能表达艺术与生活的关系，希望分享我对艺术与生活关系的解读。

《财富堂》：今天是9月II日，《共生SYM BIO SIS》开幕。两位艺术家的作品发轫于德国和以色列建交50周年，而作品在中国展出的开幕时间，恰逢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我想说的是，展出时间定的很有意义吧？

陆昂：关于大卫和奥特玛的合作作品，是我偶然的发现。然后再把作品带入中国，由此有了《共生SYMBIOSIS》。虽然展出的时间恰逢抗战胜利70周年，很应景，也很有意义。但是，我不想过度解读这种所谓的应景的时间巧合，也不希望把艺术赋予太多的政治的或意识形态的功能和功用。我始终认为，艺术就是艺术，无需过于思辨、过于哲学、过于政治。我希望回归艺术本身，将之与生活连在一起，强调艺术与个体之间的关系，由此产生共鸣，这至少是我本人对艺术的态度和看法。

《财富堂》：今年还会举办什么展览吗？

陆昂：其实很多展览都在我脑子里想着。但真正成功举办的展览并不频繁。2015年6月，我以“艺术赞助人”的身份邀请邀8BF7嘉德在线和“植根花实”一起，在私人公寓改造成的“生活·艺术·家”的艺术空间，展示了犹太艺术家的艺术首饰作品，获得观展者的普遍好评，鼓励我更多地举办类似的活动，甚至把那个空间变成Angela的下午茶或Angela的会客厅。我会认真思考这些建议，正在考虑把这个展览带到不同的社群、不同的空间，向更多的人展示这两位艺术家的作品，展示他们的人生态度。我从来都坚信，生命影响生命，除了艺术之外，大卫和奥特玛的生命状态，对生活的态度，对我们都是一种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