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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儒家思想的烛照中转身

2015-05-30刘云霞

出版广角 2015年11期
关键词:儒家思想文明

【摘要】新天下主义是对传统天下主义与民族国家的双重超克。它抛弃传统天下主义的中心化和等级化倾向,克服了民族国家利益至上的狭隘立场。在世俗化时代,以“承认的政治”为原则,新天下主义将建立一种新的天下之普遍性。本文用儒家思想阐述了新天下主义,探讨了中国政治思想寻找的新出路。

【关键词】儒家思想;文明;天下主义

【作者单位】刘云霞,书评人。

“这个世界会好吗?”这是梁济向当时刚满二十五岁的儿子梁漱溟问起的,随后他带着这个问题投了北京的净业湖(积水潭)。这个问题影响了梁漱溟的一生,也让他思考了一生,并且他一生都“为这个世界更好”努力思考和实践,并且做出了贡献。

时至今日,这个问题其实并未解决。冷战结束之后的东亚甚至是世界,新的矛盾与冲突不断出现,这个世界会好吗?康德所希望的“世界永久和平”如何成为可能?近年来,中国在全球经济、政治、军事及科技等方面的实力快速增长,已经被视为一个潜在的超级大国,中国的崛起让周边国家惴惴不安,东海、南海的海岛之争令东亚上空乌云密布,随时有擦枪走火的危险。伴随着中国国家实力的增强,我们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世界舞台,具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华文明又应该为人类、为世界的更好发展做出什么样的贡献呢?

一、寻找一条和平融入世界舞台的路

为了让新崛起的国家和平地融入世界体系,就必须要找到一套新的语言,找到一套超越民族国家的语言。这一套语言体系,不是从西方拿来,它就蕴藏在中国的文明中。中国的传统里有很多资源,足够提炼出一种新的语言。《新天下主义》编辑推荐这本书时说:“中国作为有世界影响力的大国,在今天要实现的不仅是民族与国家的复兴梦想,还应包括民族精神的世界转向。实现这种转向的思想资源,不在西方,而在儒家自身。”儒家思想,无疑是中国和平融入世界的莹莹烛照。

《新天下主义》是著名学者许纪霖、刘擎主编的“知识分子论丛”最新一辑,收录了许纪霖的《新天下主义与中国的内外秩序》、李永晶的《从“天下”到“世界”——东亚儒学秩序原理的过去与未来》、崇明的《民族国家、天下与普遍主义》、刘擎的《寻求共建的普遍性——从天下理想到新世界主义》等文章,同时还纳入了有关西方思想中的自由观念以及中国思想史研究的学术论文。在《新天下主义》一书中,许纪霖、刘擎认为,扬弃西方现代民族国家理论,激活中国传统政治中的“天下”智慧,是一条必须引起注意的路径。

二、民族国家、天下主义之辨

在理解许纪霖的新天下主义之前,我们有必要深刻认识天下主义以及民族主义。

崇明在《民族国家、天下与普遍主义》中,将民族主义描述得非常通俗易懂:“在民族国家出现之前,世界秩序表现为帝国秩序,中国的‘天下(朝贡体系)不过是帝国秩序的某种变形。帝国秩序的特征是不同民族或族群之间的等级与统治关系。民族国家的出现颠覆了立足于不平等和支配关系之上的帝国秩序,要求人们承认所有民族国家拥有平等的主权并成为国际社会的平等成员,从而在原则上否定了侵略战争的正当性。所以,我们需要看到,虽然以民族国家为基础的世界秩序并没有避免战争并且有可能带来大规模的战争,但是,也只有这一秩序明确确立了侵略战争这种战争范畴及其不正当性和不道德性,从而开始对战争进行种种规范和限定,甚至从根本上质疑战争的正当性。”在民族国家的秩序中,“俄罗斯需要以全民公投这样的民主和民族独立的方式来兼并克里米亚,而在历史上它只需要动用武力” 。民族主义本是现代性的内在要求,然而,民族主义一旦日益浓烈极端,“成为君临天下的最高价值,将会给世界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就像曾经在欧洲发生过的世界大战一样”。许纪霖在《新天下主义与中国的内外秩序》一文中表达了他对极端民族主义的强烈忧虑。

天下主义是中国的政治思想,是中国文明一个非常核心的观念。实际上它有两层意思:第一,古代中国没有今天的民族国家概念,只有王朝国家,国之上有一个天下。明末清初的顾炎武在《日知录》对“国”与“天下”做了明确的辨析:“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也就是说,国不过是王朝的权力秩序,但天下乃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文明秩序,不仅适用于一朝一国,而且是永恒的、绝对的。国家可亡,但天下不能亡,否则将人人相食,成为霍布斯式的丛林世界。天下代表了一套文明价值与秩序。第二,它是一个地理概念。传统中国人对世界的想象,是以中原文明为中心的,周边有东夷、南蛮、西戎、北狄。但现代种族主义不同,只要蛮夷接受了这套文明,就是华夏的一员,就是中华文明的一部分,这就构成了中国的“天下”。

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古代的天下主义里两个非常重要的特征:第一,它带有普世文明的观念,适合所有人,天下在民族国家之上。这意味着,天下主义是适合全人类的普世文明,并不是中国特殊的文化。第二,天下主义以文明为中心,形成了一套以自我为中心的等级秩序,在中国古代,统治阶层倡导华夏中心主义。因此,天下主义很容易让别国认为中国又要以自身为中心了,又要建立一个等级性的世界秩序了。因此,如果全盘采纳传统的天下主义,那么确实是让人担忧的。正因如此,许纪霖才提出“天下主义需要重新解释,需要有创造性的改造”。

三、儒家思想阐释的新天下主义

儒家思想是中国影响最大的意识流派,也是中国古代的主流意识。儒家学派对中国、东亚乃至全世界都产生过深远的影响。儒家思想发展到当代,自然也有其新的释义。许纪霖提出的新天下主义正是应用儒家兼容并包、和而不同的思想,对传统天下主义以及民族主义做出新阐释。

其实许纪霖与刘擎都提到了不能沿着民族国家道路走下去的原因。民族国家有一个很大的风险,它极端地具有攻击性,极端地排外。民族国家用中国人的话说就是对内王道,对外霸道;它对本国国民可以非常好,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国境之内都是本民族的人,但認为国境之外都是外人。中国儒家的兼容并包思想,是中华文明最悠久和卓越的传统之一,我们尤其擅长的就是安置、吸纳、收编和同化“外部”。我们不能全盘肯定或是否定传统天下主义,古代的天下主义,是一套普世文明的观念,这一价值从古代到现代都是我们建立和平世界秩序所需要的。但古代的天下主义又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是一套等级秩序,因此,在建立新的秩序时,我们需要将其摒弃。我们也不能一概否定民族主义,它建立了平等自由的民族国家。正如许纪霖在《新天下主义与中国的内外秩序》所描述的那样:中华文明之所以历经五千年而不衰,不是因为其封闭、狭窄,而是得益于其开放和包容,不断将外来的文明转化为自身的传统。以天下主义的胸怀,只关心其价值之好坏,不问种族意义上的“我的”“你的”,只要是“好的”,通通拿来,将你我打通,融为一体,化为“我们的”文明。也就是说,天下的价值是普世的、人类主义的,而不是特殊的,不是某个具体民族或国家的。无论是儒家、道家,还是佛教,都是雅斯贝尔斯所说的古代世界的轴心文明,就像基督教、古希腊—罗马文明一样,中华文明也是以全人类的普世关怀作为自己的出发点,以人类的价值来衡量自我的。

孔子说“君子和而不同”,这是中国儒家对待差异的传统方式。差异,意味着他者,意味着不同。偌大世界,不同地理位置、不同国家、不同民族,其中存在着大大小小的差异——文明、文化、信仰、价值。这些不同,往往就是“不和平”的因素所在。旧有的天下观念中也有深刻的歧视他者倾向,以基于自我优越论的“教化”或“归顺”来对待差异。就此而言,旧有的天下观念需要接受民主文化的改造。“和而不同”意味着遵从普遍主义规范的基础哲学(思想)来自不同的文化传统,可以各不相同。这同时也意味着,对于无法形成共识的差异性保持开放的心态,既不急于消除这些差异,也不把这些差异看作是永久固定的。秉持“君子和而不同”的新天下主义,所追求的就是让不同价值观与利益诉求的文明与文化以和谐的方式共处于同一个世界,并分享最基本的价值共识。

《新天下主义》在当代儒家思想的背景中,大胆地去除传统天下主义以及民族主义的弊端,为崛起的中国探索和平踏入世界舞台的途径,探索并建立“新天下主义”这一新的语言体系,使之与世界和平对话。站在更高的角度上看,其实新天下主义不只属于中国,更属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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