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瑞典]海因利希·伯尔

海因利希·伯尔

德国小说家，出身于雕刻匠家庭。参加过二次大战，到过法国、波兰、匈牙利等国。1951年成为职业作家。他的作品大部分以描绘小人物在德国战争中和战后的悲惨遭遇以及他们思想感情上的苦闷为主。风格上采用现实主义与现代派相结合的方法，具有极强的艺术效果。主要作品有《亚当，你到过哪里？》《九点半钟玩台球》等。

伯尔早期作品主要取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50年代后，他在小说创作中所反映的比以前广阔深入得多。《九点半钟玩台球》和《一个女王周围的群像》，构成了伯尔小说创作的两个顶点。

一次，我为某事不得不等待，这时我想起了一个童话。

从前有个年轻的农夫，他要与情人约会。小伙子性急，来得太早，又不会等待。他无心观赏那明媚的阳光、迷人的春色和娇艳的花姿，却急躁不安，一头倒在大树下长吁短叹。

忽然，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侏儒。“我知道你为什么闷闷不乐。”侏儒说，“拿着这纽扣，把它缝在衣服上。你要是遇着不得不等待的时候，只消将这纽扣向右一转，你就能跳过时间，要多远有多远。”这倒合小伙子的胃口。他握着纽扣，试着一转，啊，情人已出现在眼前，还朝他笑送秋波呢！真棒啊，他心里想，要是现在就举行婚礼，那就更棒了！他又转了一下纽扣：隆重的婚礼，丰盛的宴席，他和情人并肩而坐，周围管乐齐鸣，悠扬醉人。他抬起头，盯着妻子的眸子，又想：现在要是只有我们俩该多好！他悄悄转了一下纽扣：立时夜阑人静……他心中的愿望层出不穷：我们应有座房子。他转动纽扣：夏天和房子一下子飞到他眼前，房子宽敞明亮，迎接主人。我们还缺几个孩子。他又迫不及待，使劲转了一下纽扣，日月如梭，顿时已儿女成群。他站在窗前，眺望葡萄园，真遗憾，它尚未果实累累。偷转纽扣，飞越时间……脑子里愿望不断，他又总急不可待，将纽扣一转再转。生命就这样从他身边疾驰而过。还没来得及思索其后果，他已老态龙钟，衰卧病榻。至此，他再也没有要为之而转动纽扣的事了。回首往日，他不断追悔自己的性急失算：我不愿等待，一味追求满足，恰如馋嘴人偷吃蛋糕里的葡萄干一样。眼下，因为生命已到风烛残年，他才醒悟：即使等待，在生活中亦有意义，唯其有它，愿望的满足才更令人高兴。他多么想将时间往回转一点啊！他握着纽扣，浑身颤抖，试着向左一转，扣子猛地一动，他从梦中醒来，睁开眼，见自己还在那生机勃勃的树下等待可爱的情人，然而现在他已学会了等待。一切焦躁不安已烟消云散。他平心静气地看看蔚蓝的天空，听着悦耳的鸟语，逗着草丛里的甲虫。他以等待为乐。

（余小平 译）

节选自《步入经典丛书》，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伯尔的小说创作遵循现实主义的文学传统，真实地反映了德国战后发展多阶段的重要现象。艺术上广泛采用了许多新的表现手法，如内心独白、蒙太奇、象征、怪诞的联想等等。他一生还创作了大量杂文、随笔和广播剧，并翻译了不少外国作品。

1972年因“他对时代的广阔视野，结合典型的灵敏技巧和对复兴德国文学做出了贡献”，伯尔荣获诺贝尔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