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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童话,父亲的故事

2015-05-30宋石男

环球人物 2015年16期
关键词:小红帽巫婆大灰狼

宋石男

“什么是幸福?一是睡在自家的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饭菜,三是听爱人给你说情话,四是跟孩子做游戏。”林语堂此言深得我心。

孩子最喜欢跟我做的游戏,是听我讲童话以及给我讲童话。在阳光明媚的世界,童话就是人类的影子,我们通过童话间接、迂回地观察人类的历史与心灵。童话可以培养同情与仁慈,因为人类具有一种神奇的天性,能为他人的不幸而忧伤,为他人的幸福而快乐,将他人的命运作为自己的命运来体验。

童话最初的吸引力可能在取悦孩子,但其魅力持久不衰,则是因为它可以帮助孩子处理成长过程中必须面对的冲突,甚至帮助成人处理日常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内心挣扎。它的起源现在没人能完全说清,我认为大概是来自民间故事。

早期民间故事不少都是“重口味”,在演变成当代童话之前,常常有暴力与性的成分。比如在小红帽故事的原始版本中,小红帽被大灰狼哄骗,吃下了祖母的血和肉,还在大灰狼面前跳起了脱衣舞。再如不会笑的公主的原始版本,公主从来不笑,有天看见一个巫婆摔跤,裙子翻开,露出了丛林茂密的阴部(这是原话),于是就笑了。巫婆生气,诅咒她找不到爱人,一辈子都无法做爱。

原始童话之所以充满血腥与性,主要是因为那时童话的对象未必是孩子,而是成人。最早的童话,或者说民间故事,来自巫师与行吟诗人。他们选择某一特定故事来讲述,流露了自己內心的一部分,同时也参与建构听者的内心。

我一直坚持认为,童话应该被讲出来,而不仅是被阅读。

我喜欢给儿子讲自己编的童话,他今年5岁,也会讲童话了。比如这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有的是仙子,有的是勇士,他则是一个专家。地球要毁灭了,大家都没有法子,他就开着漂浮汽车来修理地球。修来修去都不行,最后决定新建,“爸爸,我们造了个新地球,造了个新宇宙,造了个新未来!最后我们造了黑暗!”“啊,为什么最后要造黑暗啊?”我问。“因为黑暗就是比宇宙还大的东西!”儿子响亮地回答。

对故事的敏感,儿子遗传自我,我又遗传自父亲。我父亲是个讲故事的高手。有次他看报纸,给我们讲新闻:“有个男的,路过一幢楼,上面着火了,忽然掉下来个娃儿,他赶快用手接,一看,嗨呀,原来是他儿子。”这太离奇了!我抢过报纸一看,脸都气绿了。新闻哪里是这样!这男的知道家里起火,就往家赶,到时火势已大,他妻子在楼上没法,叫他在下面接着,然后就把孩子扔下来。

我喜欢听父亲讲故事,也喜欢给儿子讲故事。俄国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有段对话:“您相信能在另一个世界永生?”“不,是在这个世界永生。在某些时刻,时间突然停止,便被永生代替。”当父亲给我讲故事时,当我给儿子讲故事时,时间就突然停止,被永生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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