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
2015-05-30洪毛蕾
洪毛蕾
冉,普诺三世最小的王子,拥有着名义上的继承权,却从来不受重视,仿若透明般。但他从来不肯服输,将野心藏在如黑夜般深沉的眸子里面。终于,多年的摸索获得回报。冉从古书上知道,新月之夜,在暗黑森林的最高处无望峰,可以获得影从的暗黑魔法。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带着惊喜,冉走进了暗黑森林。森林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所幸,对权力的渴望占据了冉的心灵,他没有在意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些树木一点点地在变换着崎岖佝偻的形态,恐惧不能浸染他。不知过了多久,冉终于到了无望峰的脚下。无望峰高入云端,峭削无比,猿猴难攀,苍鹰难过,可是身材瘦削的冉硬生生地爬了上去,手指深抠进岩石的缝隙,血液长流却感觉不到痛。冉稳了稳身形,口中呢喃着古老的咒语,召唤着影从。黑夜翻滚着,乌云一下子生成聚拢,一个巨大的影子扑面而来,钻进了冉的心脏。那一刻,冉的眼神变了,愤恨充满了他的眼睛,蒙住了他的人性。
次日,冉去面见他的父王。“冉,你来这里干吗?”普诺三世问道。“父王,请您宣布将王位传给我。”“混账,你在说什么胡话?”“您马上就会答应的。”冉的眼睛变成了赤红色,让所有人都感到战栗,侍卫们围在王的周围,却悄无声息地倒下。“父亲,您应该知道谁才是普诺最适合的继承人,不是么?”冉大笑着,近乎癫狂。似乎一瞬间衰老的普诺王,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将普诺交给了一个不知会将这个王朝带向何处的王子。
一开始,国民对这新王并不看好,因为作为一个强大王朝的执掌者,冉在他们看来未免太弱不禁风了。此时,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国民对他们的王产生了巨大的改观。
普诺边境有一群恶棍,平素以打劫过境人为生,由于老王一直秉持仁爱感化的政策,这个不法群体被纵容得越来越猖狂。因此,他们的首领在听说新王是一个被冷落许久并且默默无闻的王子时,觉得他们的机遇来了。
“什么!边境匪徒进入都城,开始抢掠百姓?好大的胆子!”冉一脸震惊,“带上一小支军队跟我走。”他认为亲自处理祸乱是树立威严的最好方式。
街道中间的两方相互对峙着,商户们都已经关了店门,躲在军队的后方,紧张地看着他们瘦弱的王与匪头的争锋。“王,您也知道,最近我们的生活挺拮据的,于是想向您借一些物资来维持生活。”首领貌似尊敬地说。“可笑。我都城的和平岂是你们这些匪类可以扰乱的!若不快速撤离,必定严惩!”冉与匪头对视,不屑的眼神彻底激怒了匪头,大战一触即发。此时,冉却吩咐士兵将百姓带离战场,留他一人即可。面对士兵的惊讶,冉以眼神威示他们赶快行动。在确定士兵和百姓都已在目击范围之外后,冉的表情变了。他的双眼慢慢变得赤红,眼神中的愤怒不再掩藏,化成了一把利剑,直射匪头的双目。匪头被他这一变化震慑到了,但依仗着人多势众,依旧出言不逊。冉对他的粗鲁与肤浅不以为意,只是对他们说:“你们一起进攻吧,这样结束得比较快。”空气瞬间凝结。愤怒的匪徒一窝蜂地向冉冲去,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丝恐惧都没有,但是靠近他的人却不住地倒下,再也不能起来了。后来冲上去的人看见同伴奇怪的状态都纷纷停下了脚步,不敢前进,有些人甚至开始退缩。冉勾起嘴角:“太晚了。”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黑影就笼罩了上空,并迅速蔓延。匪徒们开始乱窜,想要逃离,却只是徒劳。他们一个个姿势怪异地死去——身体呈现180°的折断,四肢扭曲,被树枝贯穿……各种奇怪的死亡方式像灾难般降临到了这些人身上,无一幸免。冉疯狂地大笑起来:“都说了不要触碰我的子民,不管是谁让他们受到伤害,让我的王朝出现了动乱,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夜晚才被清理干净的街道还飘散着血的味道,国民深刻地意识到了独自一人战斗的王是多么强大,他对他们的保护之心是多么强烈,可是手段却太过残忍,让人不寒而栗。他们暗自发誓:绝不会破坏任何属于王的东西,他们要安分守己,以防止哪一天王的怒火降临到他们身上。
从这以后,冉对杀戮的渴望就被唤醒了,他开始用各种方式满足自己血腥的心。他开始有了残暴的称号,并且以此闻名,然而他对自己的国民却是格外庇护的,只是这种保护的方式只会让人觉得恐惧。而对其他的国家,其他忤逆他的人,他无任何怜悯之心。他只知道一味地索取,一味地掠夺,短短的一个月,冉已将周围的国家吞并,将普诺的版图扩张了好几倍。
从小地位的不稳定,关爱的缺乏,使他的性格敏感多疑,并且对事物没有恒久的爱护,没有一颗纯粹的怜悯之心,现在或许连最后一丝慈悲的善意都在飞快地消失。任何人都不能获得他完全的信任,只有他的影子——影从平时栖身的地方——才能让他感到安全。为了随时处于影从的保护范围,他将宫殿改建,即使在黑夜,宫殿也亮如白昼,每一个角落都似乎充满着阳光的火种。
他不断地索取,不断地获得,不断地害怕失去,不断地想要将它们绑在身边。他的奢侈,他的焦躁,他的不安,使他的情绪更为起伏,上一秒或许还因为花的开放而觉得愉悦,下一秒就有可能因为花瓣的不对称而下令烧毁整片花园!他对于自身满足的追求,对美的极致苛求,使每一个服侍他的人都悬着一颗心,害怕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就可能引起滔天大祸。
冉就这样一天一天在焦躁中度过,他望着自己在灯光下变长的影子,扭曲着,变幻着,卖弄着,他欣赏着它,赞美着它,怜爱着它。他与旁人的交流越来越少,只将心思对影子吐露。他认为世界都在窥探他的地位,都想谋取他的性命,他开始与世界为敌。任何人的窃窃私语都会让他认为他们是在窥探他的秘密,那是多么可笑,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因为他总是独自一人深入险境,第二天带着胜利归来。军队只需要探路,跟随,驻扎,等待,归来便可。他们庆祝着王的胜利,被王的英勇折服,也因对王的未知而感到畏惧,他们不知道王的秘密,却清楚地感受到了王的危险。王的身后永远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阴影,散发着寒气。
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年过去了,普诺比以往更加强大,只是街道上的繁荣似乎不如以往,晚上也不再会有酒家通宵达旦。一到夜晚,普诺就会被寒气笼罩,永远明月无踪、星辰暗淡,唯有宫殿像是兀立山头的硕大宝石,显示着与夜晚不符的白昼光景。
又是一轮新月,冉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无瑕的黑夜,纯粹的深沉让他感到无比的舒适,仿佛天生他就是适合黑暗的,融于其中,并且从黑暗中不断探究他人的秘密,掌握他人的命运。他看着极尽奢华能事的宫殿,格局宏阔,雕刻精美,金银珠宝流光溢彩交相辉映,这一切,无不显示他是世界的霸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最多的财富。他仰天长笑起来,大笑声中呛出了泪水,带出了咳嗽。他掩饰自己的失态,又开始沉浸在他的世界,与影子对话的世界。
突然,他头上那片灯光灭了。他惊讶地看着这些突然失效的灯,呼叫着侍卫与工匠,却没有人回答。他在那个小小的灭了光的地方,故作镇定,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来人!”后来变成了大喊,最后又变成了惊呼,但是依旧没有人回应他。他开始按捺不住,开始踱步,开始来回晃悠,开始四下奔走。然后他发现,只要他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灯就会熄灭。于是他开始惊恐,开始害怕这“白昼”的消失,它的消失意味着影子的不复存在,那么影从就没有办法从影子里面延展,来保护他。他开始奔跑,想摆脱这一窘迫的困境,可是无论他跑得多快,总是会被那灯光的熄灭追上。他恐惧得不敢再移动一步,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他不动,其他地方的灯光就不会再随着他移动的轨迹而熄灭。但是他高估了他的揣测能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硬生生地瞪着,灯光从宫殿的最外围开始一点点地熄灭,以他为终点的灯光一点点地被侵蚀。恐怖像一只慢慢收紧的手,扼住他的喉咙。他气喘吁吁,不能呼吸。一个念头突然在脑中回旋:“我是普诺的王,是把普诺带向巅峰的王,我决不会输!”于是他开始回想使人臣服的愉悦,杀戮的快意,占有的幸福,这些回想让他的呼吸开始平稳,让他的内心稍加平静。
但这种主观因素的微妙变化是不能改变客观实际的存在的。灯光最终还是灭尽了。冉的自我安慰、自欺欺人最终还是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他侧耳倾听外边的风声,听着它从缓缓的变成急促的,最后转为凄厉哭喊;他抬头仰望宫殿的穹顶,看着它原本灿烂的感官享受变成现在漆黑的压抑;他俯身触摸脚下的大地,感受它温暖的气息化为凛冽的寒意。他呼唤着自己的影从,再次念起一年前的咒语,他感到自己内心的强烈不安。影从的挣扎越发剧烈,他看见一团黑气在他面前慢慢地形成。这股不知名的气体,将他的珠宝玉石全部吞噬,将他世界的色彩完全侵蚀。他的记忆开始飘向这团黑气,他看见它张开了无尽的嘴一点点啃食着那些美妙的愉悦,他的脑袋开始剧烈地疼痛。黑气似乎在席卷着一切它可以触碰到的物体,将它们融合。冉似乎看见了无数个被他杀害的人叫嚣着向他袭来,混杂着自己悲惨的记忆。冉不断地退后惊呼,妄想躲避,最终还是被卷到这团黑气之中。他不甘心地挣扎着,不断在里面浮沉,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第二天,侍卫们在宫殿的落地窗前发现了被窗帘卷着的因恐惧而面目扭曲的王。
(指导教师:朱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