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家

李月星

2月4日，羊年春运大幕徐徐拉开，最新统计显示，2015年不含公共电汽车及出租车的全国旅客发送量将达到28.07亿人次。在北京，将有1000多万人回老家过年。拥堵的春运挡不住这座城市里思乡人回家过年的愿望，疲惫奔波了一年的他们，将要回到家的港湾。

路的尽头是家，贵一点也愿意

出生于1992年的小徐是陕西渭南人，初中毕业后，一直在北京的工地上打工，没有节假日，只有下雨天。

2011年，小徐想换一份工作，他当时对新工作的定位是：工资能养活自己，最好每个月能休息几天，最好有食堂能解决吃饭问题。一个老乡告诉他，朝阳区一小区物业公司招聘保安，月工资2500元，管食宿，每个月还可以休息4天。于是，他就应聘了。

谈到这些年做保安的经历，小徐总结说待遇低、劳动强度大。

小徐回忆说，2011年刚入职后的一天，凌晨2点多，公司打电话给正在休息的他，说有业主投诉保安打人。他跑过去一问，原来是一位业主酒后开车下到车库后，没有把车停在自己的位子上。值班的保安让他停好车再离开，结果这个业主和保安大吵。其他几个保安闻讯过来劝说，结果业主就投诉说保安打人。后来多亏地下车库的监控摄像头证明保安没有动手，一场纠纷才化解。

虽然进出小区大门和单元门都需要门禁，但因为小区位置比较偏，周边又有建筑工地，还是免不了发生盗窃事件。

去年11月，小区有几家业主被小偷爬窗入室盗窃，金额较大，保安队一下就紧张起来了，与小偷的作战就这么展开了，每夜巡逻时间和值班时间都加长。有时候，有些业主家里没有关窗，就去提醒人家把窗子关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把保安队的人员都搞得很郁闷，因为小偷还没抓住，同时业主又三番两次过来埋怨小偷怎么还没抓到。

尽管小心又小心，但那个月还是扣了不少工资。小偷在不久之后又光临了，被蹲守保安抓住了，有一位同事还专门跑过来踢了小偷一脚，因为他值班的那天发生了盗窃，所以他的工资被扣得最厉害。

除了抓小偷，保安队还要抓猫。尤其是春天的时候，经常有野猫在小区里乱叫，业主不断投诉，保安队只好派出两人抓猫。小徐去年就被队长派去抓猫了，那段时间，手被猫抓的都肿了。抓猫有时候比抓小偷还不容易，小偷是不轻易暴露自己，野猫是看在眼里，抓不到手里。

此外还需处理一些小纠纷，比如车位问题，比如装修扰民问题，孩子吵闹声扰民问题等。

和社会上许多行业一样，保安这个行业也讲究论资排辈。小徐回忆说，他刚开始做保安时，老保安经常把他当丫鬟一样使唤，买烟倒茶更是家常便饭，最典型的是每次值班到后半夜，老保安就会对新来的保安说，你认真点待着，我去值班室迷糊一会儿。

工作一段时间后小徐发现，保安这个职业虽然琐碎繁杂，但要做好一名保安必须要做好两点：首先要记性好，大脑里要建立业主的档案；其次要腿脚勤快，只有这样才能赢得业主的认可，相互认可了也就好打交道了。

由于人缘好、腿脚勤快，3年下来小徐和许多业主都成了熟人。有时候业主会让他帮忙搬东西，有些业主在搬完东西后会硬塞给他一包烟，小徐推辞了半天不肯接受。因为物业公司对保安有严格要求，一是不能进业主家的门，除非业主主动邀请；二是不能接受业主的任何馈赠。

但今年元旦的时候，小徐还是忍不住破了一次例。小区有老两口专门把正在值班的小徐叫到一边，硬是塞给他一个红包，说是新年图个吉庆。

老两口都是刚退休没多久的工人，由于小徐经常帮他们家做一些事情，加之儿女都不在身边，所以他们对小徐就特别的亲。此前小徐也多次推辞过老人的一些礼物，但他后来发现，拒绝礼物会让老人很尴尬甚至难过，于是也就违心地接受了。

小徐说，他和许多业主的感情是长期相处出来的，有的业主出门时忘记关窗户，无论是分内还是分外，他都会主动和业主联系，告知这一情况。

小徐已经买好了过年回家的车票，腊月二十，由于没有抢到慢车和特快的票，他只好买了高铁票，多花了300块钱很让他心疼。

说到2015年的奋斗目标，小徐希望一是能回陕西老家把婚结了，把媳妇儿接到北京工作，二是辞职和媳妇儿开个陕西饭馆。

年终奖，休息四十天

最近，马宝良的顾客一下多起来了，因为再过几天他们就吃不着烤串了。马宝良夫妇元旦买好了回家的票，1月20号回家，待到3月初再回北京。

马宝良家在甘肃临夏，今年26岁，来北京摆烧烤摊已经有3个年头了。

马宝良是被穷所迫才来北京干烧烤的。4年前，他在一个加工厂工作，一个月工资就900多块钱，当时家里盖了房子欠了一屁股债，妻子白小莲又刚生完孩子没法工作，养家糊口实在太难。

看到他们过得辛苦，马宝良父亲的一位在县里摆烧烤摊的朋友让他过去帮工，学了半年后，马宝良决定和妻子到北京摆摊。

2011年，马宝良和妻子来到北京。当时他们选中了朝阳区的一个公交站，又听说附近正在建地铁，所以决定就在那里摆摊了。从此，起早贪黑地做烤串、卖烤串。

马宝良说，行情好的时候，一天将近卖出2000串，但烤串的利润不好掌控，穿得少，顾客不买账，穿得多，利润太薄了，这让他很为难。好在半年多以后，他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和妻子挣到了一些钱。

由于马宝良的烤串味道好，来吃的人多，一年以后，夫妻两个人就忙活不过来了。白小莲虽然也会累到不行，但是一想到找个人一个月就得多支出两三千块钱，就觉得苦点累点也能承受。

干烧烤是非常累的，一到夏天忙的时候，马宝良每天只能睡上4个小时左右。每晚摆摊到10点多收摊，回家后准备好第二天的调料就开始休息。早晨4点钟就要起来去市场采购原料，买回原料后，洗菜、准备签子、穿签子……这些细碎的活要一直做到下午4点。4点多，就准备出门了，因为5点钟要准时出摊。出摊的时候，偶尔会困得不行，他就坐在地上眯一会儿。

马宝良说，自己卖烤串，如果一定说有什么独特的地方，那就是用心和不怕辛苦，从没想过坑人、害人，用的都是日常生活的简单调料，只不过从师傅那里学到了调配料位的精髓。他特别注意在烤串的时候和顾客聊天，了解顾客的口味，为此，白小莲总笑话他话太多，不好好干活。

最让马宝良夫妇牵挂的就是在老家的儿子涛涛，涛涛今年4岁了，由爷爷奶奶抚养。夫妇俩上次见到孩子还是去年过年，这一年里，他们常常想，也不知道下次相见，孩子又会长大多少。

思儿心切的马宝良夫妇今年决定早早回家，买了1月20号回家的票，3月初回北京的票。之所以要回家这么久，一方面因为孩子年后要上幼儿园，要给孩子做“思想工作”。另一方面是因为害怕买不到晚几天回家的票。尽管今年回家票买得早，但马宝良夫妇还是没买到直达的车，需要转两次车才能到家。

说起儿子，白小莲语气中带着欣喜又有点愧疚。儿子断奶后，夫妇俩就离开家来了北京，这几年也没回过几次家，好在孩子很听话，不让父母操心。白小莲说，这次回家这么久会少赚很多钱，但是为了陪孩子是值得的。圣诞节的时候，她就买好了带给孩子的礼物，准备这次回家好好陪孩子，弥补一下这几年亏欠孩子的。

马宝良打趣说，40天的长假算是给自己妻子和孩子的年终奖，辛苦一年了，该休息休息了。

年后回家，也是过年

凌晨6点，天还没亮透，室外温度零下5摄氏度，北京市朝阳区管庄西里小区，22岁的快递员王建雷已经吃过早饭了，急匆匆地骑电动车赶往分拣中心。王建雷一点也不敢耽搁，因为分拣中心的100多件包裹已经在等着他去派送了。

20分钟后，王建雷到了分拣中心的仓库。仓库里的包裹堆得满满当当，王建雷拿出派件表，逐一挑选自己负责片区的货物。

王建雷说，公司规定8点钟之前必须保证出门送货，否则就扣钱，因此挑选要派送的货物尽可能在一个小时内整理完。

由于快递业内的各家公司竞争很激烈，所以快递公司对于送货的时效性有严格的惩罚制度：送件晚了罚款，取件晚了罚款，被客户投诉同样会罚款。

将自己所负责片区的包裹清理好后，王建雷要为这100多个包裹规划送货路线，然后按批次分类，逐一联系收件人，预约好交货时间。一般送货路线都比较固定，但是偶尔会有变化，有些小区包裹多，有些小区没有就不必经过，这些都需要考虑到。100多个包裹一般是早晨送一半，下午送一半。派送快件看似简单，其实程序还是很繁琐。分拣完货物、装车后已经是7点半，王建雷又清点了一遍货物，开始出门送货了。

这是王建雷做快递员的第三个年头，算得上是老员工了，但也常常因为太忙而导致出错，被罚了不少钱。尤其是像“双十一”这种包裹特别多的时候，出错的几率比平时高很多，而且高出平常两倍的派送量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中午12点多，王建雷送完了上午的包裹，急匆匆地回分拣中心，吃完饭休息会儿，把下午要送的包裹装好就出发了。

王建雷说，一天中最累的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因为上午爬了太多的楼梯已经有点精疲力竭了，冬天腿上要戴护具，爬楼更是折磨，但是送货上门的规定是必须要坚守的。

不过，对王建雷来说，他还是挺幸运的，因为他负责的片区多半都是高层，有电梯，需要爬楼的小区比较少。不像他的一位同事，负责的片区基本都是四层楼五层楼，没有电梯，每天爬楼累得够呛。

有时候实在太累了，王建雷偶尔也会有侥幸心理，给客户发短信问能不能下楼接东西，但这种时候特别少，因为一旦被投诉，就要扣钱。所以，他都是歇会儿再爬。

晚上8点半，王建雷送完了最后一个包裹，终于能回家了。但他并不是总这么早下班，比如“双十一”期间，由于包裹的量大，每天10点半才能下班。有时候如果提前送完自己负责的包裹，还要给同事提供援助。

据王建雷介绍，快递员们都不希望同事来援助自己，因为这会分摊本该属于自己的业务量，而业务量和薪酬绩效挂钩。所以他希望，哪怕下班晚一点，也不想自己的绩效被援助到别人的口袋。

在这种收入考核模式下，快递员们送起快递都是分秒必争，即使依照公司安排的作息时间，每天中午以后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很少有人会休息。很多人午饭都是在送快递的途中草草解决，有时候忙起来，干脆就不吃了。

王建雷说，自己每天下班都会在家门口外的饭馆点碗面，算是给奔波了一天的肚子一个交代。在他干了快递员之后，就没规律地吃过饭，早晨6点起来吃点东西，中午吃点带的零食，晚上才能吃顿像样的饭。

说起自己入行的原因，王建雷腼腆地笑了。2011年，他还在镇上做水泥活，邻居问他为啥不去北京做快递员，还说只要会骑车，一个月能有一万多的收入，当时他就动心了，立马就到北京寻找快递员的工作。幸运的是，他很顺利地进入某快递公司工作。

没料到，来了之后才发现，工资其实没有一万多，但是看到大城市的繁华，他还是决定留下来。虽然没有传说中的一万，但是工资还是很满意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月五六千，“双十一”的时候能挣到一万左右，忙虽忙，但挣得总比做水泥活多点。

王建雷家在河北沧州，说到过年回家，王建雷说自己今年不打算回家了。因为大多数同事都要回家过年，所以公司安排他在春节期间值班，工资是平时的3倍。所以打算过完年，同事都回来了，他再回家过年，年三十的意义没有很重大，元宵节能在家里过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