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汉宝德 建筑乃地上之文章

2015-05-30河西

财富堂 2015年2期
关键词:建筑界建筑系博物馆

河西

2014年11月20日,台湾建筑界的一代宗师汉宝德在台大医院离世,享年80岁。他是著名设计师登琨艳的恩师,也是台湾建筑界的泰斗式人物,除了登琨艳,姚仁喜、姚仁恭、黄永洪、李乾朗、夏铸九……这些台湾建筑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多或少都受到过汉宝德的影响,被称为“汉门弟子”,可见汉宝德先生在台湾建筑界的地位。

德高望重,在待人接物方面,却没有什么架子。汉宝德先生生前,记者当时约汉先生的专访,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和在台湾的他通越洋电话,电话那头的汉宝德先生语速平缓,相谈甚欢,一道台湾海峡并不能成为我们之间的距离阻碍。

得意门生登琨艳

70多年时间的推移已磨平了不少硬朗的山东口音,已经听不太出这位山东汉子的曾经:“那是一个动乱的时代,日本投降之后,山东可以说是战乱最多的地方。所以我就从老家先跑到青岛去了,在青岛重新开始念书,后来很多人跟国民党撤退到台湾,尤其我家人在海军医院工作,所以我也就跟着他们来到了台湾。我到台湾后书没好好念,考了高中。”汉宝德缓缓地回忆起自己的青少年时代。

来到台湾念高中,汉宝德最初的理想是做文人,可是因为他们刚到台湾,很穷,当时兵荒马乱,工作也难找,他的父母让他考虑一下未来的就业,他就毅然决然决定报考建筑系。

他在台湾成功大学念的大学,大学毕业后,东海大学刚刚成立建筑系,陈其宽教授请他去教书,之后,他去美国哈佛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留学,归国后,东海大学的建筑系主任出国,于是他顶替了他的位置,担任系主任一职。在东海大学,他遇到了一个奇特的学生,更准确的身份是旁听生,他的名字叫登琨艳。谈到这位得意弟子登琨艳,汉宝德谦虚地将他的成绩归功于弟子的努力和天赋,并没有强调自己的慧眼识人和在教育过程中自己所做的作用,但是从登琨艳执意要以旁听生的身份来到汉宝德所在的东海大学这一点,我们就不难了解,汉宝德在当时台湾有志于建筑事业的年轻人心目中,居于一种怎样的位置。

“登琨艳的话说起来很特别,他是我在东海的时候收的学生,却不是东海的正式生。”汉宝德回忆说,“他在屏东农专毕业之后仍然想继续求学。他有一种天分,设计的天分,他就进入我的设计公司工作。那时候我已经有一些小名气,大家都知道我。他当时写信给我,要跟我念书。我常常收到这样的来信要求,我当时并没有太理会。但他没有放弃,仍然积极找我。我觉得这个学生很特别,于是我跟他说,你先到东海来吧。他来,但并不是考进来,当时他住在东海大学宿舍里,自己去旁听建筑系的课程。旁听课其实不太容易学到什么,他又到我家里,算是学徒吧,跟我学建筑,所以他是我的弟子,却并不是正式的东海大学的学生。”

和他接触下来,汉宝德觉得登琨艳反应很快,学得也很快。那时候他正在推动古迹保存工作,登琨艳帮汉宝德做了很多事。汉宝德发现登琨艳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但会积极做实务。而很多学建筑的学生,他们往往书念得很好,但不愿意动手,登琨艳和他们不同。

登琨艳跟汉宝德做了很多年,他们的关系非常亲近。事实上,汉宝德的建筑事务所后期基本上都是他在管理了,汉宝德画个简单的草图,然后就由登琨艳来执行。当然他也看过程。“所以我实在分不清哪些东西受到我的影响。“汉宝德说,“建筑方面的知识他基本都是从我这里学来的。当然苏州河这方面的工作和他的天分有关。他是那种想好了就去做的人,最适合做这样的保护改造,这方面的工作并不需要画很详细的图纸,尤其是他看中的旧工厂,他看过就知道了,该用些什么建筑材料,该用的就找来。”

改变台湾教育制度

作为台湾第一代的建筑师中的代表人物,正是汉宝德将西方的建筑教育制度引入台湾。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和台湾建筑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美国非常富有,而台湾还很贫穷,台湾的建筑教育也比较保守。“台湾早年的建筑教育还是从大陆带过来的,”汉宝德说,“成大建筑系教授大半都是从大陆毕业才到台湾。中国早期的建筑教育主要是受美国影响的古典学院派,两地的教育其实差不多,但是问题是20世纪60年代时的美国已经和古典时代不一样,已经进入了现代主义时期,他们是用现代的方法来教学,用机能主义、现代主义的方法来思考、造型,观念已经发生了大的变革。我觉得在台湾受的教育和在美国的教育完全不同。”

还有一个非常重大的不同是,美国教育能够让师生适当对话,老师和学生可以共同讨论问题,他们的教育非常自由和开放。所以汉宝德去美国留学后,他也把这种教育理念带到台湾。台湾建筑界都承认,台湾建筑教育的现代化是从汉宝德开始的。

汉宝德回台湾担任东海大学建筑系主任之后,他把美国的评图制度引进了台湾。以前台湾的教育和大陆一样,都是填鸭式:先布置作业,学生完成后挂在墙上打分。汉宝德觉得美国式的对话式教育更有启发性,就在台湾第一个采用他们的评图制度:学生做一个设计,在设计的过程中,基本上教师不改图,做完设计之后,他们把图纸拿来,由几位教授来评改,学生则为自己辩护,与教授对话。

同时,他也对建筑系的课程作了一些改变,他认为传统的教育课程实在无法适应现在的社会发展。同时他也提出,做设计要盖房子。和美国不同,台湾教育部门不允许公立大学的建筑系老师自己接工程。哈佛大学的建筑系教授如果没有开业盖过房子根本不可能在建筑学院立足。因为你没有作品,我怎么知道你水平高低呢?回台之后,汉宝德和他的同仁一起成立了建筑事务所,好在他们的大学不是公立,是私立的,所以他们可以不受制于公立大学的条条框框的限制。“事务所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业主,只能给亲戚朋友盖点小房子,”汉宝德说,“后来碰到青年救国团——它是国民党下面的青年组织——才有所转机。当时的台湾风雨飘摇,感觉随时都会翻船。这时候,政府就把大学里的青年人都组织起来,参加青年救国团。这个团体是为了稳定政局的,但是政局稳定之后,这个团体不仅参与政治事务,而且也开始参与文学艺术活动。事实上它是当时台湾唯一一个政党娱乐性的机构。他们来找我设计,我是东海大学建筑系主任,稍微有点小名气,所以我当时主要的作品都是为他们设计的,在南投、花莲、澎湖等地做了很多。所以我有机会一边设计,一边教书。”

从建筑师到博物馆馆长

汉宝德刚留学回国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得靠亲戚朋友的帮忙,他们介绍他给他们的朋友盖一些房子。

他的太太家里有一点背景,国民党大佬陈立夫先生是他岳父很好的朋友,因为这层关系,他得到了给陈立夫设计住宅的机会:“陈立夫在国民党撤退到台湾之后,国民党对他有很多的攻击,大家都觉得大陆‘沦陷与他有关。于是,他就被赶到美国去养鸡,稳定一段时间之后,国民党内部逐渐认识到把罪责全部推到陈立夫身上是有问题的。于是,蒋介石叫他回来,在阳明山给他盖一栋楼。他回来没有地方住,台湾他并没有住宅。消息传来,我的岳父对陈立夫说,不要政府给你盖房子,政府给你盖房子,你住的是公家宿舍,你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所以最好还是你自己盖个房子。等于让政府送给你一块土地。这样一个情况下,他还没有回来前,我替他设计了住宅。我并没有见到他本人,直到盖得差不多了,他才回来。他自己是否满意这栋房子我不知道,他搬到台北市居住之后,这栋房子作为他的资产被卖掉了,我相信这栋房子应该已经被拆除了。”

他的作品,不论是溪头青年活动中心、“南园”联合报员工休假中心,还是彰化县立文化中心和“中研院”民族所,都显得温柔敦厚、意蕴绵长,既有现代感,又不失中国古典的韵味,在建筑界一直被奉为典范。

1977年,汉宝德任中兴大学理工学院院长。1981年起转而担任自然科学博物馆筹备主任,续接任馆长。那时正是台湾经济起飞的初期,蒋经国推动的十大建设,博物馆建设是其中文化建设的一部分。他们看到,全世界最进步的国家,都有很好的科学博物馆。蒋经国决定建设自然科学博物馆。教育部门组织了许多大学理工学院院长对这一项目进行考察,看看究竟要怎么做才好,他也名列其中。“中兴大学在台中,自然科学博物馆也在台中。当时设立了三个博物馆,南部是工业博物馆,北部是海洋博物馆,中部是自然科学博物馆。其实他们不太了解,如果深入了解的话,他们不会这样分配的。他们不了解自然科学博物馆最重要,应该设在台北,结果就设在台中。他们觉得自然科学博物馆最容易做,既然容易做,他们就先做了起来,然后让我负责一些具体的事情。我当时还不太愿意做。我想我是理工学院院长,又在建筑界有一定影响,我还要负责汉光建筑事务所的业务,实在是分身乏术。当时还不太愿意做,后来‘教育部长来找我谈话,我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出任馆长的职务,没想到一做就做了那么多年。”

可谓宝刀不老,虽然年纪的缘故,他晚年较少直接参与建筑设计,但是在纸上,他仍然笔耕不辍。自久负盛名的《给青年建筑师的信》、《中国建筑文化讲座》、《汉宝德谈现代建筑》,到用艺术家的感性和建筑师的缜密写下的《亚洲建筑散步》,足迹所至,所见所谈,关注建筑艺术的细节和历史文化的内涵,专业素养和美学的根基,让你接受一次知性与感性的洗礼。

只是汉先生本人还是低调的,他的写作只是为了实践着他的诺言:建筑乃地上之文章,文章亦纸上之建筑。

猜你喜欢

建筑界建筑系博物馆
弗兰克·盖里——建筑界的“毕加索”
阿尔瓦罗·西扎
——建筑界的“诗意”雕塑家
2022年普利兹克奖:弗朗西斯·凯雷成为首个获得“建筑界诺贝尔奖”的非洲人
泰国朱拉隆功大学建筑系图书馆
博物馆
梁思成夫妇拒绝走关系
Historical Architecture: A Paradigm of a modern city’s development
雷姆·库哈斯:建筑界的搅局者
分享与开放——重庆大学建筑系馆专业教室使用情况调查及优化策略
露天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