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童比利

说起“顽童比利”（Billy Childish），熟悉音乐的人会想起那个穿着英式宽松裤子的摇滚音乐人；熟悉文字的人会知道他是一个出版人、诗人、笔名无数的主人；熟悉当代艺术的人会立刻想到翠西·艾敏（Tracey Emin）1995年著名的装置作品《1963-1995与我同床共枕过的那些人》（Everyone I Have Ever Slept With 1963-1995），一顶蓝色的帐篷里密密麻麻地绣着102个曾跟她同床共枕过的人的名字，其中白底黑字大大的“BILLY CHILDISH”格外醒目。别人眼中朋克摇滚的“顽童比利”，很难联想到他的艺术表现风格竟是如此真挚动人。

逆潮流

这位1959年生的英国艺术家比利亦是引领英国音乐与创作的有影响力的先驱。他常做出惊世骇俗之举，但对艺术却保持一种所谓的“过时的品位”。尽管偶然涉及雕塑、摄影、拼贴等媒介，但比利绝大部分作品依然是绘画，虽然不是细腻写实，但不抽象，不观念，不新潮，多是质朴而自然的人物或风景绘画。

90年代初的英国艺术界，以YBAs（Young British Artists，青年英国艺术家）精彩的、富有创造力的作品在全世界范围内引起热潮，成为前卫艺术和时尚的代名词。以达明恩·赫斯特（Damien Hirst）为首的艺术家们获得巨大的市场成功，打击画家们对这种传统媒介的信心，掀起了一股反绘画风潮。而比利却一直坚持着对绘画的执著，在他看来，绘画是所有视觉艺术的根基和精髓，不画画的艺术家根本算不上艺术家。于是在1999年，他与另一位英国艺术家Charles Thomson发起了反概念主义（Stuckism）艺术运动，以提倡具象画（figurative painting）去抗衡观念艺术（conceptual art），宣讲“反概念主义是对真实的追求”，推崇描绘人物或实际事物的艺术创作。虽然没过多久，向来习惯做局外人的比利便退出了这个运动，但这种思考方式却一直延续下来，影响着当代艺术的发展。国际艺坛享负盛名的艺术家兼好友Peter Doig曾说：“比利是众多英国艺术家中最优秀，而且经常被误解的其中一位。”

不废话，只要事实

比利的作品温情纯真，但其实他的童年与过去并非如此轻松顺意。偶然的机会下，我读到比利写下的简短自传：“1959年，出生于英国查塔姆肯特；1968年，遭遇到一个来家里度假的男人性侵；1981年，被圣马丁学院驱逐。”他一直坚守一个信念——不废话，只要事实。对于创作亦如此，他不断创作充满现实感的自画像，很少接触虚构题材。从他的作品里，你可以看到他的一生——有痛苦悲伤、也有清醒冷静及温和，一点一点拼凑出比利的性格。即使是以他人为主的创作，也在隐隐之间和比利自己的人生有着微妙的联系。

去年的冬天，在伦敦郊区一处废弃的造船厂，我有幸拜访到比利。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件作品，仿佛时间只是一个过客。他交给我一把椅子，很简单地说道：“坐吧，看我画画。”他随即捡起一支笔，几笔就勾勒出一个形象的人形。中间有人慕名来访，他随意地聊着最近新写的书，新创作的音乐。手下仍或细细或狂欢地勾勒着。那一时刻，我完全理解了为什么他的作品会有一种意犹未尽的诗意，一种欲语还休的韵律似乎淡淡地飘在画布上面。比利说他画每一幅作品之前都会用一段时间思考，等到成形后就是不停息地创作。作品大多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这就是为什么他的作品永远都带给我们一种洒脱的能量感。

在去年3月，香港立木画廊（Lehmann Maupin）为比利举办了其香港首个个展《edge of the forest》。现在的比利已不再是那个离经叛道的少年，他有了太太和可爱的女儿，笔下的图像都是他心之所系——家人、家乡等。比如在名为《girl with stick》（2013）的作品中，正是比利与宝贝女儿在树林散步的情景。小女孩穿着厚厚大衣，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枝，紧贴着站在身后的比利。背景中的流水、树径由大量弯弯曲曲的线条组成，重现他脑海中充满感动的美好回忆。而他笔下的风景，多以他在英国查塔姆的家所看见的河景为题材，如《the serenity of stillness》。他现在仍在那里生活及工作。对艺术家而言，这是一个非常个人的私密空间。

画框内外的世界

作为引领艺术潮流的立木画廊所代理的艺术家，先决条件即作品类型变化多端，创作媒体不拘一格。身为作家、诗人、摄影艺术家、歌手及吉他手的比利正是很好的例子，其笔下的世界是如此的扣人心弦。比利对艺术乃至人生的所有灵感，都来自对生命及真实生活的热爱。他说：“家庭和生活给了我一切。一个人的出身与背景是独一无二的，它总是真实的，不需任何花哨。这就是艺术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