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跨界
2015-05-30芜盐
芜盐
秋色尽落,寒意徐近,有客远来,暖意顿生。意之冷暖,关乎天气,更在人心。石君携作品自远方来,随着他的雨林新作一幅幅展开,相聚的融融暖意却生出些许意外。近年来,石君以工笔绘雨林已成大器,雨林独特的生命气息随他的画作飘扬四海。顺风扬帆正当时,而石君却笔锋突转,把一个写意的雨林世界浓妆淡抹地铺陈开来。
雨林还是那片雨林,今天石君的雨林画作又是又不是从前。工笔与写意的结合,并非新题目。游走两者之间,想要独创地求解,还很艰难,且有风险。都说无限风光在险峰,其实险峰可攀,风光未必得见。令人惊喜的是,石君的雨林新作,堪称敢于攀得险峰,幸于见得风光。就技法而言,工写结合之一种,是在工笔画中引入写意之形。石君则另辟蹊径,在写意中揉入多种工笔技法,以工笔出没于写意。比之技法上的成功跨界,石君的雨林画作由工笔而入写意,有着更深层的核心,那就是他对意的孜孜追求。
在中国文化里,无论文章还是绘画,“意”都是老生常谈。常谈不厌,自有道理。对文章来说,作者要表达的意与言辞相关。关于“言”和“意”,早在《庄子·外物》中即有“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之说。言是通向意的桥梁,意在言之中,又在言之外,拘泥于言,反倒可能误会了意,而不可言传的倒可以意会。南宋诗人戴东野“词能达意即文章”一句,也诠释了言辞与意的关系。言辞运用是否得当,在于它能否达意。词不达意,就是以词害意。在绘画方面,如果从画意与技法的关系来看,吴冠中那句颇引争议的“笔墨等于零”,也可以有相通的注解:一方面,笔墨如能达意,得到意就可以忘掉笔墨,恰如得意忘言,此时可以说笔墨等于零;另一方面,笔墨不能达意,就像词不达意,这样的笔墨对于画家要表达的意来说,不说有害也是无用,也可以说笔墨等于零。与文章的得意忘言同理,绘画也应当得意忘“形”,不可以以“形”害意。作画和看画,都当得其意而忘其“形”。
意关乎意识,不止于意识;意关乎感觉,不等于感觉。意在意识与感觉的交融中浮现,意在画中,意在画外,意在画与物之间,更在画与人之间。画家有画家的意,观者有观者的意,画面连接画家与观者,也连接观者与观者,使之相通。
视觉是画意传递的枢纽。画家作画前眼观世界,作画中视线在对象和作品之间交互往复,画成后观者看画,视觉都贯穿其中。有了绘画,视觉得以跨越时空,连接起对象、画面和人,完成意在画家与观众、观者与观者之间的传递。画意在视觉中传递,又在视觉中嬗变。
意总是不确定的,一直在变化之中。画家的意,在画之前,在画之中,在画成时,在演变中形成并表达出来。画家对外界的感觉经由意识活动,欲有所表达,即有了一幅画最初的意。在绘画过程中,画家所欲表达的意,随起笔落笔逐渐显现,又不断变化。直至画成,画家的意方完成表达。观者的意,有观时意,观后意,再观意,如此循环演变。画者心中无意,画作不能达意,纵有千般技法,也不能触发观者之意,观者无从得意,于是画者无所有,观者无所得。一幅好作品必是画中有意,画能达意,在意的循环往复之中,在意的生生不息之中,意味无穷。
进出雨林数十次,从写生到置身雨林创作,沐浴雨林的阳光雨露,石君一直在用意识和感觉捕捉着自己的雨林之意,并努力表达出来。石君对雨林的感觉,不只是视觉,雨林的气味、温度和湿度,种种感觉都在他的意识汇聚之下,与他对生命的理解相交融,最终落在纸上。石君的雨林工笔画,早已形成和表达了他的雨林之意。他对丰富、生机、复杂乃至生存竞争的理解,渐次呈现,传递开去。对石君而言,由工笔而入写意,是画能达意的一种选择,正因为此,其深厚积累得以迸发出来,无需搜肠刮肚,技法随手拈来,因意铺陈。
与之前的工笔雨林相比,石君的写意雨林,其意有变有不变,有恒意有新意。生机、复杂、竞争,依然在他的雨林之意当中,而新的雨林之意又在他的新作中生长出来。山石化作平面,姿态不寻常的鸟,无形的色块,显露石君雨林新意的迹象,在他的新作中不断出现。在石君以往雨林作品中罕见的雨林人家的生活气息,凭着花木丛中现出一段柴扉,也与大自然交融着呈现出来。在雨林中,石君对自然、生命和人有了新的理解和诠释。对象平面和立体随着意而不是视角转换,生命中的有形和无形,符号的位置和意义,新的问题不断提出,石君的雨林新意已经随画来到眼前,雨林仍在千里之外。
石君以跨界实现了他的雨林之意的延续和新创。这次跨界,来得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对于不甘守成的石君来说,技法上甚至是画种上的跨界,早已不是第一次。初入绘画之门,他学的是油画。即使在屡获大奖之后,他也不断拜师学艺,探索各种新的可能。石君作品的变化,不是为变而变,而是其艺术探索的自然成果。一次次出入雨林,且行且画的石君依然意气风发,又一次开始跨界之旅,继续在雨林中发现,在作品中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