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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响海外画品卓雅

2015-05-30李晖

收藏界 2015年3期
关键词:白文八哥鸳鸯

李晖

清朝康熙、乾隆年间,因政治局势的稳定和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繁荣和发展,史称“康乾盛世”。这一时期的画坛也涌现出昌盛景象,画家辈出,类别齐全。其中花鸟画系列精新、蓬勃。沈铨,就是这一时期中花鸟画的臻妙名家。

沈铨(1682-约1760年),字衡之,号南,浙江德清人,因德清时属湖州府(今浙江湖州),故又有典籍称他是“湖州人”。因出身微贱,家境贫寒,少年时,即从事手工业劳动。二十岁左右,始学绘画,以后即卖画糊口。由于其在绘画上刻苦创新,技艺大长。尤擅画花鸟,师宗五代后蜀画坛名家黄筌,精学写生法;又能从明代院体花鸟画画风中脱颖而出。他的笔墨极为工致,所绘花鸟形象逸趣横生,自成一家风貌。他曾将花蕊夫人的宫词,一一绘为图画,殊极所妙,名重一时。加之其广师宋、元、明各名家之长,锐意创新,声誉随之远播海外。

雍正七年(1729年),沈铨画作传至日本,倍受日本国王喜爱与称赞,遂邀沈铨去日画坛授艺。雍正九年(1731年),沈铨即携郑培、高钧、高乾三弟子渡海赴日,侨居长崎,达三年之久。其花鸟画水墨笔法与清新风格,对日本画坛产生了深远影响。在其言传身教和高超艺术造诣影响下,日本江户时代画坛形成了“花鸟写生画派”。日本绘画界一致公认沈铨是“舶来画家第一”。

三年后,沈铨自海外归国。他将在日传艺所得财物,全部散发给家乡父老、亲朋故友,以致后来身无一文地萧然去世,足见其高雅人品。

现就沈铨传世的几幅珍作,与读者共同赏读。

沈铨《桃花飞燕图》(图1),绢本设色,纵143厘米,横70.5厘米。画面中硕大的怪石岩崖与高矮不一的竹林之侧,一树盛开的桃花,正放出奇光异彩;桃枝奋力地刺向天空,给人以骄健神奇之感;围绕着桃花的四只燕儿,两只一上一下停在花枝上,另两只则在桃枝之外的空中,高低飞翔。飞翔燕与憩枝燕,一对一地相应相望,婀娜鸣叫,神态各异,情韵醉人。因燕的羽毛呈黑色,故诸多文献将其称之为“玄鸟”。细细览之,此画仿佛呈现的是:“桃花源”里谈情说爱的一派生动景象。燕体之丽,形态之雅,赋予了大自然艳美。桃花争艳的时节,正是气象万新的大好春天,也正是成双成对的燕子垒窝、产卵、繁衍后代的时候,意味着自然界的禽鸟与俗间的人类,有着共同的吉祥愿望。画面中,神情无限的盎然春色,动与静的和谐有致,赏之,使人清心悦目。

画面右上画家行体款署:“辛亥三秋南沈铨写。”钤“沈铨印”白文印、“南”朱文印和“画禅”白文印。“辛亥”,即雍正九年(1731年),乃画家赴日之年。“三秋”指秋季的第三月,即农历九月。如唐代文人王勃《藤王阁诗序》:“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可知此画是深秋之时节绘春天之美景。也是沈铨在日本的第一年,借用唐诗人白敏中《桃花》诗:“千朵芳倚树斜,一枝枝缀乱云霞”之意境,展现桃花盛开燕归来之景色,寓意他将回归的祖国如同明媚的春天一样美好。“燕归来”反映出画家对祖国的眷念和思乡之情,完全可想象出作此画时画家的心态,正处于“画阁寒气在,新年旧燕归”底蕴之中。画家爱国爱家之情愫,胜于言表。

沈铨《封侯图》(图2),绢本设色,纵155厘米,横95厘米。画面之上,岩崖屹立,下临水域;水之两岸,杂草浑暗,芦苇枯黄;崖体前后,黄菊怒放,明亮艳丽,一派深秋时节的景象。岩崖之后,有高大虬健的雄松,奋力向上直挺天幕;崖前的远方,又有苍翠的松枝,向着岩崖劲拔伸来;岩崖的顶巅之上,坐着一只体壮力健的山猴,用爪安抚着幼猴,凝目四野,神态自如,大有种悠然自得的意境。猴,居于岩崖之端,寓意着封建社会大封诸侯的历史真实。自周代始,最高统治者将诸侯的爵位,分成公、侯、伯、子、男五等,并按等封地。“侯”,虽等级低于“公”,但封地却等同,均为百里;“伯”封地七十里,“子”与“男”,均为五十里。可见“侯”的地位显要。进爵封侯,是封建社会达官重臣们人生中极其难得的晋升机遇,绵绵几千年,民间一直流传着“生儿当封侯”的祝福、吉祥俗语。画中稳坐岩崖之巅的猴,寓意人间官场之“侯”;猴爪下所抚幼猴,则寓为人间“侯”的子孙;而画中之猴,前后又有“寿比南山”的苍翠青松所倚护,上下又有“长寿花”黄菊簇拥相伴。此境此景,喻意“福、禄、寿”三星高照的吉祥绝美境界。

画面右上,青松翠枝下,有画家行体款署:“乾隆丁卯小春南沈铨写易庆之笔。”钤“沈铨之印”白文印、“南氏”朱文印、“衡斋”白文印、“石邻花伴”白文印。“乾隆丁卯”,即乾隆十二年(1747年)。“小春”,又称之“小阳春”,是农历十月的代名词。意谓“十月”虽属初冬,但天气不寒,犹如初春。画家以“易庆之笔”来描绘人间的喜庆之事。“小阳春”时节得以进爵封侯,更烘托出吉祥、喜庆之意境与心态。“石邻花伴”,更真实地映证出画境的赏心悦目。作此画之年,沈铨也正是六十六岁,民间视“六”为吉祥数。“六十六”两“六”相叠,更视为喜庆之岁、大顺之年,民间有长盛不衰的“六六大顺”俗语。此画可视为是沈铨自日本归国后的境遇、心态和艺术造诣的真实写照,也含有对“康乾盛世”景况的称颂。

沈铨《柳阴八哥图》(图3),绢本设色,水墨画。纵151厘米,横81.5厘米。水岸之上,一株粗犷的枯柳树,正衍发出新枝新干,嫩绿而稀疏的柳叶纷纷下垂,一派既无风又无雨的舒心春景。上下六只不同形态的八哥鸟,两只立于新柳的枝干上,三只依偎于水滩,一只在柳叶下飞翔。六只八哥占据着柳树的上、中、下空间,显示出八哥鸟在画中的重要地位。“八哥”,原称鹆,别名鸲鹆,古有“鸲鹆舞”。更名八哥,有文献载缘于对五代南唐后主李煜之名的避讳。老树发新,柳叶飘垂,乃是春天之景,八哥鸟的活动也多在春季。植物之柳与禽类八哥鸟同出于画面,共同铸就春的风采,可谓自然界的真情实景写照。

画面左侧中段,有画家款署:“乾隆癸酉法林以善先生笔南沈铨。”下钤“沈铨之印”白文印、“南氏”朱文印。“乾隆癸酉”,即乾隆十八年(1753年),可知此画是沈铨七十二岁所作,属其“古来稀”年岁之后作品。显示出简逸、粗犷、精妙的笔法,给人以雅致感悟。“法林以善先生笔”中的“林以善先生”,是明代正统、成化年间著名宫廷院派画家林良(字以善)。林良擅写花卉、翎毛、林木,画风简逸遒劲。画史上称林良着色的写意花鸟,在当时工笔、重彩画风盛行之下,能改革创新,独树旗帜,自成一家面貌,“皆极精巧”。画中并融入草书笔法。此画运用放逸潇洒之笔,作水墨花卉、禽鸟、树木,随意点染,疏密有致,隐含草书笔法,正是林良风格的体现。

沈铨《荷花鸳鸯图》(图4),绢本设色,水墨画。纵233厘米,横132.2厘米。整幅画面呈现了夏日池塘里的一派和谐、美妙的自然景象:荷花盛开,芬芳广散;荷叶舒展,翠绿欲滴;草萍飘浮,随波荡漾;四只鸳鸯鸟,两只于荷下水面畅游,表现出一种卿卿我我的绵绵情态;天空中的一只,也正在向憩在荷茎的另一只应和般地飞来。“鸳鸯”,省称为“鸳”,是一种富有人情味而人类喜爱的小鸟。雄者称“鸳”,雌者谓“鸯”,小于鸳,背呈苍褐色。雌雄偶居,不离不散。故长期以来民间将之比喻为恩爱夫妻,并有“棒打鸳鸯两不散”俗语,来表达男女间的坚贞爱情;将绣有鸳鸯形象的被子,称为“鸳鸯被”;把绣有鸳鸯的鞋,谓之“鸳鸯履”;还有将重叶数层的多叶红梅,赋之“鸳鸯梅”;把草乌头,谓之曰“鸳鸯菊”;甚至把房屋上一俯一仰成对的瓦面,呼之为“鸳鸯瓦”。如此丰富的鸳鸯拟人化,真可谓“大千世界、多重鸳鸯”也!

画面左上,画家行楷款署:“乾隆戊寅春南沈铨写林以善笔。”下钤“沈铨之印”、“南”、“石耕”三印。“乾隆戊寅”,乃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是年,沈铨已是七十七岁。画坛常言道:“春兰、夏荷、秋菊、腊梅”。荷花,是夏季的代表植物之花。款署中的一个“春”字,说明此画是画家在春天里所绘夏日之景。荷花与鸳鸯,动静结合,共同构筑起充溢着和谐于一统的夏季美丽景态,也象征着乾隆年间稳定、安详的社会局势。

所赏上述沈铨四幅画的款署中,竟两幅提及“林以善”,一云“法林以善先生笔”,一曰“写林以善笔”。说明沈铨在花鸟艺术造诣上对明代院派名家林良的推崇,也可看出他的画风、笔意师宗之路。细览他的画,也可感悟出林良“花卉翎毛,皆极精巧”、“水墨禽鸟,随意点染”的大家风范。

沈铨虽作品丰富,但流传至今的珍品却很少,而且主要由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今天能赏读四幅珍稀之作,乃是一种难得的艺术享受。

另外,承沈铨这位花鸟画名家衣钵、传其笔法者,尚有其从子沈天骧,以及汪清、陆仁心诸家。(责编:李禹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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