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永瑆为例谈嘉、道时期的尊唐书风与新变气象
2015-05-30白鹤
摘 要:永瑆是乾隆皇帝的第十一子,是成亲王,除此而外,他还有个特殊的身份,他也是清中期的一名书法家。永瑆一生经历了乾、嘉、道三朝,处于帖学的高峰与转折时期,而其作为皇室书法的一名代表人物,其书风特点与皇室书法的整体背景是分不开的。永瑆是一位既有着高贵的皇室血统又有着文人书家情怀的混血儿,自幼便受到宫廷的正统的书学教育;书法受皇祖父乾隆的影响早期学习赵孟頫,后学习唐碑临习欧书,这与皇室自身的书法传统是分不开的,同时他又与当时的文人相交甚密,是清帖学高峰期的典型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书法对嘉、道时期书法影响深远。
关键词:永瑆 嘉道时期 皇室书法 碑帖
永瑆(1752-1823)是清中期的一名书法家,同时他还有一个更为特殊的身份:清高宗弘历第十一子成亲王。永瑆一生经历了乾、嘉、道三朝,处于帖学的高峰与转折时期,而其作为皇室书法的一名代表人物,其书风特点与皇室书法的整体背景是分不开的。同时他又与当时的文人相交甚密,与刘墉、翁方纲、铁保并称为清中期四大书法家,是清帖学高峰期的典型代表人物。在金石考据学盛行的年代,永瑆的书法及其观点亦受到影响,在帖学向碑学转向的过程中也有一定的代表性,在嘉、道年间,书法呈现尊唐书风,尤其是皇子永瑆为首,大力倡导,并不断发展创新,对清朝书法界影响颇深。
一、承上启下的作用
正如康有为所说,嘉、道时期书法出现了取法唐碑的趋势,皇室书法也把目光转向了唐碑,其中代表人物就是乾隆皇帝的第十一子:成亲王·永瑆。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了这一现象的发生呢?从其书法自身方面分析:赵董书风的垄断、“馆阁体”的束缚,一些创新求变的书家要求冲破其樊篱,是转变书风的内在要求;二从其社会政治方面分析:政治稳定后,统治者为了扼杀政治异端,大兴“文字狱”,许多的学者、文人便把精力投射到古籍的研究中,促使了金石考据学的出现及兴盛,是唐碑兴盛的先决条件;三是唐碑自身的优势:唐碑兼有碑帖之长的劲健的书风正好可以扭转赵董书风的靡弱,并且也是取法二王,与皇室正统的儒家思想并不互相矛盾。正是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相容才造就了唐碑在这一时期的辉煌,由此“一股复兴唐碑的风行在帖学书坛迅速形成”,成亲王·永瑆对唐碑更是钟爱有加,一直没有间断对欧书的学习,在《小字兰亭序并跋》并记” 。
此跋写于永瑆中晚年,便知唐碑高于少年时所学帖学,遂转而临习唐碑,不求功成名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并弥补自己帖学书风中的不足之处。丁丑年系嘉庆二十二年,公元1817年,时永瑆六十五岁,偶得少宗伯的法书,被其险峭、秀绝的欧体书风震撼,永瑆对唐碑的重温,可见其对唐碑的喜爱与推崇。
永瑆历经乾、嘉、道三朝皇帝,这一时期由于朴学的推动、金石学兴起,书法进入了分化进而又继续发展的时期,在书法史上是由帖学向碑学过渡的阶段,永瑆的书法在皇室书法中也起到了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
成亲王·永瑆(1752-1823),清乾隆皇帝的第十一子,字镜泉,号少庵、诒晋斋主人,乾隆五十四年被封为成亲王。著有《诒晋斋集》、《诒晋斋随笔》、《书法指南》、《苍龙集》、《听雨屋集》等,永瑆的书法作品集中于其个人的丛帖中,《诒晋斋书》五卷、《寿石斋藏贴》四卷、《诒晋斋巾箱帖》十六卷、《诒晋斋巾箱续帖》四卷、《话雨楼法帖》八卷、《快霁楼法帖》四卷、《诒晋斋法帖》四卷以及《抢冲斋石刻》的后二卷为永瑆所书,纵观整个清朝皇室,能够真正称为书法家的只有永瑆一人,其在皇室书法中的地位是不可忽视的。永瑆书法在当时重若珍宝,《嘉庆九年上谕》记载:“朕兄成亲王,自幼精专书法,深得古人用笔之意,博涉诸家,兼工各体,数十年临池无间,近日朝臣文学之工书者,罕出其右”[1]。
这样一位在当时可谓是大师级的人物却认为《宋拓化度寺》、《皇甫军》、《醴泉铭》等碑都“非少年精力”所能达到的,可见其对唐碑的崇拜之情。晚年的永瑆为了纠正自己学赵董带来的弊病,一直在努力的临习欧书,对于其“险秀绝伦”的姿态甚是欣赏,更有“学假晋字不如学真唐碑”的真实感受,我们从其作品中可以看出既有欧体的险峻又渗入赵体的俊逸。
皇室对对唐碑的尊崇是这一时期帖学书法内部的自我创新与超越,不可否认,这个时期的帖学是值得肯定的,它是碑学来临前的一次辉煌;由于对唐碑的兼收并蓄造就了一大批的皇室书法家,除永瑆外还有永瑢、永忠、弘旿等;金石学的兴盛出现了许多研究唐碑的学者,他们著述提拔,产生了许多关于唐碑的书论,如永瑆就有《欧阳询化度寺》三跋、《多宝塔碑跋》、《皇甫诞》跋、《田公政德碑》跋、《房公碑》跋等等。
帖学的繁荣往往掩盖了碑学在皇室的接受情况,但这并不代表皇室没有受到碑学的影响。永瑆书法主张崇尚唐碑,不仅是对康熙、乾隆盲目崇尚赵董之风的极力扭转,而且对碑学的兴起也起到了引导的作用,使帖学向碑学的转化有了一个过渡和缓冲。永瑆书法上承康熙、乾隆的赵董书风,下启溥心畲尚碑情怀,在皇室书法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
二、对皇室书法的影响
爱新觉罗氏是一个十分重视文化的民族,清初入关时对汉文化的推崇和学习使得皇室书法呈现出了蓬勃发展的局面。其历代皇帝十分注重对其皇室子弟的教育与培养,从顺治时期开始就在满洲八旗内设置宗学,专供皇室子弟及近支学习,其教育也极为严格:“ (下午3一5点)”。
由此可见,皇室子弟从小便受到了系统、正规而有严格的教育,武事、诗文、书画无所不及,尤其儒家思想及书法是每一位皇室子弟必须掌握的基础课程。所以清皇室不仅在政治上展现了卓越的统治才能,在文化上也是一个值得赞扬和尊重的民族。
永瑆是一位既有着高贵的皇室血统又有着文人书家情怀的混血儿,自幼便受到宫廷的正统的书学教育;书法受皇祖父乾隆的影响早期学习赵孟頫,后学习唐碑临习欧书,这与皇室自身的书法传统是分不开的;生活于内廷之中得以见到历朝历代大量的书法真迹,永瑆自己收藏的就有《平复帖》等,为其眼界的拓展和书学水平的提高提供了最直观的条件;作为皇子的永瑆与当时的文人书家交流甚为广泛,与翁方纲、刘墉、铁保并称为清中期四大书家。
以上原因使然,永瑆书法不管在皇室中还是在文人中都受到了追捧,“名重一时,士大夫得片纸只字,重若珍宝”,可以看出永瑆书法在当时的影响之大。在皇室众多的子弟中能够在继承康熙、乾隆所倡导的赵董书风的基础上大胆创新、不滞笔于赵董,突破其束缚,追求古法,由明至宋到唐,将唐楷纳入了取法范围并最终归入晋韵,将皇室书法从“馆阁体”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并创造了清帖学书法的高峰。永瑆这种书法风格的转变影响了皇室的其他子弟,像乾隆之孙绵亿,其书法风格几乎完全承袭其皇叔永瑆;乾隆时期形成的追求“乌、方、光、整”的馆阁体书法一直笼罩着清中期的书法艺术,此时的皇室书法千篇一律,缺乏活力,没有创新,走入了死胡同。而永瑆在馆阁体书法即将走到死穴的时候,带领皇室子弟取法唐碑,给皇室的书法带来了新的源泉及新鲜的血液,从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馆阁体书法,同时给帖学带来了新的生机;在碑学来临的前夜,永瑆取法唐碑的创举在皇室中可谓是创举,由于一系列政治因素和社会原因,清统治不可能也不会推崇碑学,但当时在书法领域声势浩大的“尚碑运动”对皇室子弟中书法的爱好者不可能没有影响,从溥光和溥心畲的书法中我们可以明显的看到其受碑学的影响,正是由于永瑆追求创新的精神影响了皇室子弟,才没让皇室书法错过碑学这一辉煌的成就,可以说永瑆为皇室碑学书法的发生奠定了基础。
三、晚清皇室书法的兼容态势
由于历代刻帖的失真以及帖学自身的原因,晚清帖学走向了式微,碑学兴起。分析其兴起的契机,一是金石考据学的引导;二是明末王铎、傅山等书家个性思潮的影响;三是人们审美心理的变化,追求碑的拙、硬、疏、刚。碑学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清皇室没有引领碑学的兴起但其势必会受到当时声势浩大的碑学的影响的,爱新觉罗·溥心畲为道光皇帝的曾孙,其书法在临习传统帖学的同时更兼习北碑。心畲自述云:“书则始学篆隶,次北碑、右军正楷,间习行草”,“篆书则习《泰山》《峄山》刻石、《说文》部首及《石鼓文》等,隶书学《曹全》《礼器》《史晨》”。
心畲书法师承成亲王·永瑆,上溯颜、柳,结构严整,骨肉兼具,婉转俊逸而不失厚重之感。心畲诗、书、画样样精通,诗、书、画中他认为他的诗排第一,书第二,画则第三。并且对考证注疏也非常擅长,出版过《秦汉瓦当文字考》、《陶文释义》、《吉金考文》、《汉碑集解》等古文字研究的书目。
心畲不管是自己的皇室身份还是艺术中的地位都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心畲身处皇室,早年受过良好的传统教育,可以欣赏到清宫内府收藏的书画名迹,并且他自己也有收藏。但是他也亲眼目睹了清皇室的没落,内心的痛苦无法言喻,可贵的是他没有被国破山河的消极情绪所左右,在政治上不能“兼济天下”之后,便借助书画来“独善其身”,以寻求得精神上的安慰;再者心畲处在碑学大盛的时期,这与皇室一直提倡的帖学书法是相背而驰的,政治原因使然皇室书法不可能提倡碑学,但尚碑潮流依然迅猛,甚至席卷皇室。晚清的书坛可以说是碑派一统天下的。但与此同时,一些书家也认识到了盲目的学碑所导致的笔法以及章法等方面的弊端,于是他们将碑与帖融合在一起,开创了碑帖融合之路。帖学开始重新得到重视,碑学也融合帖学的优点推进到了一个新发展,心畲就是这些书家中的一位。
注释:
[1] 马宗霍.书林藻鉴·书林记事[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05):195
参考文献:
[1] 容庚.丛帖目[M].北京:华正书局有限公司,中华民国七十三年
[2] 马宗霍.书林藻鉴·书林记事[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4
[3] 吴振械.养吉斋丛录[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
[4] 玄烨.跋董其昌墨迹后,见佩文斋书画谱[M].北京:中国书店影印,1984
[5] 鄂尔泰等修.清世宗实录[M].北京: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
作者简介:
白鹤,江苏省书法院专职书法家,南京艺术学院艺术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