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市绘
2015-05-30施柯沁
施柯沁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容下了60多亿人;这个世界又很小,小到被分割成60多亿个个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亿万富豪那样受全球瞩目,他们中大多也无法像庄周那样看破人世,怡然梦蝶。更多的,他们在为自己头顶小小的一片天而努力生活,用他们有些世俗的方式感知世界。其实,世界不过是一张巨大的画布,上面描绘着形形色色的人间世态。
一
春节里的一天,我去理发。理发店离家不远,由几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合资经营,几年下来,凭着不错的手艺,在附近居民区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客户群。时值午后,屋子里很干净,也意外没有以往充耳的电吹风轰鸣声,只有两三个守店人趴在前台玩手机。他们说客人、员工基本都回家过节去了,难得那么清闲……
理发过程很安静,只有剪子利索的“咔嚓”声和不知名的柔和音乐一直萦绕在耳畔。忽然,男生A向同伴提了一句:“今天晚上买两斤瓜子,到我家阳台上去过节吧!”
一阵沉默,半晌,才悠悠飘来一句:“做什么事啊?”
“我们来聊天好了,谈谈理想,我帮你们规划一下未来怎样?”男生A的兴致似乎很高,半开玩笑地说着。
“算了吧,肯定聊着聊着,就聊到女朋友和打游戏上去了……哈哈!”
或许是被说中了,男生A和着同伴哈哈地笑了,笑声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将店内安静的空气搅起了一圈圈活跃的涟漪。
就在我还在想象节日佳景时,却意外遇到了这样一群无羁的人,他们准备用嗑瓜子聊八卦的方式来过节。这群早早步入社会的年轻人或许很难领会某种传统的雅致,但他们用自己个性而生动的方式活着,无关高雅,自得其乐,却也显得那么闲适而迷人。
二
一个雨天,怠于回家煮饭,便在某个闹市区内绕过两三个正在和顾客为几斤几分而纠缠的小摊,拐入街角,找到一个卖薄饼的摊子。
打理小摊的是一对外来的夫妇,因为下雨客人不多,他们正准备收摊。见着我,妻子遗憾地叫起来,说她刚把面粉拿上楼,然后又冲我摆摆手,意思是没关系,她再回去拿。还没等我开口,她便冲进雨中拐入一幢居民楼,丈夫则熟练地捣起蒜头。
不一会儿,妻子端来了面粉,支起锅,娴熟地烤起饼来。锅冒着腾腾的热气,她的手如舞者般跳跃在其中,有时她转头看看丈夫,又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问我需要什么,只是在一两分钟内,她便递给了我一只热腾腾的袋子。此时,面刚刚用完,蒜刚刚捣尽,一切把握得恰到好处。付钱时,我又顺带要了两块臭豆腐干,她把手在花白的围裙上抹了几下,竟转身把架上剩余的四块豆干都包给了我。“不用钱了。”她大方地笑了笑,她的脸映在逐渐亮起的路灯中,衬着昏黑的雨天,显出一种格外温暖的橘黄。
有人说:在菜市场这些地方,我们能看到社会的缩影。形形色色的摊里,我们可以见到五花八门的人:斤斤计较的,憨厚淳朴的……大概也只有走入那些地方,我们才能看到这个社会最本质的样子。可面对那有些脏乱的地面,有些嘈杂的叫卖声,我们终究是放不下所谓“文化人”的矜持,总是匆匆瞥一眼那些黝黑的面庞,然后自命清高地评论起他们的生活……
三
某次在酒店吃饭,邻桌是一群腆着肚子、夹着公文包,看上去很体面的人。我零碎地听见他们的谈话,商务、金融、政府……似乎无所不包。直到点菜时,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开始对着服务员喋喋不休地指责着什么。那个出了岔子的服务员一直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是理亏,抑或是身份约束他不得与客人争辩?
一直以为,这些服务行业的人,尤其是处于时刻担心被炒鱿鱼的位置的人,一定练就了极高的忍耐力。为了能守住自己的生活,他们不得不被尖锐的社会磨平生来的锋芒。也许在许多人眼里,他们的职业是卑微而不值一提的,但偶尔,有人心血来潮向他们道一声谢谢,若是他们惊愕之余还以了微笑,便是一朵小小的心意,在两颗平等的心中,开出了温暖的花。
有时会翻一些上世纪的老故事,即便阅历不多,却依旧找到了一种熟悉的现实感,那夹杂着深沉苦难和朴实欢乐的文字间,弥留着中国当代社会中卑微却实在的小人物的影子。
在大世界眼里,他们微小得如碌碌的蝼蚁,而在他们的小世界中,他们则是独立而坚强的主角……我们这些匆匆路过他们生命的人们,又哪来资格随意言说他们漫长的年岁呢?
他们竭尽自己的一生为这世界涂上各色的一笔,而我们的世界,也因这微小的一笔笔,逐渐变得如此多彩,令人着迷。
(指导教师:何文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