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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残碎,难求双飞

2015-05-30风飞扬

传奇故事(上旬) 2015年3期
关键词:千金尚书公子

风飞扬

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

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忆昔在家为女时,人言举动有殊姿。

……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唐·白居易《井底引银瓶》

爱情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

最会用诗写传奇的白居易在《井底引银瓶》里,记叙了一个私奔女子最后惨遭抛弃的故事。

女子名李千金,那时她还只是深闺春怨,看见才子佳人仕女王孙上屏风,又羡又恼,自言若招得个风流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宁可红烛高照,锦帐低垂。

只因老父在外,便耽搁了女怨深闺,真是恨嫁女儿心。李千金从小学女红,头一件大事就是为自己绣喜服,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屏风,原不该摆在恰对妆台的寂寞处。

还有那最知小姐心思的俏丫头,和小姐半分调笑,三分引逗,却是十分劝慰。

这日是三月初八,上巳节,洛阳城里的公子千金,或宝马或香车,都去郊野游玩赏春,她出不得院子,隔着墙看看那春风拂面的行人也好。

三月流光韶华贱,书里分明写着,开到荼蘼花事了,满园的惆怅就这么无声地绽放。

李千金活泼得如那枝上黄鹂,甚至有一点点辣,说出口的话不像个大家闺秀,却率真得没有遮掩,是这样的直白叛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丢了笔墨,推开房门,心里还是被满园春色铺上了一层无奈。怎肯再负花期,惜芳菲。九十日春光如过隙,怕春归又惜春归。她的鞋子上,用金线绣了莲,裙子盖住,走时裙裾飘摆,绣鞋只露得尖尖一点,环佩发出清脆的声响。

似乎每个女子的行走都有这样端庄风雅的姿态,与自然相亲,与景物相融,与尘世相忘。

她走过荼蘼花架,转过曲栏之西,踩着山石,隔着粉墙,看外面大路朝天。原来所谓的深宅大院,更多的还是精神的枷锁,就是在这闺阁里等待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园子里四季景物暗换,那外面只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便可衬起人面桃花。

路边的榆钱随风漫飞,谁家院墙上豆荚攀爬得不安分,落花凝香伴马蹄沾尘而去,酿蜜的蜂儿正与繁花相亲。

人生来不易,能在路上奔波的人都是幸福的,至少,有个值得奔波的理由。

那路上的人,是工部尚书家的公子裴少俊,年方弱冠,未曾娶亲,唯亲诗书,不通女色。

初听来倒像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来洛阳选奇花,倒着实风雅,不想错过这节令,春情使人醉,他足蹬高靴,腰围玉带,骑在玉骢马上,像极了诗文里的玉郎。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裴公子也看见了李千金,四目相觑,各有眷心。

红尘路上的缘分,不早不晚,不管对错,大抵都是躲不过。明知世道不容,也在这一刻,停不下脚步,只有向他走去。所谓一见钟情,都是三生石上旧情缘。

裴公子是身在武陵人已醉,李千金落笔就是月上柳梢。当夜两人幽会,却被嬷嬷撞见,在李千金的央求下,放他们出了门。在父母跟前做女儿,再不如意也多是嘴皮子上的小性子。

这说走就走了,只因为深信,不久她便可以携了如意郎君,堂堂正正明明艳艳地回来。也真是够勇气,入了眼入了心,从此就跟了这个人,天涯海角,穷困潦倒,都不考虑,她奔的是爱情,不是生活。

爱情就是这样,开始握在手里,结局却始料不及。

这一走,就是七年。七年间,她生活在裴府的后花园,生了儿女,当年天真烂漫的少女已成了贤良的母亲,却不是妻。

做女儿时,她也是顽皮胆大,离了娘家倒婉顺似天成。少俊的父母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更不知道这一双儿女。想想那达官贵人的花园,也真是繁复庞大到吓人。这边进人添丁,儿啼童戏,那边却连个蛛丝马迹也不见。

若不是清明节少俊去祭奠,若不是裴尚书闷倦来到园子,若不是那两个孩子正在跑来跑去地玩耍,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端正地立于世风之下。

原以为七年足不出户的相守,养儿育女的辛劳,能在这一天把残缺补全。可尚书大人一句“聘则为妻奔则妾”说得斩钉截铁,几番羞辱刁难,少俊真的就写了休书,孩子留下,李千金却被赶出了那个她不曾熟悉过的地方。

爱之初,是生同衾死同穴的愿,到头来,却瓶坠簪折恩断义绝。

回到洛阳,父母已亡,她伤痕累累地独自生活在园子里,听离人鸟唱“不如归去”。

好在裴公子不是绝情的人,他当下收拾了琴剑书箱,骑上那匹曾经带来李千金的马,踏上了赴京应试的路,待高中后,定要风风光光地迎李千金进门。这一发奋,倒不负苦心,居然状元及第。

他来寻她,要与她重做夫妻。他是洛阳府尹,裴尚书已致仕闲居,该是再也没有阻挡地一家团聚了,可是李千金却没有要回转的意,声声句句全是怨恨。

跟他私奔弃高堂而去时没有恨,被藏在后园没身份没自由时没有恨,那时她想得明白,爱情里有牺牲,只要两人心里有情比金坚的爱,再怎样的难也不是难,被天盖被地埋也不分开。

可现在,这人有了功名,要给她一个明媚的未来,她却是幽怨的恨,恨那一纸休书就不认了情分,在他眼见得她受苦受难受驱逐时,爱情成了一个虚幻的语言,轻飘飘地没有一点分量。在李千金看来,裴少俊对她的爱,是会退缩的。

对裴少俊而言,父命难违好比天,在她而言,夫却是天字出了头,她不能不恨不怨。

这时老尚书和夫人也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前来,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老尚书和她的父亲曾同朝为官,还议过婚,只因政见不同才未成。

赔罪也好,说情也罢,旧日恩情加上一双儿女,李千金纵心已碎了,也不得不自己缝起。只是不知在她心中是否还有那日随他而去时“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的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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