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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有BIGER的咖啡馆是怎样建成的

2015-05-30李生

中国集体经济 2015年32期
关键词:高碑店开间老中医

李生

怕死的人有两种症状,一种是手上扎个刺儿都得去协和医院挂专家号的,我的同事那谁、那谁还有那谁就这样;还有一种是浑身各种不适却死活不肯去医院的,怕一查就是绝症,在下就是后一种。

有朋友看不过眼,耳提面命,让我尽快去看大夫。大夫也是她推荐的:贼神的一个老中医,专治各种不调,她介绍说。

老中医并不算老,是个东北人,带两个极美的女实习生,他一边诊脉边和女弟子谈笑风生地互动,诊室的气氛如坐春风。

“脾气挺大啊。”他一开口,声如洪钟,“这肝火,当当直往上顶。”

女實习生凑过来:“我试试我试试……真的诶!”

按说脾气不好的人此时应该不悦,然而并不敢。“我也不想啊,我这不是有病么。”我气焰全无,只好自嘲地笑笑。

“叫病拿的哈,都这么说。”老中医哈哈一笑,边指点学生开方子边讲些不生气不上火万般皆无奈看开最重要的人生道理,邪性得像个算卦先生。

“算卦么,他确实会点儿。”介绍的朋友说。她想开间咖啡馆,兴趣爱好之外总要追求点儿盈利,找过那位老中医,烦他给取个名儿。

——写到这儿我想说,凤姐是个多好相处的人啊,刘姥姥给取个巧姐儿,她并没嫌土,立马印了名片。

——所以说这位朋友是多么麻烦啊,请人家给取(写)名(稿),然而并(居)、没(然)、有(退)、用(稿)。

老中医给取过几个名字,按五行八卦座星运程选的,相当于开过光加过持,可保财源滚滚日进寸金。但并不中她的意——取个有助于财源广进的吉利名字固然是极好,但是难在BIGER还要高。(那个词不怎么说得出口,感谢网友智慧,解决了我的麻烦。)

这位朋友,我在这里叫她李老师。

有一天李老师和几个朋友去爬野长城。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秋晴,天蓝得像做梦。大伙儿都在拍照片,除了李老师。

有人热心地喊她加入:那谁快过来,过来照相,这里拍照好看。叫了两三遍。这时有人说了一句:你们都干的事李老师能稀得干么。

是个玩笑。“但我当时心里一激凌。”她说,“我这一生好像都在追求与众不同,然而我并不知道。”

现在这个与众不同的人要建一个咖啡馆。

开间咖啡馆的想法并不特别,据说每个女生都有过这样的梦想:开间花店,或者一家咖啡馆。我甚至二十年前就给我的花店取了名字:叫袭人,花气袭人知昼暖;或者叫紫陌,紫陌红尘拂面来——到今天仍然还是梦想,只是加了个前缀:等我有钱了的。

等我有钱了也是一个特别好的话题。我的同事王老师说,等他中五百万以后就在单位门口摆个烟摊儿,想抽啥烟都不用买了。请注意是单位门口,他还上班。另一个同事何老师,说等他有了钱,就在什刹海买个茶馆儿,一边做生意,一边在窗前摆个电脑写稿子编片子。

何老师说说就罢了的事,李老师去实现了。如今她就是这样,一边开咖啡馆,一边在窗前摆个电脑写稿子编片(珠)子。

实现的过程一点儿也不美好,她说。

首先是选址。地方得够大,关键是要盛得下自己的各种想法;位置得合适,既要保证客流量,还不至于太闹腾;第三,反正就得我瞧着顺眼,这个最难,比找对象还难。贼难侍候。

子曰:矫情人儿有矫情命。李老师家有一位王先生,最善于把李老师的各种高标准严要求付诸行动。

在高碑店儿民俗文化街上寻觅到一处二层小楼。之前是个什么公司,该单位撤退前想必和要账的发生过械斗,为此还推倒了一面间壁墙。

一地垃圾和碎砖头,难得是她觉得顺眼,相中了。相中的理由有三:一,二层小楼还带一阁楼,空间刚好够用;二,旁边又有写字楼又有中国油画院,有潜在客户,又兼有艺术气息,正适合一家咖啡馆的存在;三,姐姐我乐意。

下一步该设计了。

“设计我开始找的是国内一家有名的咖啡馆的设计团队,因为喜欢他们的风格。我第一次有开家咖啡馆的想法时就是在那家咖啡馆,所以我想开咖啡馆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他们。”

想找的人很快找到了,因为是朋友的朋友,人家也没要高价。设计师来回跑了几次,听李老师的想法,拿出了相关方案。然后李老师根据这个方案,提出再修改意见。然而几个来回之后,设计师就没了下文。

李老师是聪明人,立刻明白这是人家觉得自己事儿多,不伺候了。想想自己这些年来做片子时被领导一遍一遍打回去修改时的各种愤懑,将心比心,罢了。

那就自己设计,找施工队干。

说是设计,但其实只有想法,还不时推翻。施工队得有多悲愤你能想象吗?!结局是还剩一万块钱尾款的时候整个施工队于一个夜晚突然消失,带走了所有工具并关掉了所有通讯设备,永远离开了朝阳区。这得是给人逼成啥样了才会出此下策啊,钱都不要了。

如果那位包工大哥看到这篇小文,请和李老师联系,她欠你一杯咖啡。

施工队离开的时候,剩了一部分油漆的活儿没干。得,去找个站大街揽零活儿的吧,高碑店就有。

大桥底下讲好了价,一平米60,大概60平米。六六三千六。去现场看了一回,坐地起价,说你这活儿,得5000。李老师试图讲价,人家不干,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老师想,那么多干活儿的,怕你啊。

结果第二天再找一个人,要8000。再找一个,10000。旁边一个开三轮的说,你别找了,这方圆一公里的漆工都知道你家有活儿,急着找人干。

李老师一生气就特别有斗志。她自己率领员工自力更生呀么呼嘿——干完了剩下的活儿。

孩子生了,名字也该定了。

中医专家选定的名字她不喜欢,但中医这个身份倒是提醒了她。

咖啡也是药。

在研究了《汤头歌诀》以及《本草纲目》之后,她从上千味中药中选出了几个喜欢的药名,又进行了民间投票,最后选定了现在的名字:豆根。英文JAUNT算是前缀。意思是:在路上。标识是一只吉祥鸟。

开始她这么解释:一顆向往自由的咖啡豆,在一只吉祥鸟的帮助下想要实现梦想。她一路成长,不断询问自己的本心,最终找到真实的自我。关于爱、关于分享、关于取舍、关于包容、关于认真生活……她想和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分享。

这段解释暴露了她的文青气质。

我能明白她为什么喜欢这两个字。豆,代表生命力;根,象征稳定和踏实。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飘,停不下来,总是游移不定。性格吧。太爱自由。现在,有了这家咖啡馆,我算是停下来了。”

我查了百度百科,上面说,豆根,为防己科植物蝙蝠葛或豆科植物柔枝槐的根茎。性寒、味苦,有小毒,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等功效。

我前面说过,开间咖啡馆的想法不算特别,特别是她真的做到了特别。

现在的效果,其实她并不满意。“不够惊艳,和想象的仍然有差距,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就像做了十期特别节目,还整整做了一年。”

但我觉得已经十分好。

到处都是鲜花。

所有的布置都是她压箱底儿的货:从尼泊尔买的挂毯、从贵州买的桌布、从西藏买的珠贝,从东北买的箱子,从广州买的船、从新疆买的棉花以及从胡同张大妈家买的窗框子和村头赵大爷家买的门板。

还有她每年去西藏旅行时拍的照片。

值得一提是厕所门上的两个小人儿,据说来自云南。我一时糊涂问女厕所到底两颗牙的还是四颗牙的事恐怕会成为这家咖啡馆的永久段子,笑的人不信我瞎,只批评我装纯真。

“看牙不行,应该看腿。”我们的同事方老师说。这孩子到底是学坏了。

我的同事张老师第一次去这家咖啡馆,在座位上坐了一分钟之后,接着消失了俩小时,她在楼上楼下的各个角落拍了300多张照片,再回到座位,只是看着手机里的自己,再喝一口桑格利亚汽酒,醉了。

有家的感觉。我的一个朋友说。

我把这句评价告诉李老师。她说,说明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咖啡馆设计者。

但这正是她想要的啊。

就是要舒服。从一开始,她就这样说。每一个在咖啡馆游荡的人都是一个暂时无家可归的人,舒服是最本能也是最终极的需要。

的确是舒服,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那么舒服的桌子椅子还有沙发。

作为一个先天带有肥胖基因的人,我决定不评价这里的食物。不过我可以评价一下这里的美式咖啡,用李老师她们家的方言说就是:效果嗷嗷好。下午三点钟喝下去一杯Americano,保证你这一宿把全世界和问题都思考一遍还捎带着把这辈子的新愁旧恨再温习一番,凌晨四点的时候恨不能给所有认识的人打个电话,说人生这么短暂你怎么还好意思睡觉?!

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想必你已经来过。

想必你也是克服一些困难到达这里。

因为它太难指路了。

如果你恰好不在附近,怎么走呢,三个办法,一个办法是从高碑店拐进去,一直走,走到没有路,然后左拐,一直走,走到快没有路,右转就对了;还有一个办法是从五环走,上广渠路,从第一个红绿灯右拐出去,再右拐再左拐左拐再右拐就到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坐地铁到高碑店,坐个三蹦子,就到了……这么说吧,第一次去,能把你找急眼。

我约了个住在南三环的朋友去这个地方,说不明白,索性打车到四惠东去接人——我真的是为了形容这个地儿有多难找,但你也可以把它看成硬广。

得感谢科学,发明了导航。不过我决定在这个地方留三百字儿的白,供大家吐槽用。

因为难找,我曾悲观地和她讲,李老师啊,你这个地方恐怕是要靠回头客才行。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不过我喜欢人少。清静。因为这么点儿私心,我就不大舍得把它介绍给别人,怕人多了我以后就不想来了——这么说好像心理挺阴暗,巴不得人家不挣钱似的。

李老师懂我的意思,说,人多了我也嫌烦。

事实上我的小算计很快破产,巷子深掩藏不住BIGER高,地偏架不住文艺青年心远,而且多数人不像我这样独,他们非常自发地、热情地在朋友圈呼朋引伴。

她家生意着实不错。去过的人都说,这是一家有BIGER的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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