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凡之路

Michael Daller

罗尔·邓怎么也不会想到，种族歧视的恶语会一股脑砸在自己身上。当时还是一名苏丹难民小孩的邓难以理解这些词语，但每每想起……

Samara，意指黑人。

Hunga bunga，对类人猿的奚落嘲讽。

Shakshuka，取自一道廉价北非菜肴的侮辱绰号。

坏日子里，那些课堂上的污言秽语会立刻升级成操场上挥舞的拳头。

“这类事经常发生，”邓在25年之后如此说道，“我有过这样一个老师，直到我长大，我才明白他过去对我和哥哥所说的，全是种族歧视以及憎恨之类的东西。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因为这些事情和他干架。”

尽管如此，那段生活却仍然是邓生命长河里的一段美好时光。20世纪90年代初期，邓的祖国苏丹陷入了由北方穆斯林和南方基督徒发起的长达十年之久的内战，为了逃离战乱，邓和其他八名兄弟姐妹背井离乡，流亡到了埃及的亚历山大港。据英国媒体报道，彼时邓的父亲还是苏丹政府官员，在一场由穆斯林反叛军旨在实施伊斯兰律法而发起的暴力政变中，于1999年锒铛入狱。三个月后，艾多·邓被释放，他和妻子玛莎将孩子送上了偷潜入埃及的飞机。在异国，最年长的哥哥姐姐承担起了照看弟弟妹妹的重任。邓已记不清四岁时经历的那些噩梦，但他经常能听到兄弟姐妹在说“晚上醒来，什么东西都没带就上了一架飞机，祈祷着没人知道我们的父亲是谁”这样的故事。

随后，艾多和玛莎逃至欧洲寻求政治避难，邓的家庭天各一方长达五年。

历经千般艰难险阻，邓活了下来，不仅拥有了稳定的生活环境，常人不敢想象的丰厚薪水以及两届全明星的身份地位，还成为了为联盟效力超过十年的老将。考虑到这些，当被问到他是如何原谅老鹰总经理丹尼·费里，从而继续前进时，你很容易就会原谅他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善意的嘲讽。

“我过的一直就是这样的生活，”邓说，“许多人都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环境下经历过种族主义的敌视，这样的经历让我从小起就有了一副坚强的外壳。我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情况，每次我都会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另一个篇章，我遇到过比这糟糕得多的情况。”

自邓挂掉费里的致歉电话已过去了近六个月了，去年七月，费里在一次针对自由球员事宜的管理层会议上，发表了一番种族歧视言论，而这被录音抓了个正着。费里告诉其余的老鹰高管们，邓身上有一些“非洲元素”，这类人往往是靠不住的，他声称这些信息是从其他球队的报告中看到的，后续报道指出所谓的“其他球队”就是邓的老东家骑士以及公牛。

老鹰管理层携手NBA的内部调查终将费里的录音曝光于天下。“总体来说，他是好人，但不完美。他身上有些非洲人的东西，我不是以一种不好的方式在谈这件事，他是个好人，但他会背着你做一些事情。”

去年秋天，在邓签约热火而不是老鹰后，他们曾有过一次交谈——彼时NBA刚从几个月前唐纳德·斯特林事件的负面影响中缓过来，而费里的种族言论又引发了一波地震——邓向费里发出了挑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

“他本能够去贬低费里，如果他被惹毛了，他完全有权利说出他想说的。”同邓一起于2004年进入联盟，首轮被公牛选中的老将后卫本·戈登说，“但他却选择豁达的对待此事，他没有因为那种事而意志消沉，他没有。一次又一次，他的品行说明了一切。”

一项在总经理以及联盟高管间展开的调查显示，费里从报告中读到的关于对邓批评内容，主要是因为他离开公牛时和管理层产生的冲突，以及在骑士时的某种失控状况。

一位东部联盟的高管形容整个费里事件是“不幸的”，但他也表示，关于自由球员的内部讨论，经常会因为坦率直白而引起争论。

“每当谈及自由球员，选秀，交易，房间里的每个人，我们、球员以及经纪人的情绪都会变得异常敏感，”这名球队高管说，“这就是生意。有时候总会有一些人说一些情绪化的事情，丹尼犯了错，但那都过去了。除此之外，我从没听到过任何人说过关于罗尔·邓人品的坏话。”

邓能够选择原谅，是因为他从未忘记父亲的谆谆教诲，以及四海为家的经验教训和做人准则。那些分离的日子里，艾多和罗尔之间的通话，没有一次不是以对家庭的愿景展望作为结尾的：放弃仇恨，抓住机会帮助身边的人。

“也许上帝让这一切发生是有目的的，”邓说，“也许让我面对这些情况也是有原因的，也许是去让我去引领团结更多的人。总有一天，某地的某人会因此受益。我就是这么看这些事情的，我把这理解为上帝的意图。”

在一手组建了非凡球队后，费里被迫离开，现在仍处于无限期的行政休假中。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同市政官员、前NBA球员以及高管见面，却拒绝接受采访。老鹰正在创造队史最佳战绩，并在主帅迈克·布登霍泽的执教下，高居东部第一，四名首发入选了全明星。与此同时，邓则成为了另一块领域的全明星。

马赛·乌杰里本可以保持缄默，或者将他的情感限制在他和费里的私人谈话里。这位总经理是联盟第一批找费里谈话的高管之一，但对乌杰里来说，这不仅仅是一次痛苦的私人事件，也是一次教育大众的机会，更是一次发泄情绪的绝佳时机。

乌杰里是尼日利亚人，去年九月，他在多伦多《环球邮报》上发表了一篇871字的短文，文章质疑了费里的说话方式，维护了邓的品行，并要求人们应当在思想观念上进步。

短文的中心是乌杰里对邓在卢旺达参加一次由NBA赞助训练营活动的回忆，当时，邓正处于脊椎穿刺的艰难恢复期中。作为那片大陆上最功成名就的现役NBA球员，取消行程从来不是他的选择。

“他此前抱病去了伦敦和安哥拉，回到卢旺达后简直病成了狗样，”乌杰里说，“我们告诉他，应该利用早上的时间多休息，因为他一直在咳嗽，你可以看出，因为长途跋涉，他已经疲惫不堪了。结果？那天早上，他第一个起床。他始终是训练营中精力最充沛的人。训练营结束后，他晕厥了数个小时。”

之后，人们以为邓会错过和赞助商以及达官显贵们的晚宴。“他还是出现了。”乌杰里说，“他就是那样的人，一直以来，他在这类活动中的表现都是现象级的，他是为我们引路的火炬手，他将整个NBA的使命扛在自己肩上，走遍了全世界。”

今年四月，邓将步入而立，但他的行为举止、面部皱纹以及处事智慧让他看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不少。

本赛季场均14.6分是邓过去六个赛季以来的最低值，场均篮板也达到了生涯新低。但随着球队在全明星后取得了四场三胜的佳绩，邓的表现也让人们看到了希望。进攻端，邓接过了波什的担子，成为了球队的得分王。当邓场均至少砍下20+时，球队的战绩是9胜0负。

耐心、洞察力和指导他人的能力让邓自抵达热火后，就成为了最值得依靠的存在。在今年一月同快船的交锋中，邓把菜鸟球员沙巴兹·内皮尔拉到一旁，告诉他仔细观察克里斯·保罗是如何运转球队的，“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也可以像他一样。”

这些特质正是热火总裁帕特·莱利在去年夏天签约邓的理由——“球队史上最重要的自由球员签约之一”。而且，和他之前经历的困难挫折相比，在迈阿密遇到的任何挑战简直是苍白无力。

因此，对戈登来说，邓能保持决心和尊严，接连度过芝加哥的动荡，费里事件的棘手考验和迈阿密的艰难开局，一点也不让他感到意外。

“我确信这和他的成长方式有很大关系，”戈登说，“也许，很多他所熟知深爱的人并没有熬过那段魔鬼岁月。罗尔·邓是名斗士。他知道如何在现实情况里进入生存模式，所以当诸般不顺接连发生时，他可能只会一笑了之，然后这样想，‘我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如果我让这些不顺困扰我，那我还是那个从万般险阻中活下来的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