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己人
2015-05-30苏蜜桃
苏蜜桃
下午六点,陆建伟刚上井就接到了师娘的电话:建伟,你和珊珊怎么也不来我家了?是不是觉得你师傅调走了就生分了?千万别见外,都是自己人,该来就来啊!你两个人肯定也不好好做饭,明天周六,正好你师傅也休班在家,你俩中午过来一起吃个饭吧。陆建伟的意识随着师娘的话转了一圈,才发现已近三个月没有去师傅家了,因此没好拒绝师娘热情的邀请,说好明天见就挂了电话。之后赶忙给于珊珊打电话:珊珊,师娘打电话说让咱们明天过去呢,也好久没去了,咱再不去就不好了,你看怎么办?
于珊珊了解陆建伟,他用这个口气跟她“讨论”事情的时候,事情基本上是已经被他定下了,于是便生硬地回复陆建伟:要去去就是了,还有什么怎么办?陆建伟吞吞吐吐地说:唉,你、你、你真不懂啊?师娘是喊咱去吃饭,咱也不能肩膀上扛张嘴就去啊,你得给咱想想带什么去合适!于珊珊冷笑了一声:你以后有话直说就行,兜了圈子不还得说吗?幸亏没当你是征求我意见,我要说不去你还真不去了吗?你手里不是还有钱么?你看看买什么合适你做主买就是了。陆建伟接了这一串连珠炮似的反问,无语了,他早就知道于珊珊会是这个态度,可他没办法,手里只有那么点钱……停顿了两秒钟,陆建伟叹了口气说:那先这样,等我回去再商量吧。收起电话,陆建伟有点作难,他很后悔刚才没加思索地就接了师娘的电话,更后悔那么痛快地就接受了师娘的邀请,哪怕当没听见那个电话,回家和珊珊商量过后再打过去都是好的。现在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有硬着头皮回去过于珊珊那关,可于珊珊也是个让人头疼的角色!陆建伟和于珊珊是高中同学,恋爱四年加上结婚六年,一共相处十年了。到了什么节骨眼上拿什么态度说什么话,互相了解得差不多像是左右手的关系了。陆建伟倒还好说,六年前不顾双方父母反对,坚持把于珊珊从千里之外的老家带来这个煤矿的时候,就做好了对她负责到底的准备。可于珊珊似乎是腻烦了这小日子,脾气越来越坏,对陆建伟态度越来越差劲。
于珊珊的恨是有道理的。建伟在矿上已经工作六年了,工资一直四平八稳地不见丝毫起色。这倒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珊珊喜欢安稳,她唯一的梦想就是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有了房子就不要动不动搬家,有了房子就可以随意添置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把孩子接到身边过安稳的日子。有目标的她月月精打细算,一心攒钱买房,眼看首付快够了,谁知过了个年房价又涨了!陆建伟有些泄气,于珊珊却不着急:反正手里钱差不多了,再涨能涨到哪儿去?新闻都说了要限制房价了!谁知道陆建伟在即将出手买房的关键时候,鬼迷心窍地信了大头说局里有人能保他升官发财的鬼话,于珊珊辛辛苦苦攒的十来万啊,被大头用了四个月时间分几次拿光了!于珊珊不愿意给,陆建伟就说她目光短浅,舍不得钱就是影响男人前途;再说大头每次来拿钱都是极其诚恳的:咱这关系你只管放心,就差这次了,这钱送出去事儿肯定能成!最后一次拿钱是三个月之前,陆建伟刚开工资就被大头催着全要去了,还不够,又找师娘借了八千。
陆建伟灵光一现想到大头的时候,赶紧闭着眼狠狠地祈祷了一下,然后抱着一丝希望,拨通了大头的电话。可是很不幸,电话里依然是甜美的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号码已被暂停服务”。大头消失了。大头消失之后,陆建伟才发现所有的钱都让大头拿去“活动”了,家里生活费也没留足。屋漏又偏逢连夜雨,接下来两个月矿上连续出事,陆建伟开到手的工资少了一大半;紧接着又接了几个同事的喜帖……工资卡里余下的钱几乎不能将两个人生活维持到月底!于珊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几次气得要回老家,可又实在不忍心让双方父母担心,只好强忍着委屈对付日子,对陆建伟的态度再不像从前了。陆建伟知道自己有错,是自己求成心切,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垂头丧气地挂了电话,陆建伟已经到了自家楼下,知道逃不开,他只有鼓起勇气正面面对。
于珊珊见他回来也没说话,冷着脸端上了饭菜:土豆丝、萝卜丝、两个馒头,一碗稀饭。家里很久不见荤腥了,陆建伟今天又在井下待了一天,浑身无力,小心翼翼堆起笑脸:又是这俩菜啊?于珊珊没好气地戗他一句:那你还想吃啥?有你吃的就不错了。陆建伟叹口气在餐桌边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了一口,又小心翼翼地堆起笑脸,讨好地跟于珊珊说:答应了师娘明天去吃午饭,你说该怎么办?于珊珊没好气地说:爱怎么办怎么办,那是你师娘又不是我师娘,跟你是自家人,关我什么事?陆建伟无奈了:好老婆,都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咱家大事小情不都你做主嘛!于珊珊正胡乱地换着电视节目,听到这话瞥了他一眼:得了吧,给人家送钱的时候我做不了你的主,现在手里没钱了让我做主啊?你不知道穷家难当啊?我可做不了主。于珊珊把话题扯上那事,陆建伟就被噎住了,悔不当初,可事情都这样了,他能怎么办?陆建伟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于珊珊:要不……要不我去借点钱吧?于珊珊冷笑了一声:哟,你师娘不是天天和你说“别见外,都是自己人”吗?这不年不节的,去“自己人”家里吃个便饭,至于那么紧张吗?陆建伟没说话。于珊珊还不饶人:大头骗我们钱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你钱不够不是还找她借了吗?她不天天说你是“自己人”吗,大头又是她亲外甥,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你不想看看她老人家怎么说?
第二天早上,他俩在车站等车的时候,陆建伟还是觉得不好空着手去,摸出口袋里最后的一张一百块,犹豫了一下,去附近超市买了一箱六十块钱的特仑苏。于珊珊的态度一直是冷眼旁观,不说一句话。
四十分钟后,陆建伟按响了师傅家门铃。
师娘刘美凤带着热情的笑脸打开防盗门,嘴里说着“快进屋、快进屋”,弯腰就从门口的鞋柜里给他们拿拖鞋,眼睛跟往常一样瞄了一眼陆建伟手里的东西。师娘眉头微蹙,嘴角轻蔑地上扬了一下,拿拖鞋的手也稍有停顿,不过顶多三秒钟的僵持吧,她很快就把拖鞋放在了陆建伟小两口跟前,又用惯常的责备口气说:都是自己人,还那么见外,来吃饭就吃饭,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下次再这样我可就不敢喊你们来了。陆建伟听到师娘这么说,低头再看看手里六十块钱的特仑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嘴里嗯嗯喏喏着,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于珊珊跟在陆建伟后边,正好看见了师娘全套的表情和动作。所以当于珊珊迎上师娘热情的笑脸时,也赶忙堆起夸张的笑脸,不过她叫了声“阿姨”便不再吱声。在这种状况下面对师娘,不论你是谁也不论你怎么说话,只要开口就是傻×——这是和师娘相处六年以来,于珊珊自认为最正确、最得意的一个经验总结。
陆建伟两口子换好拖鞋随师娘转过小玄关时,看见餐厅的鱼缸前边堆了一大堆东西,烟、酒、水果,哪样都不便宜,俩人愣了下,这才发现静悄悄的客厅里竟然坐了四个陌生人,齐刷刷地正在向这边张望。师娘接过陆建伟手里的特仑苏,一边往那些东西旁边放,一边用无奈又过分爱怜地口气责备说:你看看这两个孩子,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攒点钱好好过日子。陆建伟看到自己拎来的特仑苏放在那些高档的烟酒和水果之间,寒碜地有点扎眼,他很后悔没去找朋友借钱,至少该买箱差不多的酒拎来。师娘那含了过量水分的几句话,让陆建伟有些尬尴,正不知道怎么接话呢,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先站起来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哦哦,我知道了,你就是老张的徒弟吧?常常听他说起你呢。我是张迁的舅舅,我姓黄,黄大勇。这么简单一介绍,陆建伟就明白了,他知道张迁,张迁是师傅张玉山的亲侄子,之前在师傅家见过好多次,因此这个黄大勇舅舅也是听说过的。这时其他人也都站起来了,互相介绍过之后,陆建伟两口子才知道这些人是师傅或者师娘拐了两个弯的亲戚,虽然这是第一次见,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对这些人并不陌生。
师傅张玉山闻声也从厨房出来了,笑着说:你俩可算是来了,让你们来吃个饭也这么磨蹭,可是摆明了不想帮忙做?有点不像话啊!大家都笑起来,黄大勇接过话:年轻人都贪睡,离得又这么远,你还真指望他们来多早啊?再说这两个小孩子家家的,会做啥?赶上吃午饭就得了呗!大家又笑起来。这时,于珊珊听见师傅跟师娘说:鸡和鱼我都收拾好了,你去做吧。师娘随即与陆建伟两口子简单交代了几句:茶泡好了,开水也在旁边,建伟你坐会儿,看着给大家添茶;珊珊你陪这两个小丫头多聊聊。师娘交代完就转身到厨房去了。客厅里热闹起来,大家都是矿上的,男人们几句话就聊起矿上,聊起工作,接着就是国家政策、经济形势了。有些事情不是男人们围在一起分析分析、讨论讨论就改变得了的,他们无非就是借此发泄一下内心的愤懑,于珊珊不想听这些,也不感兴趣。师娘托付的这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一个是黄大勇家的,黄莺,另一个是师娘最好的姐妹儿的干女儿,李燕。这两个女孩儿都很拘谨,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并不说话,她们看师娘如此交代过于珊珊之后,也只是象征性地对于珊珊笑笑,然后目光就停在了电视机里的广告上。于珊珊并不是擅长交流感情的人,不大会与人聊天,再看黄莺和李燕也都没有同她讲话的兴趣,也就暗自松了口气,心不在焉地喝了杯茶就起身去厨房给师娘帮忙了。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逃避客厅的嘈杂。师娘厨艺是极好的,小炒拿手,烧、炖也都不在话下,干活又利索,根本不要谁帮忙,一桌有荤有素的菜很轻松就能搞定。况且,各种配菜在他俩进门之前已经洗好切好了。
于珊珊和陆建伟都来自农村,来煤矿工作之前,一直是和老实巴交的农民打交道,没耍过什么心眼,一脚踏进社会了,首先接触到了师傅一家人。用师傅张玉山的原话,说他俩“脑瓜子不灵透”,为人处世方面需要提高。说实在的,师娘刘美凤确实是个特别热情的人,尤其是会做表面工作,不管认识不认识、熟悉不熟悉,开始和她相处的时候,她三言两句就能把你熨得服服帖帖。但是真正走进彼此的生活之后,于珊珊发现师娘这个人非常势利眼,很多时候说话含水量又太多,这让于珊珊心里很不舒服。师傅倒也是能说会道,尤其是两杯酒灌下去之后,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能讲,讲的也都是真话、实话,但是话多了就不如师娘的话中听,常常给陆建伟搞得下不来台。就像今天这样,刚交代完师娘去做饭的时候,转身看到鱼缸前边多了一箱特仑苏,知道是陆建伟两口子拎来的,就开玩笑说:你两口子越来越会过了啊,来师傅家一箱奶就打发了?什么年代了,凭一箱奶去哪儿你能混出饭来?也就是你师傅我不嫌弃,空着手来我照样好吃好喝招待你们!于珊珊和陆建伟当着其他人的面被师傅这样“奚落”也不好接话,只好讪笑着期待谁来岔开话题。
于珊珊虽然是和陆建伟来了,但是心里并不痛快,她不怎么说话,一直想找机会问师娘,问问她大头到底哪儿去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自己竟然过上了捉襟见肘的日子!眼看着揭不开锅了还不敢跟双方父母说被骗的事,就为这,夫妻感情也不如以前了。这一切都是拜大头所赐。
于珊珊一上午都是魂不守舍,好不容易挨到了午饭时间。可是没等她问师娘到底怎么回事呢,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她失望了、泄气了——酒桌上几个人几番推杯换盏,她就听明白了:这几个人跟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此番来张玉山家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想通过师娘找到大头,看能不能把送出去的钱要回来!可是很不幸,师娘刘美凤深深地闷了一口酒之后,平静地告诉大家:大头坐牢了,因为诈骗,被判了三年。这个消息如同炸雷般,她一说出来就把维持了一上午的祥和气氛彻底捣毁了!
黄大勇呆了几秒钟,回过神儿来就重重把酒杯砸在了桌子上,恨恨地说:大头他千不该万不该,诈骗到我们头上啊!虽然我们这是拐了弯儿的亲戚,可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见面他也没少叫我舅舅。前些年不争气,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老刘家大姐为他操碎了心。好不容易这两年有出息了,长本事了,谁知道还是不走正道,竟骗到自己人头上了!唉,那本身就是一个坏坯子,怎么可能指望他变好人!我就不该信他,前后拿去我六七万啊,我这是带着工伤退休的钱,本来还指望这点钱养老呢!一口气说完,他把满满一杯酒灌进了肚子里。
李燕爸也是愁眉不展:事情都这样了,咱这还说什么呢?要怪也只怪自己没本事,没能耐把闺女工作安顿好。家里条件本来也不好,李燕妈又病了这些年,她一直觉得拖累孩子了,怕因为她的病耽误孩子找对象,还怕哪天突然走了,孩子工作没着落她走不安心……这说出来都是眼泪啊!唉,当初俺两个真以为是找到路子了,把她看病的钱都拿出来了!现在好了,孩子工作没搞定不说,大人救命的钱也打水漂了!回去可怎么跟她说?
在座的这些人都有点动容,哪个容易呢?都是普通的工人,退休说不定还得像黄大勇这样带着不同的职业病——谁挣钱容易?可大家辛苦这么些年的积蓄,三言两语就被大头骗光了!他们对这个两年前还被追赌债的砸了全部家当的人太过于轻信了!于珊珊狠狠地瞪着陆建伟,陆建伟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时不时端起杯子喝口闷酒。
早跟你们说不要信大头不要信大头,你们不听,你们就只听美凤的。也不看看他大头是个什么人物,那是能靠得住、能给你办正经事的人吗?师傅张玉山伸长了脖子咬牙切齿地说着,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在座的所有人说。他恨恨地喝了一杯酒,转头又看着师娘:你也是,大头是你亲外甥,自己外甥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这边大头刚赚点钱把赌债还上,那边还没怎么地呢就被你吹的跟天王老子那么大能耐了!到处说他长本事了,能给人家安排工作,要不是你到处吹牛,今天来的他们几个能中了大头的圈套吗?都是普通百姓,人家攒点钱容易吗?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吧!珊珊和建伟这俩孩子来了这些年了还住出租屋,首付的钱都被大头骗了!
于珊珊仰着头转了转眼珠子,强忍着眼泪没有掉出来。本来她还想着找到大头,跟大头说送出去的钱就算了,不计较了;剩下的有多少是多少,多少给退一部分回来,毕竟出去了十多万呢。可照现在看来,出去的钱已经全泡汤了!
师娘瞪了师傅张玉山一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看看这桌上可有外人?我不也是看着这几家孩子没正式工作替他们着急吗?外人要我帮忙我还嫌费事不管呢。大头之前也给好几个人安排了工作,都是有名有姓的,你现在去单位找都能找到,人家也都确定是大头帮的忙。谁知道大头贪心不足,到头来是不是被谁坑了还说不定呢!
师傅嫌恶地看了师娘一眼:好了好了,你啥都别说了,都这时候了还护着他!天天自己人、自己人,大头诈骗五百多万你知不知道?就这还有一部分人没证据没去告他。都是你这样的傻女人到处给他宣传他才有机可乘!人家要不是因为信任你,怎么可能去找到大头、相信大头的鬼话?你什么都没搞明白就到处瞎白活想做好人!你看看他在你这“好人”的帮助下毁了多少个家庭?回到家里是这样,去到单位也是天天有人找我问大头的下落,没一天消停过!我这面子都让你们老刘家丢光了!
于珊珊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师娘家的沙发上,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子。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讲话,强迫自己睁开眼,发现天已擦黑,客厅没有开灯。于珊珊想不起来自己怎么能在沙发上睡着了?于是又强迫自己混乱的思维转了两转,却一下子想到了午饭时发生的事情,有点悲哀,她不想动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好闭上眼睛假寐。她也想不起来这顿饭是怎样结束的,那些人又是怎样走的?她中午喝了不少酒,好像有点断片了。
于珊珊听清楚了是师娘和陆建伟在絮絮叨叨讲话。听上去师娘也喝了不少酒。
大头可是把他这个亲姨害苦了。你说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外甥啊?我也没坏心眼,怎么就是不得好报?你师傅说得也没错,都怪我瞎热心去给人家帮忙。黄莺和李燕都是好孩子,几家大人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家里条件又不好,我不也是想着给她们解决困难吗?要是早对大头有点防备,也能看出来。大头也是早就长了坏心眼了,这么长时间他从来不直接跟他们要钱,都是联系我,我再联系他们。这两家前后十几万都是通过我的手交给大头的,现在他坐牢了,我也落了个不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钱昧下了。我一心是给他们办事的,哪有从中捞钱的想法?你阿姨这热心肠谁不知道,处了这么久的亲戚、朋友、门邻,哪个说过我半个不字?大半辈子都没对自己人使过一次坏,老了却让那个小畜生给头上扣个屎盆子。我这造的什么孽啊!
师娘说着说着就要哭的样子,可能是被大头伤透了心,也可能是酒精作怪。于珊珊没见过师娘哭,想象不出这个愁眉苦脸的师娘是什么样。
唉,大头骗我的钱都是我取了给他的,家里定期、活期都取完了,珊珊不愿意我还嫌她没远见。后来两次没钱了,大头催得又紧,都是工资一发到手就直接给他了。可他每次说的都跟真的一样,谁能想到他会骗我啊?现在珊珊都不理我了,我也没脸面对她,真怕她哪天会丢下我走了。
珊珊以前最听我话了,你俩要是因为其他事情闹矛盾阿姨能帮着你开导开导,只是现在事情搞成这样子,阿姨也没脸见人啊!我本来想和你师傅商量先把李燕家的钱还给他,正好手里还有几万块钱,就跟李燕爸说是大头家给退的,要不然李燕妈那个病要是着急起来真是会出人命。又怕还给他家了,张迁舅舅知道了来闹事,再闹好像就真是我把钱昧掉了一样,唉!中午他们走时我悄悄给李燕爸说到家先别提大头被判刑的事。现在都没想好怎么办。事情办好了是自己人,办不好都快成仇人了。可怜我惹一身骚,里外不是人!
陆建伟不停地叹气。他实在是想不出安慰自己和安慰师娘的话来。
这时候于珊珊轻轻地翻了下身,师娘似乎觉察到了,跟陆建伟讲:把珊珊叫醒吧,再躺下去就着凉了。
于珊珊没等陆建伟叫她就坐起来了。师娘看上去很憔悴,轻轻地跟他俩说:大头坐牢这事儿一直没敢跟你们说,今天都说透了。事情就这样了,现在阿姨也帮不上你们,心放宽点,从我手里拿的八千块钱别放在心上,阿姨不要了,那是大头做的孽,阿姨能帮他还多少就还多少吧。
于珊珊一直看不惯师娘的做事方式,从刚才她对陆建伟说的那些话和此时此刻的神情,于珊珊看出来师娘也只不过是有点让老实人难以接受的聪明过头,心眼并不坏。
于珊珊和陆建伟没有说话,师娘顿了顿又说:现在你俩的酒也都醒了,趁天还没黑透抓紧回去吧,我也不说留你们吃晚饭了,我得去看看你师傅可到单位了,中午他喝了那么多酒,又吵了几句话,赌气就走了,我有点放心不下。
天确实有点凉了,从师傅家出来后,于珊珊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陆建伟心疼地说:你才刚睡醒我们就出门,可别着凉了。说着就要脱下外套。于珊珊眼圈红了,她一把拉住陆建伟的手说: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又什么都没有了。工作就是工作,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没有什么捷径可走,以后踏实点,好好努力。日子还是要过的,反正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是什么都没有,我们还年轻呢,从头再来吧。
陆建伟鼻子酸溜溜的,紧紧地把于珊珊拥在了怀里。
责任编辑 李国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