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很大 蚂蚁很小

王明韵

盖比尔森林之歌

说是会场，其实很简陋，一块长满青苔 的大石头，就是主席台了。

说是简陋，又足够奢华：天有多大，地 有多大，会场就有多大。

这是一个天然的会场：头顶，蓝天白云间，雀 鸟飞来飞去，有青雀、蒿雀、山鹊、喜鹊； 身边，鲜花簇拥，五彩缤纷，有红色、栗色、绿色、白色、黄色；远处，丛林如带，幽静神秘，有黄桦、白腊树、云杉和冷杉；近处，脚下长满了苔藓和地衣，湿润而又松软……

大象玛塔本来块头就大，她坐在那里，更显得威严、高大。玛塔慈眉善目，又爱笑，说话风趣幽默，大伙儿都很喜欢她，有的称她“温柔的祖母”，因为她乐于帮助别人，有的称她“慈善家婆婆”。坐在她右边的是这次“盖比尔森林和平大会”主持人、长颈鹿一莎小姐，她文静，优雅。

一莎说：“因为世界森林组织总干事、啄木鸟路远一行突遇森林火灾，受阻在路上，大会延时了，请大家耐心等待。”她看看玛塔，玛塔怕大家闲着没事，就对大伙儿说：“大家一起可以一边自由活动，一边享用蜂之蜜系列产品，只是不许喝酒啊！”

玛塔话音未落，大黄蜂就使出吃奶的劲，把一箱箱一件件饮品，搬到了大伙面前；大家各取所好地品尝着，一边碰杯，一边畅饮，品头论足。

小松鼠挺着大肚子咕噜咕噜地喝着手里的一 瓶，又去开另一瓶，蚂蚁博士对他说：“小心撑破你的肚皮，少喝点，这里面可有防腐剂。”

不想，这话被大黄蜂听见了，他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争辩道：“什么，防腐剂？告诉你眼镜博士，这可是纯天然百分之百的蜂蜜制剂。”

蚂蚁博士笑笑：“好，好，纯天然，但愿是真的。”

蜂鸟走过来，她在他身边坐下说：“蚂蚁兄弟，放心喝吧，我敢保证，它的原材料，都来自大自然，没有一点人工的成分。”

这时，一直在古榕树和森林钟之间翻来翻去的蜘蛛罗尼，突然从半空中倒挂下来，他冲着大黄蜂和蜂鸟嘻笑道：“你们就吹吧，是不是蜂精、糖水、染色剂勾兑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反正我坚决不喝！”

见罗尼和大黄蜂要争执起来，主席台上的一莎把脖子伸到了罗尼面前：“罗尼，没有调查就没发言权，人家蜂之蜜家族，可是一片好心啊。”

罗尼没想到一莎会帮大黄蜂说话，他冷冷哼了一声，发疯似地做着单杠、双杠和前空翻、后空翻动作，把整个会场上空弄得树叶纷飞，猴子、大猩猩、树浣熊趁机用手中的饮料瓶打着树仗。

一直在台上慈祥地看着台下的玛塔这时说话了，她对树上的不安分者说：“孩子们，别闹了，快把地上的罐子、树叶、垃圾捡拾干净，谁扔的谁捡，待会一莎要检查啊。”

玛塔声音未落，刚才还在树上闹腾的动物们，就争先恐后地往树下跳，只有树浣熊提心吊胆，顺着树干往下爬，他笨拙的样子，惹得全场哄堂大笑，乌龟嘟嘟说：“瞧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比蜗牛笨笨还笨啊！”

笨笨立刻打了嘟嘟一下：“大哥别说二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他们聊天、调侃、玩耍的当儿，最忙碌的要数大黄蜂了，他给这个倒水，给那个加饮料，脸上始终笑容可掬，他无论见谁都频频点头，就连刚才说他产品不好的罗尼，也得到了一罐 蜂蜜。似乎是为了奖励一莎刚才对他的支持，他给她加了满满一杯，不想一莎刚喝一口就吐了出来……

一莎说：“怎么是酒啊？”

大黄蜂见状，立刻涨红了脸，他正要换个杯子重新斟上，森林钟又“哐……哐……”地响了起来，一莎回头一看，在钟声的伴奏下，啄木鸟路远带着一队人马到了。她立刻起身和路远打招呼、握手，一边宣布：“请大家安静，盖比尔森林和平大会，现在开始！”见大家迅速安静了下来，她接着说：“让我们全体起立，以爱和自由的名义，以森林和万物的名义，唱响《盖比尔森林之歌》。”

悠扬的乐曲中，花果飘香，树叶随风摇曳。

大家边跳边唱：

这是我们可爱的森林，

爱是我们伟大的天神；

万物在这里生息繁衍，

我们向阳光溪水感恩。

大家一遍一遍地唱着跳着，整个森林，也随之舞蹈。

见大家唱个没完，玛塔也手舞足蹈，快乐得像个孩子；过了许久，一莎打出了“请停下来”的手势，她说：“请允许我介绍刚刚从千里之外抵达会场的啄木鸟路远先生，他是世界森林和平组织的总干事，法学博士，也是本次盖比尔森林之王选举的最高观察员。”

路远站起来，和一旁的玛塔握手、拥抱，然后，向大家深深鞠躬，他双手抱拳，连声说：“对不起，来晚了，来晚了。”

玛塔说：“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知道路远先生为什么迟到吗？途中，他和他的团队，经历了一场山林大火，他们和当地消防队员一起奋战5个小时，终于扑灭了林火，然后，又风雨兼程。”她握住路远的手臂，高高扬起，声音有点沙哑地对大伙说：“看，这里，还有这里，都被烧伤了……”

玛塔话音未落，台下立刻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他们向路远致意。

路远再次起身鞠躬。这时，白天鹅护士长已背着药箱来到了他面前，她温柔地说：“先生，让我给您包扎一下吧！”说完，她拉起了路远的胳膊。

会议仍在进行，一莎说：“亲爱的玛塔祖母，为盖比尔森林操劳了一生，去年，她就提出了退出‘森林之王的请求，我们尊重玛塔祖母的选择，并决定授予她‘最高森林和平荣誉勋。”她话音刚落，小花鹿和小松鼠就怀抱鲜花，双双跑到台上献花，并给她佩戴勋章。

玛塔一一亲吻了他们。

玛塔鞠躬、致辞，她说：“谢谢，谢谢，我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奖励，这意味着，我虽然退位了，我还是盖比尔森林大家庭里的一员，我将珍藏它。”玛塔哭了：“尊敬的啄木鸟路远先生，亲爱的孩子们，我老了，耳朵聋了，眼也花了，做不了大事，今后，如果你们信任我，我就坐在这块大石头上，为你们看家护院，为你们看看孩子，等我死了，你们就把我忘记。”

台上台下，许多人都在抹眼泪，小花鹿和小松鼠一左一右偎依在玛塔怀里，他们说：“玛塔婆婆，我爱你。”玛塔拍拍他又亲亲他，说：“婆婆也爱你们。”这时，动物们纷纷走过来，和玛塔拥抱，感动得玛塔眼睛里一直噙着泪水。

过了许久，台上台下才平静下来。在热烈的掌声中，啄木鸟路远先生起身讲话，他太帅了，眉清、目秀、挺拔、高大；一举止，一投足，都充满活力和自信；更重要的是，往日，大伙只是听说过或者在书本上读过他许多除恶打黑、见义勇为的故事，这会见到真人了，惹得台下一阵兴奋。

路远先生很有绅士风度地向大家鞠躬，会场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路远说：“玛塔祖母——请允许我这样称呼她，是世界公认的森林和平组织领袖、慈善家，今天，她主动要求退位，做盖比尔森林普通的一员，这源于她高尚的灵魂；她过去、现在、将来，都是盖比尔森林朴素而高贵的一分子。”接着，他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一次，我在做总干事之前，路过盖比尔时，迷了路，我问一位老人该怎么走，并请老人向玛塔女士问好，转达我的敬意。老人握住我的手笑着说，现在，玛塔女士祝你好运。天呐，就这样，我在一条救济难民的破船上，结识了我们伟大的盖比尔森林之王！”

一阵掌声过后，路远接着说：“面对权力、荣誉，玛塔把它当作永不懈怠的责任和使命，是我和在座的每一位学习的榜样。”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喝了一口山泉水，又继续说道：“可是，在权力与利益面前，有些人，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择手段地醉心于此……”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短暂的寂静过后，路远说：“经过一段时间的内查外调，我们发现，新一届森林之王候选人建议名单中，有个别候选人，打着甜蜜事业的名义，干着损人利己的勾当……”

几乎就在路远话音落地的瞬间，所有的目光一下子全对准了蜜蜂和大黄蜂；大黄蜂更是仿佛被针刺了一样，立刻涨红了脸。片刻，他稍稍缓过神来，从会场跳到了台前，大声吼道：“这是诬蔑，这是陷害！”

见此情景，大伙全惊呆了。

路远说：“别激动！世界森林组织将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将整个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想，这个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

大黄蜂暴跳如雷：“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向最高法院控告你们！”

路远冷冷一笑：“我刚才在这里说的，正是最高法院允许发布的消息。大黄蜂先生，请您回原位坐好，遵守会场秩序，我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宣布……”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啄木鸟路远，只听见他大声说：“亲爱的盖比尔森林的公民们、朋友们，受世界森林和平组织委托，我郑重宣布：经玛塔女士提名，根据民意推荐，提议蚂蚁博士、长颈鹿一莎博士和蜜蜂先生，为下一届盖比尔森林之王候选人！”

路远话音刚落，立刻掌声四起。

大黄蜂涨红了脸：“我抗议！我抗议！”见大伙儿都在取笑他，不买他的账，更加恼羞成怒，边往会场外走边嚷道：“哼，蚂蚁博士，站出来让大家看看，你在哪里，看得见吗？你会酿蜜吗？会飞还是会游泳？咱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走了几步，想到还有没喝完的蜂之蜜系列产品，想顺手拿走，不料慌乱中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又引起一阵哄堂大笑，他气急败坏地用脚踢着瓶瓶罐罐，跌跌撞撞地跑出了会场。

天渐渐暗了下来，一场盖比尔森林酒宴，在夜色下如期举行，大家举杯、问候、唱歌、跳舞，把月光下的森林装扮得美丽、妖娆。啄木鸟路远由于伤势和旅途疲劳，没有参加联欢，玛塔让他早一点回森林宾馆好好休息一下。临别前，玛塔握着他的手，深情地说：“感谢您和世界森林和平组织，为我们清除了一条森林蛀虫，不然，这盖比尔森林和她的子民，可要遭殃了。”当玛塔送走路远，准备转身回去联欢时，却看见了蜜蜂孤寂的身影。

她走到他身边：“蜜蜂先生，你怎么了？”

“我请求退出这次选举……”

“为什么？”

“我应该对大黄蜂的所作所为负责，在名与利面前，我没有制止他。”

“是啊，想想都后怕，如果大黄蜂得逞，他当选之日，就是盖比尔森林毁灭之时。”

蜜蜂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说：“太可怕了。”

玛塔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很快过去。”她抬头仰望天空：“快看，月亮升起来了，像刚被雨水洗过一样明净的月亮。”蜜蜂缓缓抬起头，月光之下，大地安详，树林静谧，偶尔的虫鸣，像小夜曲一样轻柔、欢愉。

不知过了多久，蜜蜂说：“玛塔，您答应我退选吧……”

玛塔说：“孩子，抬起头往前走，从事甜蜜事业的人，永远都是幸福的……”

这时，盖比尔森林的钟声又响了，钟声和月光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