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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孩子“心中的宇宙”

2015-05-30吴鸽

师道 2015年4期
关键词:内心世界宇宙内心

吴鸽

最近读书,日本学者河合隼雄的一段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在每个孩子的内心,都存在一个宇宙呢?它以无限的广度和深度而存在着。大人们往往被孩子小小的外形蒙蔽,忘却了这一广阔的宇宙。大人们急于让小小的孩子长大,以至于歪曲了孩子内心广阔的宇宙,甚至把它破坏得无法复原。”反复读着这段话,我不禁联想到了近日教育生活中的几桩小事。

(一)

和同事出差——因为平时不在同一间办公室,更没有同在一个年级工作过,彼此的了解还真算不上多,趁着这次机会,我们在路途中聊到了各自的班级。

她说自己是第一次教低年级,以往都是带中高段的,现在突然下来,起初还真不适应。我接过话茬说,对于同样没有带低年级经历的我而言,我所理解的“不适应”,无非就是孩子太小,自理能力较差,带班肯定累多了,烦多了。没想到,她笑笑告诉我,她最大的不适应是言谈、举止要非常非常地注意,她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在小小的孩子眼中,老师就是最伟大的,如同圣人一样,老师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孩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甚至会悄悄地模仿。她说,班里的孩子那么爱她,上一次出差走了几天,一回来走进教室,孩子们就跃上来,抱着她,搂着她,个个嘴里喊着、嚷着:“老师,你去哪儿了,我想死你了!”

她平静地讲述,带给了我深深的触动:7、8岁的孩子,眼睛明亮而清澈,心灵柔嫩而丰富,他们把老师的一切都细细地记住并收进心中的宇宙,正如英国哲学家洛克所说,“幼小的时候得到的印象,哪怕极其微小、几乎察觉不到,都会对一生产生长久而深远的影响”。于是教师得小心翼翼,尽量不能走错一步,因为她是在用知识、行为和人格在形塑孩子的内心世界,须谨防孩子的内心世界受到扭曲。

我想起多年前背席慕蓉的散文《白色山茶花》,其中有那么一段:“正因为每一朵花只能开一次,所以,它就极为小心地绝不错一步,满树的花,就没有一朵开错了的。它们是那样慎重和认真地迎接着唯一的一次春天。所以,我每次走过一探开花的树,都不得不惊讶与屏息于生命的美丽。”我望望身边的同事,对她充满了尊重。她极为小心地呵护着孩子们向她敞开的“宇宙”,就像那慎重地迎接着春天的白色山茶花,不知不觉地,在自己的教育园地里收获了花团锦簇、花香四溢。的确,深谙教育之道的她,带给孩子们的一定也是幸福。

(二)

批改周末的生活练笔,我读到一个孩子的文章,使我很是惭愧,他说:

“又是一堂作文课,我叹着气,无精打采地跑到教室,对我而言,一场催眠之旅开始了!

……

老师在前面神采飞扬地讲着,此时,我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成为了大作家,写着各种各样的书,耳边回响着老师的声音:写作时要选材巧妙,语言优美……我只听到这么多,然后又昏昏欲睡了。

‘喂!醒醒了!储可小声地提醒我。我晃了晃脑袋,用了八成功力掐了一下自己,‘呵!吴老师真厉害!把我催眠了!我在心里啧啧佩服。”

生活練笔是我手写我心,这孩子显然是把他前一天对课堂情况的感受写进了作文。我也很真诚地在他的本子上回应了一句:“老师应该反思自己,我太失败了!”

后来当本子发下去后,没想到这孩子第一时间来找我。他的表情局促而不安,写满了诚惶诚恐。他语言断断续续地向我解释,不是因为我的讲评课上得不好,而是太好了,以致于他陶醉了,陶醉得睡着了。他丝毫没有对我不满的意思。看着身边这个个子已经和我差不多的孩子,凝视着他的表情,陡然间我觉得好陌生啊。这种成人化的介意和解释让我手足无措,我也变得局促起来,笑着对他说:“你不要难受,老师的讲评让你昏昏欲睡肯定是我的问题,是我要反思,绝无责怪你的意思。”

那时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我的真诚,看着他似乎若有所悟地点头,然后离开,我心里挺不是滋味,首先倒不是为自己的课堂,而是为这个孩子的内心世界。十三岁的孩子仍是单纯美好的,尚未步入社会,他们的世界不应该沾染一丝社会上的鄙俗气——卑躬屈膝,对权贵者的唯唯诺诺。但这一切,我已然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于他而言,我是“高高在上”的“权贵者”,他是怕不小心得罪了我,我以后会给他“穿小鞋”吗?我不知道,是谁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下,不断地以“最高执行者”的身份让孩子们畏惧、后怕,以致他们潜移默化地看到了道歉、讨好、美言能给自己带来种种益处。但如果真是这样,那是我的教育,也是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了。

台湾清华大学的彭明辉教授做过一次关于小学教育的演讲,其中他讲到,“小学教育更重要的目标,是要培养孩子对人和对自己的态度。”这才是小学老师应该最专业的地方。显然,在本应最专业的地方,这个孩子的言谈举止,却让我看到了教育的无力与失败。

(三)

一次课间导护时,班上一位男生来到我的办公室,忐忑不安地问我:“老师,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我点点头。

“老师,我想了很久,觉得必须得找一个人说一下,心里才会舒服。”

这是一个个子已经超过我的男生,因为常年游泳的关系,身体挺拔而又结实。他有一个很会帮他打扮的母亲,所以看起来要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些。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期待着他会告诉我什么。他有些犹豫了,躲闪着我的眼神,看着楼下的庭院。其实我早已观察到,这个孩子最近的反常。“什么事情呢?”我轻轻地问。他又想了会儿,开口了,“我喜欢上了对面六班的女生,她很优秀的,是他们班的班长。”

我没料到一个六年级的孩子,如此大胆地将心灵深处隐秘的秘密和我分享,所以在他说完的那一刻,我反而一下子不知道接什么话了。

“哦,你有多喜欢她,朦朦胧胧的好感吧,那很正常。”

“不,不是朦朦胧胧的,是很喜欢。”

“有多喜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我觉得我的形容已经很夸张了。他摇了摇头,似乎有点自豪似地回答我,“哪是这种感觉,我的感觉是”,他说得好郑重,像在宣布自己的誓言——“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那一刻,用手足无措来形容我的感受一点儿也不过分。一个孩子这样形容他对“喜欢”的体验,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而且是出自我的学生,一个不到13岁的孩子之口。欧阳修《玉楼春》里的这一名句我并不陌生,但如果说这孩子能有这么深刻的人生体验,我无论如何不相信。可他一脸的真诚,使我觉得应尽可能认真地对待他内心的感受。

“你用的这句诗让我很震撼,从哪里读到的?”我问。

“你推荐给我们的书《和于丹老师一起读古诗词》,整本书,我最喜欢这一句。”

啊!原来追根溯源,我也起过“推波助澜”的作用。原本希望提高学生的古典诗词修养,无意中却导致了这孩子内心情感的发酵,这是我所意料不到的。

看着眼前的孩子,他的话语、神情告诉我倾听是不够的,他向我敞开了内心:有些甜蜜、有些矛盾、有些纠结,甚至惶惶不知所措……但显然他希望,我不仅能倾听,也能帮助他在内心世界里找到走出困境之路。

很久之前,我就读到过,教师如果在掌握各种“教育专业知识”,获得“教师专业发展”之余,还能像杰出的作家、导演或音乐人那样,喜欢并善于理解、关注不同学生的成长经历与内心体验,这样更有利于和学生形成“更深刻的教育关系”。我也是像他这般长大的,在那个父母只知埋头工作的年代,庆幸地遇到了好的书籍,那些书中的人物,他们遭遇的人生经历,曾生动地为我解释了我在了解自己和世界的过程中没有意识到的一些东西:孩子的内心世界和大人一般神秘、广阔,而这也是成年期心理健康的基础。那时我常会豁然开朗地感叹:“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

現在,我们的学生,他们“心中的宇宙”或许比我们那时还要神秘。除了倾听和开导之外,我能做的,便是鼓励他们如我当年一样,从最好的、最适合的文学作品中找到适合自己的成长路径。于是,我拿来一张纸,给他写了几本书的名字:何怀宏的《孩子,我们来谈谈生命》,刘墉《肯定自己》系列,龙应台的《亲爱的安德烈》。我和他相约过段时间,共同阅读后再好好聊聊!我相信这些好的作品一定能指引他从中解开成长的密码。可能他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帮助他,我感觉到他淡淡的微笑里有一些富有意义的东西。

在他转瞬离开的时刻,我真有些感悟到:成长应该是一种漫长而美丽的等待——等待内心的拔节,就如一粒稻长成一把沉甸甸的穗。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在美好事物的引领下,当他再次向我展示内心浩瀚的宇宙时,我能领略到其中斑斓闪烁的神奇和美妙!

记述完这几个小故事时,我想起了印度诗人泰戈尔的《飞鸟集》。有人说最伟大的艺术家,必定是一位哲人。是啊,自然和人在宇宙中最为神奇,因为太无垠、太广博、太浩渺、充满变幻的缘故。我们理想的教育不就是行进在探索、呵护孩子“心中的宇宙”的路上吗,我们希望他或她愈来愈美好,就如泰戈尔写的,“群树如表示大地的愿望似的,踮起脚来向天空窥望”。

(作者单位:江苏南通师范第二附属小学)

责任编辑 黄佳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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