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如夏花般灿烂
2015-05-30倩倩猪
倩倩猪
遇见
学校,十字街,家里,我每天都是这样的三点一线式生活模式,简单而重复,我甚至在学校里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我总是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讲桌的左边,没有同桌。
班上的同学偶尔会在我身后说我小话,他们说,管苏是个奇葩。
奇葩就奇葩,我还不愿意和你们同流合污呢。每每这时候我只能这么在心里反驳着。
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要穿过一条古色的小巷子,然后站在十字街等红绿灯,我特别享受那种红灯倒计时绿灯亮起的瞬间,我便可以飞快地穿过人潮拥挤的马路,直奔回家。
这一天,好像有不一样的情况发生,我站在黑白分明的斑马线上,心里面熟练地倒数着五个数,5——4——3,2还没有数出,我便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生。
她有双和我一样漂亮的眼睛,和我一样的柳叶眉,和我一样的塌鼻梁,甚至一样的笑容,我不禁有点看呆了。
我竟然遇上了我自己?!
呼哧,一辆出租车呼啸而过遮住我的视线,然后只是眨眼的工夫对面的女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人,难道是幻觉,或者见鬼了?
故事
回家后,老妈在厨房做饭,我放下书包就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脑袋里迅速搜索着儿时的记忆,隐隐约约记得,以前住平房的时候,隔壁老婆婆讲过一个故事。
那时的阳光正好,老婆婆坐在院里的靠背椅上,旁边围了一群小朋友听故事,因为老婆婆的故事总是格外的精彩。
老婆婆说,每个人在临死前都会看到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他是自己的魂,只有在最后的时间里才会见上一面。
当时,旁边的小朋友一个个吓得东张西望,都在看自己附近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只有我半信半疑地思考着,和自己长得一样,怎么可能呢?
我起身跑到厨房,探进半个身子,眼睛轻轻闭上,鼻子里便嗅到了浓香的鸡汤味,我笑:“妈,今天怎么想起熬鸡汤啊?”
“你爸爸今天回来,他那么久回来一次,我们得给他补补。”老妈笑得幸福,我突然问她:“妈,我有没有孪生姐妹什么的?”
老妈明显愣住了,奇怪地看着我,眼里尽是迷茫,半天挤出一句话:“生你一个就够折腾我了,我哪敢要第二个啊!”
“那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一个,对吧?”
“当然。”老妈回答得笃定,然后转过头问我:“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啦。”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我放心地拿着客厅的书包回卧室做题去了,刚关上房门,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没有孪生姐妹,如果我在十字街没有看错,那么那个女生是谁呢?
总不至于真是老婆婆故事里的另一个我出现了吧?
梦魇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噩梦惊醒的,看了看床头的闹钟,提前了一个小时起床,我回忆着刚刚的噩梦:我梦到了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她从马路对面飞了过来。她居然有一双隐形的翅膀,看着我一直笑一直笑,笑得我头皮发麻,她才开口:“管蘇,你的阳间命数已尽,我是来通知你的。”
我挥舞着双手不停地叫着不不不,然后满身是汗地醒来,白得发亮的天花板,我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刚刚只是做了噩梦而已。
老妈给我做好早餐后,发现我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卧室里发呆,她喊了我好几声,我才听到。我拿了早餐就朝外面走,说:“妈,我边走边吃。”
老妈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大抵是在说,时间还早,怎么不在家吃,我却没有心情理会,一出小院大门,我便把早餐丢进了垃圾桶,我真的不饿。
教室里,有的人在安静地听课,有的人在说话,有的人在玩,有的人在补昨晚的作业,老师在讲中国最拗口的文言文,他们都有表情,唯独我,在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
我甚至花了一节课的时间去观察窗外的景色,窗外有一棵大大的树,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有人说是梧桐,有人说是槐树。初春时节,树上偶尔有几只鸟安逸地栖息,我看着那鸟,顿时心生羡慕。
在放学之前,班主任还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她说:“管苏,你今天怎么了?整天没听讲东张西望的,还对着窗外发了那么久的呆,还有,你昨晚的作业也没写。”
我收拾着书包,也没看班主任担心的眼神,只是淡淡地答非所问了一句:“老师,我家有事先走了。”
遗书
老妈喊我出去吃饭的时候,我还在闷闷不乐着,如果那个故事是真实的,是不是意味着我马上就会死掉呢?
反正我会死的,我看着桌上可口的三菜一汤突然失了兴趣,老妈不停地给我夹菜,她很漂亮,是我们这个年龄段最年轻漂亮的妈妈,这话是楼下邻里四舍的小朋友们说的。我看着老妈,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我有点不忍心让她看出我的破绽,于是我勉强塞了几口饭菜,然后放下碗筷说我回卧室写作业去了,今天的作业布置得有点多。
老妈收拾好了餐桌后,坐在客厅里看着万年不变的婆媳大剧,我趴在书桌上一阵难过,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爸爸妈妈,老师同学,这个美好的世界,脑袋就晕乎乎的,我真的不想离开。终于,我从最右边的抽屉里拿出了我最喜欢的信纸,白色的纸上哆啦A梦戴着竹蜻蜓在飞,我打算写一封遗书。
我有义务在我死后,让我的父母了解真相。
当我写完遗书后,爸爸回来了,我听见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独有的声音,我听见他一贯的问句“管苏呢”,我甚至听见老妈说“卧室做作业呢”之后他靠近的脚步,我迅速地把遗书夹在了英语课本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打开卧室门的爸爸,两人相视一笑。
爸爸简单地和我聊了下今天学校的情况,然后出去了,他关上门的一瞬间,我红了眼眶。
车祸
遗书安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我仿佛下了重大决定似的出了家门。
我在十字路口站了半个钟头,观察着人群中每一个走过的女孩,我试图再一次找到她,然后问她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我那么健康,没有大病小病,我成绩优秀,没有作恶多端,我那么热爱生活,乐观积极,怎么就突然遇到这种事?
红灯和绿灯交换着闪烁,我依旧没有见到她,却引来了交警叔叔的注意,他问我:“怎么不回家?”
我仓皇而逃。
连续三天,我每天都来这里等她,依旧无果。我已经开始受不了思想上的煎熬和精神上的自我摧残,我觉得再找不到她,我真的会死,跳楼或者吃安眠药。
第四天,我居然如愿以偿地再一次见到了她,她坐在一辆小轿车的副驾驶上,正驾驶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看不清样子,我像疯了一样地去追那辆车。
十字路口出现一片混乱景象,我听到身边到处都是鸣笛声,还有骂骂咧咧的叫喊声,我全然不顾地盯着那辆车,眼看越来越近了,“砰”的一声,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开始不听使唤了,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
真相
我出车祸了。
医生说我失血过多,须要大量输血,而我的血检验结果显示是熊猫血,Rh阴性血比较罕见,就连我的爸爸和老妈都血型不符。
当我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隔壁床上躺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她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室内的灯光打在她的睫毛上,像是蝴蝶翩翩起舞。
我告诉自己,已经到了天堂,原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门被打开,我看见医生护士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爸爸和老妈。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爸爸和老妈怎么也会在天堂?
医生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转身对爸爸说:“孩子基本脱离了危险期。”
老妈这才小跑过来抱住我,我感觉到她肩膀微颤,声音哽咽,她说:“管苏,你没事就好。”
我木讷地被老妈抱着,轻轻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床位,我小声地嘀咕着:“她是谁?”
爸爸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眼睛红红的,我看到他手里握紧了我写的遗书,像是下了重大决定似的,指着隔壁病床上躺着的另一个我说:“管苏,她是你妹妹,苏蓝。”
妹妹?苏蓝?
爸爸接着给我解释道:“其实,你还有个孪生妹妹,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真的不想告诉你的,当年我们离婚的时候你们还小,我们私下协议好各自带着一个女儿继续生活,你亲妈妈也离开了这座城市,不想影响到你们的正常成长,而你也不会知道你有一个孪生妹妹。只是命运弄人,你却因此差点送命。”
我完全消化不了这些信息,我不是独生女?我还有个姐妹?我只是单纯地生气,气得胸口都在隐隐作痛,我撕心裂肺般地吼叫:“她不是我妹妹。”我抱着老妈露出恐惧的神情,不是的,不是的。
爸爸第一次打了我,他指着病床上的苏蓝,看起来比我还要生气:“你知道你妹妹给你输了多少血吗?700毫升,她知道你是她姐姐后毫不犹豫地给你献血,你的血型我们都不符,是你妹妹救了你,她还在昏迷中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老妈拉住了暴跳如雷的爸爸。我被打蒙了,看着病床上那张和我有着一样脸孔的脸,不由自主地开始泪流满面。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总感觉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心里莫名地难过。
原来你有名字,你叫苏蓝。
苏蓝
苏蓝这次回来,是因为我们的外婆去世,她是打算最后一次回来,祭奠完外婆就走。
我躺在病床上突然为我之前的想法和行为感到好笑,我居然相信了小时候的故事,我居然把活人苏蓝当成了那个要带我离开阳间的魂,我还担惊受怕,还总做噩梦,原来是我自己吓自己而已。苏蓝醒来后,我别扭地和她打了招呼:“嗨,我是管苏。”
“我是苏蓝。”苏蓝笑的时候左边有一个浅浅的酒窝,而我的在右边。
住院期间,班主任带着班里的同学来看过我,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和苏蓝:“哇,你们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啊,如果不是亲近的人,一定认不出来吧。”
我和苏蓝相视一笑。
慢慢地,我好像接纳了我的生活中有一个妹妹,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我就像不排斥她的血一样不排斥她。
老妈给我送鸡汤的时候也显得格外生分,仿佛我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我们便形同陌路一样,她可能怕我不认她,讨厌她了吧。苏蓝喝了口鸡汤,赞不绝口:“真好喝,比我妈做的还好喝。”
空气一下子尴尬起来,苏蓝继续埋头喝着鸡汤不再开口,我端起鸡汤,浅浅地喝了一口:“好喝,妈,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你永远是我的妈妈,好吗?”
老妈哭了,泪如雨下,她的眼睛里好像饱含了许多的无辜和心酸,她紧紧地抱着我。
老妈走后,苏蓝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说,我们的亲生妈妈是个坚强的女人,在苏蓝刚懂事的那段日子,她们过得异常艰苦,曾经有很多叔叔说想要当苏蓝的爸爸,所以去讨好苏蓝,他们中还有一个对苏蓝真的很好,并且苏蓝也很喜欢的叔叔,苏蓝曾试图说服妈妈和那个叔叔结婚,可是苏雯画说,她不想结婚,她不想有一天让她的女儿认为,她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苏蓝说,当时她没想明白,她最了解妈妈了,怎么可能误会她朝三暮四呢?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妈妈担心有一天会再次遇到管苏,而她想再次出现在管苏生命里时,依旧是单身妈妈。苏蓝说:“你看这么多人都爱着你呢,他们通过不同的方式来爱着你,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亦或是你所谓的后妈,所以你很幸福呢。”
苏蓝的故事讲完了,那个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睡,我在想象,我的那个亲生妈妈,她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和苏蓝,是担心我埋怨她吗?是没脸来见我吗?
原来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如果可以的话,您和老妈还有苏妈妈一起来接我们吧。”结果苏妈妈还是没来。
爸爸说经过我强烈的挽留,他和苏妈妈沟通了很久,她终于同意让苏蓝先暂住在我们家一小段時间,于是,苏蓝每天陪我上下学,吃饭,睡觉。我发现有苏蓝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妙。
苏蓝说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我,只是我一直淡淡的好像不愿意讲话的样子让他们不敢接近我,她说:“管苏,你要多笑,你笑起来好看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的同学们似乎一个个都对我热情起来,可能是因为她们和苏蓝关系很好吧,所以对同样外表的我也给予了很大的恩惠。我试图把他们每一个都当作苏蓝那般,微笑示意,真心对待。
很快,我在学校有了自己的朋友,就连放学后,我和苏蓝也可以和小伙伴们一起回家,然后我们在十字街和她们挥手告别。
只是,当我和小伙伴告别之后,转过身来,本该在身后的苏蓝不见了。我一路小跑回家,想着苏蓝可能先回去了。
老妈说苏蓝没有回来,我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苏蓝的身影,我站在客厅,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我问爸爸:“苏蓝呢?”
“你看不见苏蓝了?”爸爸疑惑地看着我。
“看不见?什么意思?”我突然止住了哭泣,一脸迷茫地看着爸爸,而爸爸看着我认真的样子,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他没有哭出声,但是我能明显地发现,眼泪落下的速度是那么的快。
老妈从卧室里拿出了一叠纸递给爸爸,爸爸把那叠纸递给了我,嘴里缓缓地吐出了几个不可思议的字:“管苏,你生病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叠纸,是一堆病历单,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管苏,女,十五岁,患有轻微臆想症。
我生病了?患有臆想症?那,那苏蓝呢?
我大力地摇了摇头,对着爸爸说:“不可能的,你和老妈,还有老师同学,你们都见过苏蓝的不是吗?她还给我输血了呢!”我拼命地找到之前被针扎过的地方,可是时间久了早已不见了。
老妈含着满眼泪花抱住了我,她抚摸着我的头,让我先稳定情绪,她告诉我说:“傻孩子,一切都是我们陪你演的戏啊,我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到了你的遗书,你爸爸怕你做什么傻事就隐瞒了实情,医生也说让你慢慢康复不要刺激你为好,实际那次是你爸爸给你输了全部的血,你的同学老师是我们拜托他们不要揭穿的,因为担心你的身体状况,他们都很热心地帮忙呢!”
爸爸反手搂住我和老妈,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都过去了,太好了。医生说,当你有一天看不到苏蓝,就说明你的病情正在好转。医生说你可能有些太内向,导致了有些自闭,想交朋友却总是退缩,所以走进了自己幻想中的世界。”
我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诊断书,然后它轻轻地从我手中滑落,原来苏蓝是假的,原来我没有一个妹妹。
“爸爸,如果我的病一直不好,难道你们要一直陪我演下去吗?”
“嗯。”爸爸坚定地点了点头,“不管多久,我和你妈妈都会陪你演下去的。”
我左手抱着爸爸,右手抱着老妈,心里泛起了巨大的浪花,幸福得鼻子都跟着发酸,我感谢他们在我生病的这段日子里对我百般迁就,用心良苦。
“爸爸,妈妈,我会好起来的。”
尾声
我站在十字街道前挥手和朋友告别,然后转身停住脚步对着身旁的苏蓝笑了笑。
苏蓝啊苏蓝,你的出现啊,真给我带來了不小的麻烦呢!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因为有很多人需要我把微笑带给他们,这样生活才会仿若六月夏花之灿烂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