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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河北演出八十年(下)

2015-05-30刘绍本李体华

当代人 2015年4期
关键词:话剧院话剧团曹禺

刘绍本 李体华

《雷雨》迎来“春雷喜雨”

“十年文革”结束,终于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惊蛰春雷和喜雨普降,话剧艺术也像整个文艺事业一样,呈现生机。恢复建制不久的河北各地市话剧团,纷纷上演曹禺经典剧作《雷雨》,欢呼新时期的到来。

1978年,石家庄市话剧团排演《雷雨》,在石家庄连演78场;1979年,张家口市话剧团和唐山市话剧团排演《雷雨》,分别在张家口市、宣化区以及唐山市、丰润县演出;1980年,邢台市话剧团和邯郸市话剧团排演《雷雨》,分别在当地演出。

1999年河北省话剧院又在省会石家庄以崭新阵容第二次排演了《雷雨》。为什么要重排?时任河北省话剧院书记兼常务副院长的庞彦强,以“拾得箫管弄羌声”为题,说出了重排《雷雨》内心想说的话:从《雷雨》问世至今,已经有六十多个年头了,在它半个多世纪的历程中,尽管曾几度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确也在话剧界掀起了几次大的波澜,一代又一代观众为之倾倒,叹为观止。它所蕴含的强大的艺术生命力,它创造的鲜活生动的艺术形象,它包容的丰富的生活内涵,是永远也开掘不尽的。它在话剧史上已树起了一座很难逾越的丰碑。敢于向难度挑战,把河北省话剧院的艺术实力亮相于大庭广众面前,接受大家的评判,这是我们重排《雷雨》的初衷。

这第二次排演,由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毕业的剧院年轻导演张晓春执导。他对重排有他自己的思考,在“导演的话”中写到:今天的观众走进我们剧院的排练场,触摸着久远年间的大小道具,凝视着演员当场幻化成剧中鲜活的艺术形象,倾听着舞台人物或哀、或怨、或悔、或恨,或轻、或重、或缓、或急的台词。在有限的时空内,激跃起他们无限的想像。他们能在其间欣赏曹禺先生23岁的才情;感受那个年代,那些人物,这个时代,身边的人物;释放自身悲欢离合的情绪;感悟人类内心情感世界的复杂与丰富。升发出对历史、对今天、对未来诗意的情怀,这就足够了。

对于重排《雷雨》,年轻的舞美设计师孟曾吾也有他的解读:新时期里重排《雷雨》,不模仿、不照搬,这是主创人员的共识。布景样式很可能是在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之间找到一个突破口,即“表现和再现的融合”,也许才是《雷雨》的需要。调动舞台美术的一切手段,把触角伸向每一个人物的精神世界和事件的每个层面,给导演创造一个宽泛的戏剧空间去展示其才华,激活观众的审美欲望。这些在布景设计中显得至关重要。

果然,进入剧场的观众发现,在这次1999年版的《雷雨》排演中有许多新颖别致的处理。(见图6)导演用新的美学观点突出该剧诗化现实主义的特征,在舞台样式和人物关系方面均有创新尝试。演出巧妙地将舞台同观众席予以颠倒,演员利用观众席中四个出口(包括两个“太平门”)作为周公馆客厅通往大门、书房、楼上和花园的通道,显示了周宅的宽敞豪华。在此次演出中取消了大幕,用舞台灯光控制启幕和闭幕,从而拉近了舞台与观众的距离。开演的铃声响了,舞台上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只见大管家鲁贵提着灯笼把大门关闭,然后他走到舞台中心向观众寒暄问候,并告诉观众演出进行中请不要抽烟,请关掉BB机和手机。话音落时,四凤登场,父女俩边擦拭客厅的家具边聊起家常。戏,就这样开始了。这种别开生面的开场,在若干剧团演出的《雷雨》中是前所未有的,它产生了独到的艺术效果,这次演出在石家庄市河北省话剧院剧场内一连演出43场,后面还售出了10多场的票,但因周朴园的扮演者徐连生连续演出疲劳过度,嗓子化脓,演出被迫中断。(见图8)

2003年4月,为了庆祝河北省话剧院建院50周年,河北省话剧院时隔四年第三次排演《雷雨》。此次排演由年轻的女导演朱艳铭执导,演员阵容新老结合。由于时代的变迁和观众欣赏习惯的变革,如还用原来的演出节奏已不合时宜了。演出本大量压缩了台词,使全剧节奏凝练紧凑,把原来三个半小时的演出时间改为不足三个小时,使观众从始至终被台上的剧情紧紧牵动着。第三次复排的导演朱艳铭曾在《导演的话》中说:“虽然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但曹禺先生的《雷雨》在今天的舞台上仍像一块金子一样闪耀着光芒。”(见图9、图10)

此次复排《雷雨》恰逢2003年“非典”来袭,排练合成后没能公演,五十年院庆也没如期举行,直到2004年方在省会石家庄公演,而后到张家口、宣化演出获得巨大成功。《张家口日报》用一整版以《久违的经典话剧·杰出的戏剧作品》为题进行了报道。

值得一提的是,河北省话剧院资深演员刘庚在《雷雨》河北版的三次演出中两次扮演了鲁贵一角。1962年演出时他还年轻,饰演50来岁人物,在黑发中曾涂抹了几缕白发;而2003年演出中,已经73岁的他,不得不把满头白发染成黑色,只在双鬓留些白色。这多么有趣,又多么令人感慨。(见图11、图12)

《雷雨》八十年的演出史,是一部中国话剧导演艺术史,更是中国话剧表演的发展史。《雷雨》诞生标志着中国话剧的成熟,它是中国话剧史上演出场次最多、演出团体最多的杰作,几乎每个重要的历史时期都有艺术家从特定的角度对《雷雨》进行了诠释与重构,全国统计不清有多少专业院团、业余剧团和剧社在不同时期不同背景下演出过《雷雨》。

曹禺对河北舞台的深情关注

曹禺剧本《雷雨》在河北舞台上,历年得以成功演出,受到燕赵大地上乡亲们的欢迎,究其各种原因,离不开曹禺的深情关注。

新中国成立不久的1956年,河北省话剧院决定排演《雷雨》,那年夏天派出演员刘庚到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学习取经,求索资料。在京见到了院长曹禺,他听说河北省话剧团要排演《雷雨》,非常高兴。当即讲了这部话剧的时代背景和几个主要人物的性格特征,特别介绍了周鲁两个家庭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和情感纠葛,揭示出中国特定的社会环境中陈旧意识的统治力量。他又说起在《雷雨》创作过程中,如何向中国传统戏剧取得借鉴,并且融合了古希腊悲剧和易卜生社会问题剧的精华。最后曹禺表示,排演中对剧本有何意见可以同他研究、讨论,也可以创新修改。告别前,曹禺又提起20年前他曾去过保定,对这座河北古城怀有深厚的情感,并说:“你们的戏排成后,我争取故地重游,到保定看看河北的《雷雨》。”但谁料到反右运动开始,《雷雨》未能纳入排演日程,直到20世纪60年代初《雷雨》才投入排练。

1962年前后,河北省话剧院领导鲁速和蔡松龄派黄殿祺出任舞台美术设计。导演就让黄殿祺直接向曹禺先生请教,求得指导和帮助。当曹禺知道年轻的舞美设计是从天津出来考入河北省话剧院的,非常高兴,称其为“小老乡”。看了河北的方案初稿,当即连声说好,认为有一定的突破,并一再鼓励要大胆创新。

改革开放的1981年夏天,当时河北省话剧院正在北京首都剧场演出《张灯结彩》。一天晚上,曹禺先生事先未通知便悄然来到剧场看戏,散戏后,人们发现曹禺在台下,赶忙将他请上台,他大赞《张灯结彩》的演出。说道:“演《张灯结彩》这样的农村戏你们剧院确实拿手,也体现了你们剧院的风格。”说罢满怀深情地同演员们一一握手并合影留念,还对《张灯结彩》的编剧、北京人艺的宋凤仪幽默地说:“这么好的剧本怎么给人家河北,不留给咱们人艺演呀?”宋凤仪笑答:“咱们怕演不过人家呗。”曹禺说:“噢,这倒是!”说罢朗声大笑。(见图13)

1985年,河北省举行首届戏剧节活动,由河北梆子剧院副院长方辰(笔名肖方)执笔再次与裴艳玲合作,创作了大型神话剧《钟馗》。演出时,裴艳玲艺惊四座,技压群芳,获得了特别奖。继而于这年的10月,应邀赴京参加国庆演出。上演一周后,反响强烈,好评如潮。那天离开戏还有半个小时,心连话剧并整个戏剧大业的曹禺便在吉祥剧场休息室等候了,问起前一天看过《钟馗》的观感,曹禺非常兴奋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这出戏编得好,演得也好。河北梆子剧团能有这么一个好演员,不容易呀……这是国家的宝贝呀!国宝哇!”接着有人请他为剧团题词,他提笔写下:“为了河北梆子戏曲改革更新,为祖国地方戏曲增添色彩,为世界的舞台作出光辉的贡献”。翌日,曹禺又在家中接待了《钟馗》一剧的主演裴艳玲和编剧方辰。见到方辰时,又大加赞扬,不停地说:这个戏编得好。表扬编剧有文化、有深度。曹禺说:“新戏要流畅。流畅要靠剧本,再有很好的演员帮忙。在国外有好多剧作家为演员写戏。”

曹禺大师生前虽因病住院多年,但始终关心着各地戏剧工作的发展。在他谢世前不久,以86岁高龄仍为河北戏剧刊物《大舞台》撰稿《美丽的种子》。他曾表示,不相信话剧是“夕阳艺术”,认为中国话剧的生命力不是盲目跟着西方各种“主义”跑的,而是把脚跟坚定地站在中国的大地上。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具有民族独创的中国话剧艺术精品。

今天,在曹禺剧作《雷雨》发表八十周年的时候,回顾这部惊世之作在河北舞台上的演绎与发展,让人心情激荡。据说女剧作家万方耗时一年多已完成剧本《新雷雨》,既是向父亲的《雷雨》致敬,也是对多年编剧和观剧体验的一次总结。她说得好:“我们需要的创新,其实应该是回归曹禺,真正地去理解他,理解他笔下的人物。”让我们与时俱进,将对《雷雨》不尽的“话语”在河北、在全国继续地“说下去”。

(责编: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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