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个“家”
2015-05-30
2013年和2014年,我连续两年给全省期刊编辑记者讲课,前年讲的是《编辑记者应遵循的出版规范》,去年讲的是《跟着部首去认字》。特别高兴的是,《祝你幸福》杂志社的编辑们都参加了。
编辑约我开个专栏,要求围绕《祝你幸福》办刊宗旨、读者价值取向和生活情趣等等,依据家庭、婚姻、和谐等所关联的“汉字”进行全方位解释。
于是“字里情怀”应“约”而生。
婚姻、家庭、和谐、幸福,说千道万,都离不开一个“家”字。于是开篇就从“家”中出发,去寻觅祝你幸福的轨迹。
无论是国家还是几口人的小家,都有一个家国情怀的话题,都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写到这里,我耳边不由地响起成龙和刘媛媛主唱的《国家》。歌词摘录如下:
一玉口中国,一瓦顶成家;
都说国很大,其实一个家;
一心装满国,一手撑起家;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
在世界的国,在天地的家;
有了强的国,才有富的家;
…………
当时,我就想《国家》这个题目忒大了,如何破题不是件小事。不料想,作词者竟然从“国家”两个字构造写起,朴实中透露出清新,字里行间引出宏大主题。我无不从内心佩服至极:《国家》,两个字就是“妙哉”。
“家”,从问世那天起,上面就是“宀”(《国家》歌词将其称之为“一瓦”,有些牵强,不过肯定是屋脊的侧面剪影)下面就是一头“豕”。为何,我们的先人用一个屋脊和一头豕搭建在一起,创造出一个“家”呢。听笔者细细道来。
我们的祖先,蓝天为屋,大地作床,风声雨声波涛声声声入耳,跟着季节的脚步到处游荡,浪漫中包含艰辛,艰辛中又填满诗意盎然。“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也许就在这种理念感召下,先人们开始寻找一个能遮雨挡风、避暑驱寒的地方,于是幽深的岩洞里、陡峭的山崖下、茂密的草丛中就成了家的归宿。先是借助大自然的恩赐,慢慢地先人们开始不再满足,于是乎自力更生,搭建属于自己的家。当然,受各种条件的制约,房子是简陋无比,是要借助树、山岩等的神助。人类第一批房屋就此诞生。再后来祖先们选择把家安在视野开阔、便于上山打猎、下河捉鱼、外出耕种的地界。再再后来,房屋有脊有墙、有椽有梁、有廊有檐、有厅有堂、有院有序。纵观上下几千年,归纳起来,中国关于“家”的汉字按部首来划分可列出三大类,一类是“厂”,二类是“广”,三类是“宀”。
厂,像山崖伸出之形,其部首内汉字大都与房屋相联,此时“厂”就是表示敞屋。该系列汉字有:(今简化为厅)、仄、厢、(今简化为厂)、(屋角隐蔽地方)、厦等。此类房屋,墙体只能借助崖壁、土堆,缺点就是透风撒气,优点就是开阔敞亮。“仄”本义山崖下歪着头的人,不说你也明白了。“厨”也大不到哪里去,还有“厕、厩”非茅草棚子莫属,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前往。
厅,本义是指古代官府办公的地方。办公的地方就是广泛倾听民意的场所,于是“”读音与“听”相近,其义也大差不离。厅,现在主要用于办事机构的名称,如办公厅、教育厅。这也昭示人们,各类办事机构要敞开大门,听取服务对象的意见和建议。家庭生活中,“厅”指进门与卧室相连接的地方,是家人、亲朋交流的地方,是主人与电视、音乐对话场所。餐厅,是你在与美食、美酒对话的同时,与长辈、爱人、孩子分享生活的最佳之地。
有人会说“厦”不是高大无比,怎么也用“厂”字头呢。其实,古时大厦之“厦”就是用“夏”,后来才给框上“广”字,再后来简化为“厂”,有点委屈“厦”了。
说了“厂”,咱们再来聊一聊“广”。从字形上看,“广”比“厂”只多那么一点。别看这一小点,乃是人类建房史上可以大树特树的一大点,这一点告诉你我古人房屋终于有屋脊了。也许那时起,中国人终于挺起了脊梁。
甲骨文“广”像靠着山崖而建的房子。“广”字那撇好似崖壁,权当后墙。如“廊、庑”是开放式的,“庐”本义为农忙时节在田野里搭建的临时窝棚(江西庐山巍然屹立在辽阔的鄱阳湖平原上,恰如“中田有庐”),“庾”是没盖的粮仓,“庭”是堂前的院落。
“序”,本义为隔开正室与两旁夹室的墙,引申出正房两侧的厢房。大户之家常常把序作为教室,请老师在序里教育孩子,还有就是古代地方学校设在官府大堂的两侧,因而当初学校被称作“序”。由于堂屋与侧房是按一定秩序排列,特别是宾主相聚时,位次都有一定讲究,因而“秩序”一词自然生成。“序”称为学校,也暗示通过教育让学生思想、道德都符合规范、秩序。“序”现在用得比较多的是序言,古代序在文后,如今移到前面。专家说,“序”与“叙”相通,以“叙正文之要旨或作述评”。后来“序”兴“叙”废。随后“序曲”演奏、“序幕”拉开。
“庠”,读作详。古文从“宀”从“羊”(表声)。篆文改为从“广”(敞屋)从“羊”。“庠序”为古代地方办的学校,泛指学校。济南庠门里街,因地处府学文庙东旁门而得名。
最后,我们来扯扯“宀”。“宀”将“广”那一“撇”收回不老少,又新增加“一折钩”,虽说只有寥寥三笔画,但整个屋子结构完整、有形有状、有模有样、简略而不简单。
“宀”部首内汉字大都离不开房前屋后半步远。
下面挑几个“宀”部首内汉字侃一侃。“宇”,从“宀”从“于”(表声)。本义为房檐,引申出房屋、住处、疆土、原野,最后引申出天下、世界、宇宙等义来。“宙”,从“宀”从“由”。本义为房梁,引申指天空。噢,深邃、遥远的宇宙,原来从屋檐和房梁引申开来,这不禁让我联想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安”,从“宀”从“女”,女子屋内安静之意。也有说远古时代,女子在家比较安全。不管咋说,有房才谈得上居安,然后才能思危。
说了这么多,咱们还是回到“家”里来吧。“家”,早期甲骨文从从 (公猪。“家”中“豕”是“”的省写。“”公猪也,此处兼表声)。有人提出,为何祖先单单选“豕”而不选“牛”“马”“羊”“驴”等动物呢?或者选“人”不是更有道理吗?笔者以为,古人造“家”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动了一番脑筋,牺牲无数脑细胞而建造的。“家”从“宀”非常好理解,没人会反对。为何单单选择豕。我猜也许是老祖宗从以下几方面考虑的吧。首先是人与动物乃至自然和谐相处。“豕”从野生进入家化远比其他动物来得早,自然有资格成为家庭组成部分。其次是从肥效角度来考虑的。我们祖先处于漫长的农耕社会,农业生产离不开土地、种子和肥料,肥料在其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我在农村长大,知道动物当中,论肥效鸡鸭鹅的粪便远远超出猪粪N倍,但它们有一个致命缺陷就是每天产肥太少;牛马驴等粪量巨大但肥的“作用力”又小得可怜,你想想,我们小时候用晒干牛粪烤地瓜就知道其内含大量未消化的绿草了,这样的粪便长庄稼只能是一厢情愿。猪粪恰好处于中间地带,肥量适量且肥效比较高,于是古人将“豕”纳入家的范畴。再说繁殖力。我们民族对人类繁衍一直充满神圣和期待,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于是造“家”时需要选一个适当动物来替代。牛马驴大象骆驼等大型动物,繁殖力不强(一两年才孕育一次,一次也不过一两头),而猪一年能生两窝,每窝能产仔十几只。再一个,猪一年能出栏也是个不得不琢磨的线索。猪,年初生,年底就能出栏就能变现。我小时候,常想,一年喂猪所需糠麸的钱远远大于卖猪的钱,为何人们还乐此不疲呢。我父亲为我解开心中疙瘩。父亲说:你别看一次卖糠麸挣了几块钱,到头来,一分钱也攒不下。而卖一头猪,起码也得百十元(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这是大钱啊,能办大事。再后来,我就明白了,为何储钱罐常用猪形。作为居家过日子,也是这个理。由于猪的地位显著重要,过去,每到关键时节,从国家到省、市、县都要通过媒体公布生猪存栏数,远比现在GDP出镜率高许多。说到这,我再插一句,文革期间,来了亲戚,大人们交流首先是问家里有几头猪,多大架子,然后才问有几个孩子,我在旁边很是生气。现在想想,也不再郁闷了。
除了“家”之外,“宀”与动物结合还有“牢”。牢,甲骨文从(围栏)从(牛),本义为关牲畜的栏圈。古时祭祀分为太牢或少牢。太牢(天子祭祀用)用牛、羊、猪三种,而少牢(诸侯祭祀用)只用羊、猪两种。祭祀之前,先挑选毛发整洁、皮肤没有瘢痕、形体大气的牛、羊、猪,单独圈养一段时间,然后用于祭祀。饲养的地方栅栏自然要牢靠,否则走失将会引起天怒。于是“牢”就定了形。再后来“牢”引申指监禁囚犯的地方,如画地为牢、牢房。因此,文革期间,牛棚成为许多被“改造”者所居之地就不难理解了。
话再说回来,先人们为何不用“宀”和“人”组合成家呢,我分析一是“宀”是人们双手构建,自然“家”就有了主人身影,再考虑到自然和谐,于是选择一只动物实乃上乘的选择。不过,1977年新中国第二次汉字简化时居然把“家”简化为上从“宀”下从“人”,遂了部分人的心愿。不过,第二年“人去豕回”,演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这些年,围绕汉字繁简、还是简繁争得喋喋不休,惹得汉字有些“烦”。看来,汉字是需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稳定,“家”更是如此。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家”就是房子形象代言人。有了家(房子)才能成家(结婚),否则“立业”何从谈起。难怪,现在年轻人特别关注房子位置、面积大小、楼层高低等。
作为青年人,尤其是青年人的父母,面对如火箭般蹿升的房价,如坐针毡、谈房色变。加上农村人口向往“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前赴后继涌向城镇,住房矛盾显得异常突出、尖锐。国家为此殚精竭虑、千方百计筹措资金,下大功夫,花大本钱,全面下达建设经济适用房、推出公租房和廉租房的军令状,为得就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