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工厂”奥斯威辛集中营

刘彦顺

今天，集中营的遗址还在，逃脱浩劫的幸存者还在，这俱在的人证和物证，已经把纳粹主义牢牢地钉在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2015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在纪念胜利的日子里，一切爱好和平与正义的人们，不会忘记德国纳粹和日本军国主义在二战期间犯下的骇人听闻的反人类罪行。南京大屠杀和奥斯威辛集中营就是他们罪行的铁证。

所见皆是惨状

今年的1月27日是奥斯威辛集中营解放70周年。

奥斯威辛，是波兰东南部小波兰省的一个城镇，位于克拉科夫以西约30多公里的地方。1940年4月，纳粹德国在这里建造了奥斯威辛集中营，成为纳粹德国在欧洲的最大的杀人工厂。1945年1月27日苏联红军解放了奥斯维辛集中营。1947年，集中营辟为遗址博物馆，保留了纳粹刽子手仓促逃窜时来不及销毁，或尚未彻底销毁的集中营的原始面貌。1979年，教科文组织将遗址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我在波兰学习和工作期间，曾多次参观过奥斯威辛集中营遗址博物馆。有人要我谈谈印象。我说，印象之深，九死不忘。那里的一切，惨不忍睹，令人窒息！

有人问，什么叫“人间地狱”？什么是“死亡工厂”？那就去看看纳粹德国的奥斯威辛集中营吧！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教材，那是人类永远不能忘却的历史记忆。

在毒气室和焚尸炉，在“医学试验”室和死墙，在数以吨计的女人的头发和堆积如山的鞋子和眼镜框中，纳粹主义仇视人类，其兽性的疯狂和丑恶，凶狠和残暴，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犯下的反人类的滔天罪行，是难于用语言来描述的。既使用“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也不足以概括其一二。

永远无法知道确切数字

在奥斯威辛集中营，多少无辜的不幸的人惨遭杀戮！我注意到过去和现在的说法是不一致的。过去说是400万，今天说是110-150万。究意是多少呢？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二战后，在纽伦堡法庭审判中，奥斯威辛集中营长官霍斯曾供认，“有250万人是在毒气室和焚尸炉中被消灭的，至少还有50万人死于饥饿和疾病，总数为300万人。”（后来在华沙法庭审判时，他改供为113万5千人。）1945年1月27日苏联红军解放奥斯威辛集中营后，苏联当即成立一个专门委员会进行调查，获得的数字是400万人。我国《辞海》和其他一些中外辞书中，多年来一直采纳遇难人数为400万人的论断。 但近年来媒体有了新的说法，在2005年奥斯威辛集中营解放60周年纪念活动的新闻报道中，大多使用了110—150万遇难者的数字。

我注意到，一位波兰学者在题为《真实的历史》的文章中说的几句话。他说，“几年来，有关奥斯威辛集中营遇难者人数问题出现了不同说法。从1990年以来，可以看到不断缩小遇难者人数的倾向。现在说遇难者是110—150万人。这是今天使用的正式数字，但它同证人的证词和保存的文件有着明显的矛盾”。在波兰，人们担心“有关遇难者人数的争论，在很大的程度上掩盖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即掩盖了希特勒灭绝人性的制度的罪恶。”

究竟在奥斯威辛集中营有多少遇难者，《第三帝国的兴亡》的作者夏伊勒说，“人们将永远无法知道它的确切数字。” 因为，嗜血成性的刽子手们，不仅不做如实的记录，而且销毁了一切可能销毁的罪证。我觉得夏伊勒的话是有道理的。今天，集中营的遗址还在，逃脱浩劫的幸存者还在，这俱在的人证和物证，已经把纳粹主义牢牢地钉在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

不是“波兰的集中营”

我听到有人问“你参观过波兰的奥斯威辛集中营吗？”提问的朋友无意中说了一句可能引起误解的有语病的话。请注意，千万不要把奥斯威辛集中营说成是“波兰的”。不，它不是“波兰的”，它是纳粹德国的！

这样的问话，使我想起了美国总统奥巴马“口误”在波兰引起的一场风波。要珍视历史的真相，维护历史的真相，即使是朋友说错了，也必须更正，不允许谬种流传。

2012年恰逢《卡尔斯基报告》70周年。卡尔斯基原名科杰莱夫斯基，生于1914年。二战爆发后，他积极投入地下抵抗运动。1942年，波兰国内地下政权派他前往伦敦，向波兰流亡政府报告纳粹德国屠杀犹太人的滔天罪行。为了执行这项任务，他化名卡尔斯基。他两次乔装打扮，潜入华沙犹太区，搜集纳粹德国实行种族屠杀政策的第一手罪证。他还曾伪装为乌克兰伪军，潜入一处集中营，深入了解向集中营押解犹太人的真情实况。他到伦敦后，向波兰流亡政府陈述了他在犹太区和集中营目睹的一切惨剧，形成了一份著名的历史文献《卡尔斯基报告》。波兰流亡政府将《卡尔斯基报告》转交给各个盟国，然后又派卡尔斯基前往美国游说。2000年，卡尔斯基与世长辞。

卡尔斯基被誉为向西方世界揭露納粹大屠杀、反人类罪行的第一人。波兰国家授予他军功勋章和白鹰勋章，在华盛顿、纽约、特拉维夫和罗兹，人们怀着崇敬的心情为他树立了一座又一座的纪念碑。2012年美国决定向卡尔斯基追授自由勋章，5月29日，华盛顿举行了隆重的颁奖仪式。奥巴马总统发表了赞扬卡尔斯基的讲话。波兰前外长罗特菲尔德（波兰犹太人后裔，战争的孤儿）作为卡尔斯基的代表，从奥巴马总统手中接受了授与卡尔斯基的勋章。

在隆重的颁奖仪式上，罗特菲尔德倾听奥巴马的讲话，突然间一句话刺痛了他的心。美国总统张冠李戴，居然把纳粹德国设在波兰的集中营说成是“波兰的死亡营”。对这种混淆视听和荒谬绝伦的说法，罗特菲尔德一向是深恶痛绝的。他任外长期间，曾经竭力纠正此类谬误，倡导正名。在2005年外交政策报告中他严正指出，“有意或无意地使用‘波兰的死亡营这一说法是伤人的，可耻的”。这种说法“不仅掩饰了杀人凶手的真相，而且向受害的波兰人脸上抹黑”，“对使用这种说法的西方媒体，波兰外交部曾多次进行交涉和提出抗议，并做了大量的工作”。可见罗特菲尔德为了正名而耗费过多少心血。现今“波兰的死亡营”居然出自美国总统奥巴马之口，实在是罗特菲尔德始料不及的。奥巴马犯了一个罗特菲尔德极力反对的错误，波兰媒体感慨地说“这也是命运的嘲弄”。

颁奖仪式一结束，罗特菲尔德不失时机地向美方指出，白宫为总统准备了这样的讲话稿，这表明撰稿人业务水平之低下。但错话是总统讲出来的，总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他要求美方发表声明，公开更正错误，并以书面形式表示道歉。交涉收到了应有的效果。白宫在发给报界的新闻稿中，立即把“波兰的死亡营”更正为纳粹集中营。美国国家安全会议的新闻发言人还声明承认，奥巴马总统讲话时出现了“口误”，并对此表示“遗憾”和“歉意”。

“口误”也应认错道歉

奥巴马的“口误”引起波兰人的愤怒，朝野各党争先恐后地纷纷表态。民左盟主席米莱尔着重指出，白宫可能认为这只是偶然失误，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波兰政府多年来为正名所作的努力，会因美国总统的一个“口误”而前功尽弃。因此，他希望奥巴马亲自出面，发表声明，澄清事实。前总统瓦文萨也呼吁奥巴马亲自出面澄清，而且越快越好。他认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利用这个偶然失误，一劳永逸地在书刊中消除这类谬误。媒体发表了许多谈话、声明、博文，有人表示愤慨，有人出主意，建议政府邀请奥巴马来看看奥斯威辛集中营。

2012年5月30日，波兰总理图斯克发表讲话，表明了波兰政府的正式立场。美国媒体说图斯克言辞犀利，态度坚决。图斯克强调，把纳粹集中营说成“波兰的死亡营”是不能容忍的。既使是友好的大国领导人讲了这样的活，也是不能接受的。美方只是更正和表示遺憾是不够的。美国应做出更加有力的重大的反应，一旁永逸地消除此类谬误。

紧跟在图斯克之后，波兰总统科莫罗夫斯基也写信向奥巴马发出呼吁：让我们共同地分析和思考错情，共同地消除谬误吧！奥巴马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写了复信。接到复信后，科莫罗夫斯基发表谈话，强调说，他“感到高兴的是。我们在为历史真相而进行的斗争中，争取到了一位重要的盟友。”复信的几个要点包括：认错，道歉，和支持在公众语言中消除这一令人痛心的谬误。

奥巴马“口误”引起了一场风波。波兰前外长的及时交涉，波兰舆论的强烈反应，波兰总理的犀利言辞和总统的亲笔信件，以及奥巴马知错必改的态度，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事件，使我想起了习近平主席在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仪式上的讲的两句话。——“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一个有尊严的国家一定要有民族的历史记忆，不能允许任何人歪曲、篡改和抹杀历史的真相，美化侵略者反人类的滔天罪行。即使是朋友无意中说了错话，也必须更正，不能允许谬种流传。

“否认罪责就意味着重犯”，一个曾经发动侵略战争加害他人的国家，必须老老实实诚诚恳恳地认罪服罪，以史为鉴，不蹈覆辙。时至今日，我们经常看到和听到，日本的一些政客否认侵略的罪责，祭神拜鬼为战争罪犯招魂。人们不禁要问：“他们要干什么？”对他们的错误言行，世界上一切爱好和平与正义的善良人们，要警惕啊！

（摘自《世界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