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分离出单色（组诗）

俪未央

花开了。我只爱单色

如果是白的，沾染了尘埃也要白

开成黑色得像煤，烤出汗

我在夜里热醒，用眼睛在黑暗里不停地画

单色线段。最先是懵懂和憧憬

连起两点

接着是柴米油盐和衣食住行

它们都在盛开的花朵深处，横一道

竖一道。结成网

现在我一边忙于生活一边从生活中

不停地把这些线段按颜色

分离开。我左右不了哪一条线里暗藏谎言和不祥

也无法阻止某一条里蹦出的惊喜和幸福

我无法从中分离出一条单色，也不能分离出

平行的两条

我接受了复杂和相交。黑白之间

我和它们连成线段

童年的小树已长成一片树林

不得不推翻森林，去证明

一棵树的存在：杨树、刺槐还有梧桐

东一棵，西一棵

就像住在一个小城里的人，这一户

那一户。

我爬上其中一棵

香姐和玲妹也要上

现在，这棵树上有三枚果子

香姐熟了，玲妹熟了。唯独我

青涩。而童年的小树已长成一片树林

天黑了，我也不用担心迷路

随便走进一棵树

就到家了。朝南的窗口一直开着

每晚都有月光，牛奶一样白

饮一口

就能安然入睡

日落之前

日落之前，我要最后一次

用流泪的眼睛看你。在夜里

草木不会自燃或被复制

这辽阔的人世，我得跟紧草地上的羊群：

俯首、虔诚

满眼都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雪的一生是完美的

没有生老病死多好

她经过山峰、沙漠和麦田上空

她经过的

都安然无恙

她有南方口音也带着北国方言

在江河湖海里和她亲人相濡以沫

美丽的时候她美丽

遭受冷遇，她给自己穿一件云朵

不说话，只在空中跳舞

风抱着乐器

演奏什么曲子她都不乱分寸

走到哪就在哪停下来

把自己交给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