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的“粉丝”

王开林

苏东坡的“粉丝”首推参寥，他敬重苏东坡，无以复加。北宋熙宁九年（1076年），苏东坡任徐州太守，参寥前去拜望。有一天，苏东坡大宴宾朋，希望参寥留下笔墨。于是美女马盼盼上前，为参寥铺纸研墨，索诗一首。参寥略无推辞，一挥而就：“多谢樽前窈窕娘，好将幽梦恼襄王。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意思是：“酒杯前多谢美女来索诗，她的容貌身材足以让楚襄王相思，梦中烦恼。我的禅心已是沾泥的柳絮，不再追逐春风上下飞舞轻狂。”苏东坡击节赞叹道：“我见过柳絮掉落泥，心想可以入诗，偶然耽搁，就被参寥占得先机！”这首诗经过苏东坡点赞后，参寥的诗名远近皆知。乌台诗案后，苏东坡谪居黄州，昔日的朋友受到牵连，参寥也被革除了僧籍，遭到勒令还俗的严厉处分。尽管不少人疏远苏东坡，但参寥是铁杆“坡粉”，他千里跋涉，去黄州看望苏东坡，相濡以沫。他们的交往长达三十多年，可谓君子之交和患难之交。

学者章元弼崇拜苏东坡，遇到的麻烦最大。章元弼并非帅哥，却娶了一位女神为妻。按理说，这位幸运儿应该蝴蝶绕花丛，围着老婆转才对，可是他阅读苏东坡的诗文，日夜陶醉，对娇妻不理不睬。女神都有脾气了，她对章元弼说：“既然你喜欢苏东坡胜过喜欢我，那好，你就休了我吧！”你别说，章元弼还真休掉了美貌的妻子。

苏东坡自制了一种顶窄而前倾的高帽子，很有特色，结果“坡粉”都去缝纫店定制这种式样古怪的“子瞻帽”（苏东坡字子瞻），以示尊重专利权。有一次，宫中演戏，皇帝请大臣们观赏，一名丑角戴着子瞻帽在台上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这个作家诸位比不了！”别的伶工就问道：“何以见得？”丑角回答：“难道你们没看见我戴的这顶帽子？”皇帝听完台词忍俊不禁，望了苏东坡一眼。

苏东坡是举世公认的书法大家，生前就出版了几十本字帖，他的绘画也很出色，收集他的书画作品就成了“坡粉”们的寻宝行动，他随便写的一张便条都能够在市面上售得好价钱。他的弟子张耒找到他的旧作《黄泥坂词》，纸张已经污损，字迹也有些模糊，但他裱好后，视为镇宅之宝。

当然，女“粉丝”爱上男偶像是常有的事情。苏东坡谪居惠州时，少女温超超就狂热地爱上了他。她经常去苏东坡的书斋附近徘徊，倾听苏东坡吟诗，苏东坡要是看到了她，她就羞红着脸走开。苏东坡察觉温超超的心思后，就对她说：“我准备为你物色好夫婿，成就一段美满婚姻。”四年后，苏东坡从海南回返大陆，获悉温超超已经夭折，葬在沙际。苏东坡很难过，作了一阙《卜算子》纪念她，这阙词是苏东坡的代表作之一：“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一位“坡粉”与偶像有这样的交集，悲情终为佳话。

人间的绝大多数偶像都会走向黄昏，但苏东坡从未被“坡粉”厌弃过，当代“粉丝”无数，后世“粉丝”众多，这些高素质、真性情的“坡粉”自身就是一道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