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张爱玲
2015-05-30王遵义
王遵义
因为考上这所大学的缘故,可以说是在不经意间也结识了这所大学所属的这样一座城市。在这里,我读新闻,喜欢写诗,热情而用力地活着。仿佛除了油菜花,这座城市值得歌颂的事物并不多,而我却有用不完的词语,将一个又一个夜晚拉长,填写在方格稿纸里。
大学里我一直在不停地发表作品,也喜欢过几个女生。最可笑的是那次在图书馆的门口,我曾将一页抄写有一些优美诗句的白色信笺故意在一个女孩子的面前丢下,盼望女孩子捡起诗来,然后会有什么浪漫的情景出现。然而,那个女生根本就没有看到我的这些举動,我也羞于去将诗稿捡回来。最后那张信笺是被图书馆的清洁工阿姨扫进了垃圾箱里,还是被一场大雨淋湿,已无从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的诗句对于我的渴望是没有太大关系的,这让我悄悄清醒了。自那以后,我停止写诗很久,以示对某种幼稚生活的祭奠。
很快我又有了新的嗜好,去图书馆打发夜晚,那真是一个好去处,曾经在中学时代所梦寐的情景在我眼前一一浮现。在那里我也发现了好多自己喜欢的书,那些书并不全是成排成摞地放在一起,有的在角落里,有的在灰尘里,还有的呢,在对面女生的手里,于是便知道了她的名字。
从那以后我开始喜欢上去图书馆,然而,喜欢有时就像水上的波纹一样,不易保存,且容易模糊。现在想来,已经记不清最初喜欢的是她哪一点了。但我却已经习惯了常常去图书馆阅读,在一个又一个架子上挨个翻书,看到醒目的书名便取下来看。
她喜欢张爱玲,我便也看完了张爱玲的所有小说。仿佛还不止是小说,还有张氏的传记,她也看得兴致勃勃。我认为每一个常进图书馆的人都是多少有些高雅品位或文化修养的,我也有点无自知地认为自己也多少拥有一点这样的内质。当初,我记得她是做读书笔记的,我坐在她对面,也学着她的样子,抄张爱玲的书,有些句子至今仍然记忆深刻。
循着张爱玲的感觉,渐渐地,我们又阅读了萧红的书、石评梅的书、庐隐的书。还有,她仿佛喜欢写情书的人。徐志摩的情书真的好,卡夫卡的情书,好像还有托尔斯泰的,那些情书也真的好,我几乎被那些情书里色彩浓郁的句子甚至某一个字词所征服了。在一张洁白的纸上我抄下来徐志摩的誓言,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躲得过如此甜蜜的箭,果然,后来的后来,陆小曼被射中了。
大约有半个学期的时间,我都是坐在同一个位置上读书,或许是为图一个安逸,不想在其他桌椅间劳顿奔波。直到有一天,我在校内的文学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很情书化。在那篇文章的内容里,我写到自己像是一个热爱跟踪的记者,我写到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她手中读过的书目像潮水般一点一点晕染了我,直到最后,连那女孩的面孔都模糊了,我只记得张爱玲低到尘埃里的模样,以及她灰暗苍凉的手势。我多么希望女孩能够看到我的文章,然后发现我,和我一起谈论上世纪张氏的爱情故事,或者在图书馆里一起安静地坐上一个下午,用纸条传递属于我们的青涩。然而,一切都庸常,甚至叫人失望。
后来图书馆的那个方位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喜欢上图书馆的那个位子,固定地坐在那里,独自回忆,甚至幻想着我所期待的那些小愿望都会在某一天就那样实现了。我拼命地阅读各种书籍,积蓄力量,以便更快地在通向未来的道路上奔跑,希望有一天可以一个健步追上她,对她说,嗨,我现在走到李渔的《十二楼》这里了,你等等我。
与图书馆联系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天空总是很蓝,日子总会过得很快,我也在图书馆里写满了我读书的感受,那是我向着今天奔跑的起点。几乎每一个夜晚,无论是月明星稀,还是风狂雨骤,我都没有离开过那里。现在想来,那时的美好时光,定会滋养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