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歌词之路
2015-05-30韩先杰
韩先杰
一、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搞歌词创作,纯属偶然。本人一不会乐器;二不谙简谱;三五音不全;四不在演出团体工作;五此前从没接触任何词曲作者;六家族没有人从事又艺工作。可谓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
那是1975年,我还是知青,春节回家过年,大门上挂着一个五角星的红灯笼,上面写着“光荣之家”。我二哥先下乡,后参军在大兴安岭。年夜饭,“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妈妈很凄然。我和二哥也是很长时间未见面,手足之情,非常想念。当时社会上非常流行穿军装、戴军帽,谁家有人参军,在居民组里是很有脸面的。我想,二哥身穿军装,手握钢枪,站在高高的大兴安岭的哨所上,面对苍天林海,俯瞰万里山河,保卫伟大的祖国,是何等的神圣、何等潇洒、何等的大丈夫!基于这种想法我写了处女作一一《我守卫在高山哨所》(何伟寰曲)。
我守卫在高山哨所,喜看大地金光四射,彩霞飞舞红旗招展,欣欣向荣朝气蓬勃。啊,亲爱的祖国,锦绣的山河,战士永远保卫你,誓把钢枪紧握。
我守卫在高山哨所,望不尽江南满园春色,南海频传胜利捷报,草原飘来枚民新歌。啊,伟大的祖国,壮丽的山河,战士永远保卫你,誓把钢枪紧握。
我守卫在高山哨所,遥望中南海明亮的灯火,毛主席灯前挥巨笔,真理光辉永照心窝。啊,伟大的领袖,稳把着航舵,率领亿万人民,永远一路高歌。
三月,长春市群众艺术文化馆征歌,我便忐忑不安地寄了出去。当时我还在生产队当生产队长,农活一忙早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记得是在6月的一天,我正在干活,保管员送来一封牛皮纸的信封,打开一看,是一本油印的小册子,写着《歌词选》,我一看,竟有我的那首歌词,我高兴得简直要蹦起来,收工后回到宿舍不知反复看了多少遍。
回城之后,长春市群众艺术馆、市音乐家协会经常通知我参加一些歌词创作会议,从此,我便踏上了歌词创作的漫漫求索之路。
二、歌词,看似简单写好难
1975年底,我从农村招工到吉林省送变电公司。当时全国正在开展“反击右倾翻案风”和批林批孔运动。那时搞歌词创作,题材非常狭隘。爱情、亲情、怀旧、缝蜷缠绵、风花雪月之类的歌词都不能写。只能写歌颂领袖,或像“走资派还在走”、“革命派要战斗”、“大寨红花遍地开”、“大庆红旗迎风飘”之类的歌词。一般都是主题先行,先想好一个题目,铺垫几句内容,结尾加上几句时髦的标语口号。作品多数空洞乏味,说教式、标语口号式居多,没有真情实感。畸形的年代,必然产生畸形的文艺作品。
一次我们公司在通化水洞变电所施工,钢筋班也去了,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见大山,群山起伏、绵延无际、峰峦叠嶂、满目葱绿。尽管我们住在帐篷里,很苦,但人人都很兴奋。起早爬山,采葳菜。早饭后,沿着弯曲的山路去施工点,傍晚背着夕阳回到驻地。也许就在那时清晨,我们踏上小道的底片,就悄然潜进我的大脑皮层。
从通化回来后,我写了一首《帐篷,我的家》(发表在《长春歌声》1979年第2期):
帐篷,我的家,它像一朵花,开在林海,开在沙漠,开在草原,开在山崖。谁说我家大,打成背包闯天下,谁说我家小,五洲风云装得下。送电工人走天涯,帐篷一支就安家。
帐篷,我的家,它像一朵花,开在田野,开在矿区,开在边疆,开在哨卡。谁说我家冷,一盆炉火放光华,谁说我家热,棚顶悬着冰挂挂。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我爱帐篷这个家。
歌词发表后,受到一定好评。一位署名叫沛然的还专门写了评论。我省著名作曲家金凤浩(《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美丽的心灵》、《金梭银梭》的作曲者)尚德义(《千年铁树开了花》作曲者)、及何伟寰、全吉雄等先后给该词谱了曲。
我想,这首歌词的成功,首先是在当时那个年代,题材上比较新颖,有所突破,让人耳目一新。另外,词中对帐篷大、小、冷、热的对比句子,也颇有新意,这也是我身临其境有感而发的实践吧。
三、送电工人的歌
世上几人知道我,年复一年像流沙四处奔波,今天扎营这座山头,明天又露宿那条河,篝火旁跳迪斯科,半碗浊酒对残月。
世上几人知道我,年复一年像云朵四处漂泊,回家小儿不敢认,白发老娘把泪抹,送电工啊送电忙,青春岁月走着过……
这是我写的一首《送电工》。
由于耳濡目染送电工人的生活,特别是那些20世纪五六十年代参加工作的老工友,他们一生非常辛苦。由于当时的条件十分艰苦,他们一年只能在春节回一次家,有人戏称送变电宿舍是寡妇楼,孩子出生的时间都相差无几。然而,在电影、小说、报告文学等作品中反映这一题材的作品却很少,歌曲就更少,我决心要为他们写歌,为他们歌唱。在我的歌词集《无声的旋律》中有三分之一的歌词是写送变电工人的。其中,由送变电工人李春岗谱曲的《不要责怪》,很受职工的欢迎,曾传唱一时。
不要责怪,刚刚团聚又要离开;不要责怪,一走就是一年半载,送电工人就是这样,架线竖塔常年在外。
不要责怪,未能堂前把双亲侍待,不要责怪,对妻儿少有恩爱;送电工人就是这样,把爱在心里深埋。
不要责怪,良辰佳节难相聚,不要责怪,鹊桥相会何时再来,送电工人就是这样,苦着自己创造未来。
然而,歌曲不像小说,只要有一个好故事,无论什么题材,都能吸引人们的眼球。歌曲是群众娱乐、交流、让别人欣赏和自我陶醉的艺术,题材太狭隘了,所写的行业别人不太了解或聞所未闻,怎么会引起人们的共鸣呢?
历数社会上流行的歌曲,如《小白杨》、《十五的月亮》是反映部队题材的,士兵和老百姓血肉相连;再如《母亲》、《父亲》、《常回家看看》是歌颂人间真情的;再如《我爱你中国》、《我和我的祖国》是歌颂祖国的;还有像《敖包相会》、《康定情歌》、《牵手》是歌颂爱情的。这些歌曲有一个共同特点,当事人群特别广泛。所以,写送变电题材的歌词,很难得到作曲家、歌唱家的青睐,也难于在世上流传,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四、关于《清晨,我们踏上小道》
1979年底的一天,我骑自行车去公司。路上,脑海里突然冒出“清晨我们踏上小道,小道弯曲划着大问号”的句子,随之“遥条”韵的句子像泉水汩汩往出冒:“你们去架线,还是去探宝,你们去伐树,还是去割稻,你们去巡逻、还是去上哨、你们去狩猎,还是去采药,你们去开渠、还是去修道、你们去采矿还,是去架桥……”
到办公室,我一挥而就,共写了三段,发表时为两段。当时《歌曲》负责歌词编辑的是现在著名歌词作家、前文化部副部长、中国音乐文学协会主席晓光老师(他也是《在希望的田野上》、《采蘑菇的小姑娘》、《那就是我》等的词作者)。在北京领奖时,他对我说三段有点长,让我砍了一段。当时我心里还真有点心疼。现在看,两段是对的,三段意象太杂,也有生拼硬凑之嫌。以后我写歌词一般都两段。歌词不能写得太满,要给曲作者留有足够的空间。
在北京领奖期间,我有幸认识了乔羽、谷建芬、王晓岭等词曲大家。谷建芬老师说:“这首歌词,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小道弯曲划着大问号,很有新意。”
万没想到,由谷建芬老师谱曲的《清晨我们踏上小道》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1980年,在武汉举行的全国第一届青年歌手大奖赛上,由中央歌舞团田鸣、张西珍两人首唱,歌曲以清新明快的曲调,让人们耳目一新,一曲轰动全国。
这首歌曲曾先后获得团中央和文化部颁发的优秀歌曲奖。被选进亚洲音乐科教书。美国、日本、加拿大、朝鮮等国家都出版发行过。在这里,我非常感谢谷建芬老师和晓光老师。
我是幸运的,也正是因为这首歌,使我在千军万马的谋职大军中,率先胜出,轻轻叩开——海南省歌舞团的大门。
五、这就是你吗,海南
这就是你吗,海南?我千里迢迢把你拜访浏览;你那五指山你那万泉河呢?只见群峰矗立万木丛中响飞泉?你那椰子林你那橡胶园呢?只见层层墨绿染透天,啊,还有黎族的小阿妹呀,一曲情歌撩心田。
这就是你吗,海南?我如痴如醉在你山水间流连;你那鹿回头你那亚龙湾,诗一样隽永画一样壮观,你那鲍鱼龙虾荔枝龙眼,逗惹得多少世人垂涎,啊,还有那迷人的三月三,缔结多少好姻缘。
这是1988年农历三月三,我只身深入到海南东方县(“三月三”发源地),亲眼目睹黎族男女青年欢度“三月三”的情景后,写的歌词,由海南省广播电台吴敬浓谱曲,此歌多次在海南广播电台播放,曾获1988年中央广播电台“广播新歌奖”。
1988年初,海南建省建特区的消息,轰动神州,全国十万人才大军,过琼州海峡,涌入海南,海口市满大街都是求职的热血青年。我带着发表在各种期刊报纸上剪下来的作品样本和一摞子获奖证书,踏上了那片陌生而神奇的土地。我曾去海南日报社、电台、电视台等部门都吃了闭门羹。
海南省歌舞团,此前,仅是一个县级的演出团体,海南建省后,摇身变成省级的艺术单位,要扩编,网罗各种人才。该团缺搞歌词创作的,当时海南省搞歌词创作的也寥寥无几,人们熟悉的《请到天涯海角来》和《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的词作者郑南,他是广州歌舞团的。在前去海南谋职的大军中,从事歌词创作的也极少,况且一提到《清晨,我们踏上小道》,人皆熟知,所以我捷足先登。如果我是搞小说、诗歌创作或新闻报道的就完蛋了。
从此我开始了职业歌词创作生涯。
六、满目青山夕照明
屈指一算,搞歌词创作已有四十余载,收获甚微。究其原因,还是缺乏理论指导和总结,只凭着一种感觉,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在歌词广袤的田野里闯荡。
歌词创作,应该是一种理性的思维过程,这一点,它是和诗歌创作有所不同。
歌词,不应该赖以音乐而生存,它应该有自己的文学价值。单单宋词,在当时是有音乐的,音乐没有流传下来,而词却万世流芳。试看李叔同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读这样的歌词,能不怦然心动吗?
我认为写歌词应该注意以下几个方面:在方寸之间,有完整的情节,相同的段落,在句式、情感、节奏、韵脚都应该基本相同,流淌着诗意美,在思想上要体现时代精神和大众认可的道德水准及审美情趣。写老百姓的心声,发在他人未发之前。
创作,是对生活的发现。歌词,必须以歌颂为主。歌词泰斗乔羽曾说过:它必须寓深刻于浅显,寓隐约于明朗,寓曲折于直白,寓文于野,寓雅于俗。这应该是经典之谈。
由于对歌词写作有了新的认识,自去年9月重操旧业,歌词的成功率大幅提高,除在《吉林电力报》之外,还在《音乐天地》、《音乐生活》、《轻音乐词刊》等发表歌词几十首,其中《我生死依恋的祖国》获2012“中国杯”第三届歌词金奖。
总想挥丹青巨笔,描绘你伟大容颜;总想奏千种乐器,歌唱你辉煌明天;总想尽拳拳之心,报答你日月恩典;总想撰万卷诗篇,歌颂你江山永远。啊,祖国,我生死依恋的祖国,你是我希望之光幸福之泉。
总想遨万里碧空,鸟瞰你壮美河山;总想走千里阡陌,感受你盛世空前;总想尽股肱之
力,报答你天地厚爱;总想放满天鸽子,祝福你昌盛永远。啊,祖国,我倾心热爱的祖国,你是我理想之梦快乐之源。
“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我已是花甲之年,别无他好,以歌词创作为乐,以讴歌伟大的盛世为己任,有一个梦想——留下几首佳作,不虚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