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里的家长里短

金文

1

我是全职妈妈，老公是高中教师。婆婆退休后被返聘做会计，公公是资深的散户，做家务的空暇总在偷偷摸摸地玩股票。

“形散而神不散”的中国散户，总做“低抛高吸”的事儿。我们结婚前，公公被套进很多钱，婆婆常抱怨：“房子都不知道赔进去几套了。”

所以，我老公从他身上吸取教训，踏实赚钱，对股票视若赌博，唯恐避之不及。去年年底起，我身边很多朋友都靠着股票赚了一把。当我表现出兴趣时，老公说：“不要有投机心理，咱没那个折腾的本事！”

今年春夏，我每天去幼儿园接孩子都能听到妈妈们兴高采烈地讨论股市行情。有小姐妹拉我一起炒，我却心有余悸。

一天，公公偷偷跟我说：“当初你婆婆逼我卖出去的那股票如今都一飞冲天。我真想抽自己嘴巴子……”

公公肚子里憋着很多委屈。他知道儿子与老婆“母子连心”，便拉我这个媳妇来做同盟。公公拿出手机指给我看：“当初我割肉的时候，悄悄留了一点。你看，好几个涨停板了。我已经赚了2万了，咱可以用这点钱东山再起……”

我仔细看了看公公的“战果”，他老人家赚进来的这2万块让我也快按捺不住了。

公公一边说，一边忆苦思甜：“2007年股市爆破，我睡了3个月的地板，跪了10次搓板……”

那时候，我还没嫁入这个家里，不知道这家人经历如何，据说此前，我这个曾担任高级工程师的公公在家里说一不二；但是伴随着熊市的来到，在“谈股色变”的老婆儿子面前，他活得越来越委屈，自卑到尘埃中。

2

“咱家啊，只有咱俩是明白人。你妈和你老公，就守着那点死工资。将来，咱小宝要读国际学校、出国留学，你能指望他们吗？”

公公这句话戳到我的痛点。我原想将儿子送到贵族幼儿园，但婆婆和老公因为学费贵而一致反对；这事儿一直让我憋屈——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不会赚钱的媳妇永远胜不过婆婆。

“这次啊，大盘一定要破8000，你看着局势大好……”公公谈到股票就滔滔不绝，“我这些炒股的书也不是白看的，而且我有路子。什么盘子大小、利好利空、银行政策、潜在重组啊，我都懂。你放心，我买啥你也买啥，不会错的……”

我的确想炒股赚钱，头脑却还冷静，心里对公公的炒股水平也持有怀疑。

那天正是农历的“谷雨”节气。外面春雨飘飘洒洒，书房里我们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公公给我扫盲、普及知识、带我注册，还用自己的钱给我买了一点股票。

他感喟地说：“谷雨节气，就是农民播种的最佳日子。有谷有种、有雨水滋润，这庄稼一定长得好，咱的股票一定蒸蒸日上。”

3

应了公公的吉言，我的股票长势喜人。那几周，我跟公公一起看电视，看到某个分析师讲得头头是道，便跟着人家买，很快就赚到钱。

公公买了一支人人称赞的牛股。这支股票买入当天就涨停，公公高兴得手舞足蹈，还要拼命克制自己，不能给婆婆看出来。

其实，婆婆早已知道我们偷偷摸摸在炒股，只是她老人家知书达理，看到公公拉我做战友，婆婆多少客气一点，话说得委婉：“你想想看，赚1万的快乐和赔10万的痛苦比起来，哪个更刻骨铭心？”

这天的股市就按着婆婆预言的方向发展。公公这支股票，竟然在当天收盘时跌停了！

无论我多么谨慎克制，随股市跌宕起伏的心情或多或少都影响到家人。老公觉察到这一点，劝我说：“小亿，2007年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出国进修。我爸把攒了好多年的钱都赔了，还背了一屁股债务。我们都是被伤过、痛过、悔得肠子都青过的家庭，不想再来一次了！”

我向老公保证说：“我只是玩玩的，咱攒的买房基金、孩子的教育基金，不都是你在管吗？我手里就点零花钱……”

老公问我要他的工资卡，说每个月只给我固定的生活费，让我把自己的私房钱折腾完拉倒。

我乖乖上交，心想反正股市一片大好，本小姐炒股也用不着他的工资。

4

今年春季，公公和他的老同事都从股票里赚了不少钱。公公多次怂恿我买他那支股，但是我看到他全仓买入，不给自己留后路，不禁打了个问号。我这个人比较理性，做事情喜欢思前想后。他越是催我买，我越想看情形再说。

公公到处宣传这支股票多么多么好，连扫楼道的阿姨和小区物业管理人员都跟着他买。小赚一把，公公扬眉吐气。在家里他努力保持低调，但是一出门就拿出专家的姿态给人“指点迷津”。

当有人因股票赚钱而感谢他的时候，他找到成就感，像打了鸡血一般：“我也就靠着关系得到了消息，赚了一点点……”

果真，涨了没几天，这支股就跌。身边的人纷纷抛出，公公却结合到自己2007年的教训，持股不动，不断加仓！我屡次劝他，他都说：“要摒弃短期获利的思想，眼光放远一点啊，咱要学巴菲特搞长线投资啊……”

我觉得公公的心态越来越不对，他讲的话貌似有道理，然而夜夜失眠的情况却显露出他心灵的浮躁与脆弱。

我向身边一个精于炒股的朋友咨询，她说：“你公公傻啊，人家巴菲特绝不会长期持有一个200倍于市盈率的股票。”

我将她的劝告转给公公，还搜集了些有关这支股票“超级利空的消息”，公公竟不愿相信，越来越固执，他和死死抱牢这股的朋友们互相打气、彼此励志……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我隐隐感觉股市背后的这种力量的可怕，它令寻常人也变得偏执、粗糙而贪婪。

5

我与老公深入交流，表达自己全抛的想法。这时正是股市最旺的时候，老公很讶异：“我以为你陪光所有钱才会停，你怎么学会见好就收了？”

我说：“从咱爸身上，我有所感悟。他老人家的晚年不该过成这样子。除了赚钱外，健康的心态、安稳的睡眠、踏实的安全感，或许更重要……反正，我不想做股奴。”

老公将我紧紧抱在怀里，那夜我睡得特别踏实。第二天，我将所有的股票都抛了，赚的那笔钱给儿子存做教育基金！

身边人知道我抛股的消息时，无不为我惋惜。好在，我的心态不错——走自己的路，让你们惋惜去吧。

他的亏损越来越大，将他前期赚的钱全赔不算，这些年辛苦省下的菜金和烟钱，也赔不少。公公跟自己较上劲了，他张口闭口巴菲特，又为赔掉的每分钱而痛苦。他说：“我感觉一把钝刀在割我的肉。一刀又一刀……”

6

事到如此，婆婆终于按捺不住了。两口子大吵一顿，公公又睡地板了。

老公悄悄告诉我：你就等着看吧，咱爸又有苦头吃了。”

我能体会公公的“苦头”，那种目睹赚钱的蓬勃希望，一点点破灭、最终无影无息的痛苦，他老人家不是第一次了。或许还会有下次……

不过，聪明的婆婆绝不允许下次的发生。她“恰到好处”地病倒了，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喊着要离婚。

这招果真有效，婆婆到底是他老来伴儿，在婆婆的“可怜相”中，公公只能壮士扼腕。他咬着牙说：“抛，抛。我全抛了，成不？”

婆婆认真地说：“这次割肉，我要看着你割得干干净净。一个都不许剩，绝不允许……”

点评：伴随股市猛起猛落，许多家庭为之或忧或喜。因为家人痴迷炒股而出现争执、冷战、离婚等情况，在当今的社会中颇为常见。因此，股民要在炒股技术和资讯上不断学习，更要保持一个平和从容的心态，在每次投资中保持谨慎与冷静。同时，我们与家庭成员要有更深入的交流，一起制定更周全的理财计划。如果股票“锦上添花”，那么我们会玩得更加潇洒。如果摒弃攀比、嫉妒、跟风和功利的心态，我们或许会收获比股利本身更宝贵的东西。无论何时，都要把握好平衡：让股市的跌宕起伏，不能影响到生活的品质与家人的和睦！（责编/诗坤ranbaoma@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