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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到底有多少种面目

2015-05-30叶倾城

莫愁·家教与成才 2015年7期
关键词:面目二姐区分

叶倾城

女儿小年升小学面试那天,我彻底地跟她发了火。

我们大清早就去了学校,汗滴禾下土的天气,等在楼下的家长很快就从孩子嘴里知道了面试题目:爸爸妈妈打架吗?爸爸妈妈打过你吗?

我旁边的妈妈气得快不行了:“我什么时候跟你爸吵架了?我什么时候打过你?”被质问的,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双手捧着块西瓜在咔哧咔哧啃,茫然抬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妈妈,一脸无辜。我偷笑。男孩的妈妈是个白衣素颜的长发女子,“我怎么跟老师解释,老师怎么看我们家呀。”女神,也会与老公吵架,也可能打小孩。哼嘿,这就是传说中的接地气吧。

女儿姗姗下来,我赶紧迎上去:“你在上面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下来?老师问什么了?”小年板着脸,不笑:“老师把一个摄像头放在桌子上,然后问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我问。

半晌不作声,她扭脸不看我:“忘了。”

我大急,哪有这么几分钟就忘了的?难道她走神了,没听老师说话。我无限担忧地看到了她的小学生涯:老师在上面讲得龙飞凤舞,她一个字也没听见……我提醒她:“是不是问你妈妈有没有打过你?”

小年很不情愿地扭来扭去,我紧抓着她,强行把她的脸转向我,“你怎么回答的?看着我,你怎么说的?”她的眼睛,始终不看我,百般无奈,很小声很小声:“我没有说话。”噌一下,我火从心头起,又像劈开一片顶心骨,泼下一桶冰雪水。刹那间,冰火两重天,简直万念俱灰,不知不觉,我声音就高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就是没有对不对。你就大大方方说‘没有不行吗?”最后一句,完全是在吼。要不是旁边家长太多,我只怕直接暴跳如雷了。

我气了很久很久。小年不说话,一直在玩我的裙带,我怒喝道:“别动我的衣服。”她想岔开话题,跟我说昨天在超市遇到大班同学的奶奶,我直接毛了:“该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现在话这么多。”下午四点多,结束了一天的面试,我们疲惫不堪地回到家,她习惯在楼下问我要钥匙,享受开门的掌控感。但今天我烦燥地把她推开,自己开门上去,她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身后。

到家后,我二姐问她今天的面试情况,我吼道:“你们知道吗?她居然不回答老师的问题。”然后我径直去卫生间洗手,再出来的时候,听见我二姐恍然大悟:“年年,妈妈打过你是不是?”

当然没有。但,让我意外的是:小年点了一下头。

我二姐接着说:“你觉得不能跟老师说是不是?觉得说了不好?”像闪电照彻她的脸,今天第一次,小年脸上绽放笑容:“你怎么知道?”我目瞪口呆看着她:“你是想保护妈妈?”

像一段郁结的心事终于放下,小年满脸是笑,用力点头,偎进我怀,我手上的水滴到她身上。

啊,是的,我“打”过她。常常,看她四脚朝天地穿裤子,或者坐在床头专注看书,可爱得难以形容,像一块绿豆糕一般又甜又糯又清香。我忍不住拍拍她的小屁股,或者轻轻在她背上咬一口,她夸张大叫:“妈妈,你总打我,还总在我乖的时候。”

懵懵懂懂的她,区分不了打与不打,什么是爱抚什么是暴力。就像她区分不了辣与不辣,薯条里面吃到胡椒味,她笑眯眯地说:“这个辣得一点儿也不辣。”她误会我打过她,她又确凿知道:打人是不好的。可不是,幼儿园老师天天耳提面命:不能打小朋友。孤立无援面对陌生老师的问询,她沉默不语,为我提供了最微末的保护。

爱到底有多少种面目?数也数不清。从小就玩的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原来不止是老母鸡会张开羽翼,小鸡也会这样做,虽然它的翅很短很短,远未长成,只有几根淡淡的黄绒毛。我不算护犊的妈妈,我的孩子,却赤胆忠心地护卫我。谁能说,多年的付出,没有回报,我想我是一本万利了。

而此时的小年,正开心地满屋乱跳。另一个原因是:面试通过,她拿到了心仪学校的通知书。

编辑 朱璐 zhulu83@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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