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电影音乐艺术探析

摘要：   电影音乐是王家卫电影中最重要的艺术语言，也是凸显王家卫电影风格的重要手段。在电影创作中，王家卫对电影音乐有着独特的理解与把握，他常借用电影音乐表现后现代语境下都市人疏离的情感、孤独的精神、无法释怀的情绪，使影片带有浓重的文学意味和后现代主义色彩。本文以《旺角卡门》、《重庆森林》、《东邪西毒》、《花样年华》等影片为例，分析了王家卫电影音乐的基本功能、呈现方式、具体运用等，以求全面认识王家卫电影音乐艺术的特征与风格。

关键词：王家卫  电影  音乐艺术  情感  功能

电影音乐是王家卫电影中最重要的艺术语言，也是凸显王家卫电影风格的重要手段。在電影创作中，王家卫对电影音乐有着独特的理解与把握，他常借用电影音乐表现后现代语境下都市人疏离的情感、孤独的精神、无法释怀的情绪，回避了后现代生活中俗气而零乱的通俗文化，使影片带有浓重的文学意味和艺术色彩。从《旺角卡门》、《重庆森林》、《春光乍泄》、《东邪西毒》、《花样年华》等影片中，可以感受到王家卫电影音乐的温热、柔美、感性，与冷漠、疏离、理性的电影主题形成了鲜明对比，带给观众一种难以释怀的后现代情绪。

一  王家卫电影音乐的基本功能

电影音乐是电影的重要内容，它没有独立的结构形式和思想主题，需要服从电影主题、故事情节、电影画面的需要。在王家卫电影中，音乐并非可有可无的陪衬物，而是展开故事情节、刻画人物形象、烘托场景气氛、深化思想主题的重要手段，每个人物、每一场戏都有着独特的乐章和耐人寻味的音乐氛围。王家卫说过，“音乐是我的电影中最重要的形式……是影像语言……一段音乐就可以说明白，胜过千言万语”。

在王家卫电影中，音乐常有着多重意义和功效，或用于叙事，或用于煽情，或用于节奏，或用于倾诉，或用来表现人物百无聊赖的情感和孤独寂寞的内心世界。比如，在电影《旺角卡门》中，王家卫运用了许多流行音乐与MTV片段，通过音乐语言、故事拼贴、平面化影像等串联电影镜头，叙述故事情节，表现了人物的伤感爱情与悲剧命运，暗示了主人公对江湖恩怨的无奈与厌倦。如阿华与阿娥在大屿山定情时，歌曲《激情》悄然想起，直到阿娥转身离去，这段音乐才缓缓结束，柔缓的音乐与唯美的画面相互映衬，将唯美的爱情渲染得淋漓尽致。在影片《花样年华》中，王家卫用音乐营造了上世纪60年代的场景氛围，唤起了观众沉睡的历史记忆，片中传统戏曲、经典老歌、拉丁舞曲、流行音乐、爵士乐等相互交融，柔和的音乐、沧桑的歌声、点点的暧昧、略带遗憾的忧伤等，共同演绎了一段忧伤、无奈、唯美的爱情故事。

在王家卫电影中，音乐不仅能够再现现实环境，还能够促进人物之间的交流、叙述故事情节。比如，影片《花样年华》中，夜总会、酒吧、西餐厅、街头等地都弥漫着背景音乐《花样年华》，阿炳欲上楼探望梁朝伟时，街上隐约传出粤剧《红娘会张生》的歌声，曲后张曼玉前往旅馆找梁朝伟。

二  王家卫电影音乐的呈现方式

电影音乐是电影艺术的艺术语言，一部优秀的影片不仅要有旋律优美、主题鲜明的电影音乐，还应以恰当的方式将这些电影音乐呈现出来，以实现电影画面、故事情节、思想主题与电影音乐的完美结合。在电影音乐运用中，王家卫常以环境音乐、音乐挪用、重复运用、音乐多义性等方式呈现电影音乐。

1  环境音乐。在电影创作中，王家卫喜欢使用环境音乐，让音乐游走于场景变换之中，随着影片场景和剧情发展悄然变化。王家卫电影中，环境音乐常出现于公共或私人空间之中，出现于酒吧、餐厅、出租房、街道等地方，随主人公的行走而自然流动。比如，《加州梦游》中，环境音乐随着女主人公游走于巡警663的住所，守护着她与梦中人幽会的甜美爱情。电影《2046》中，大提琴弹拨衬托着小提琴，节奏舒缓而跳跃，表达了主人公华丽、体面生活背后的失落和伤感。

2  音乐挪用。王家卫电影的音乐种类繁多、形式多样，比如，地方戏曲、经典老歌、粤语流行曲、华尔兹、传统民歌等等。这些音乐常来自不同的地域和国度，使王家卫电影带有一种浓郁的异域文化情调，也创造出浓重的怀旧气息和诗意的艺术效果。比如，电影《花样年华》中，为了营造一种旧上海气息，王家卫运用了许多国语和粤语老歌，如周璇的《花样的年华》、徐怀钰的《堕落天使》等，创造出唯美的音乐情怀和忧伤的情感氛围。

3  重复运用。重复是王家卫进行电影创作的重要手法，他常用重复手法表现人物的生存状态和精神困惑，利用音乐的重复性加深观众对影视作品的印象。在王家卫电影中，主人公常害怕被拒绝，又常常被拒绝，如《旺角卡门》中“痴心错付”的张曼玉，《重庆森林》中失恋的金城武，《东邪西毒》中孤独忧伤的欧阳锋，这些人物都陷入痛苦、纠结、绝望之中不能自拔。为了表现人物的痛苦、纠结和绝望，王家卫会重复运用某个音乐，在音乐的重复运用强化情感表达、凸显思想主题。

4  音乐多义性。王家卫认为，音乐不仅要营造场景氛围，还要让人们联想起某个特定的年代。在王家卫电影，音乐常常发挥着营造场景氛围、创造时代背景的社会功能。影片《阿飞正传》中音乐如影随形，贯穿于影片的始终，短短九十分钟就出现了十段音乐，使影片的整体情绪处于饱满状态之中，浪漫的音乐中带有点点怀旧与忧伤的意味。如乐曲《Always in mt heart》中，慵懒、柔静、迷人的拉丁音乐，与画面节奏相得益彰，生动表现了阿飞“只活在当下”的价值观。

三  王家卫电影音乐的具体运用

用电影音乐进行语言沟通。在电影艺术中，音乐是一种混杂的声音影像，能够淡化或强化观众的主观体验，改变电影的叙事空间。在王家卫电影中，孤独、寂寞、失语、失范等是常见的词汇与思想主题，片中主人公举手投足之间都暗含着无尽的孤独与寂寞，比如，影片《重庆森林》中处于失恋状态的梁朝伟，影片《堕落天使》中被爱人拒绝的李嘉欣，影片《春光乍泄》中霸道自私的张国荣，这些人物的性格和处境各不相同，但是都处于失语状态，他们喃喃自语，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却不愿与他人沟通，这时音乐成了表达人物内心情感，再现人物失语状态的重要工具。

电影《重庆森林》中，警察梁朝伟不善于表达，失恋时只会对着家中的杂物喃喃自语，毒贩林青霞不愿意说话，王菲也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独自在房间里玩弄各种杂物。影片的主题曲《加州梦游》则很好地表现了人物的失语状态，强烈的金属质感、鲜明的节奏感、流畅的音乐旋律、爵士舞曲的气息，创造出一种忧伤、失望的音乐氛围和童话般的电影意境。在影片《春光乍泄》中，王家卫将故事场景搬到了遥远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这是一个阴沉惨白的城市，主人公就是在这里分道扬镳的，为了巧妙地表现人物的复杂关系与内心情感，张国榮巧妙运用了探戈这种阿根廷舞蹈（探戈诞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贫民窟，是当地男子为赢得女子芳心所跳的舞蹈），用音乐《The Rough Daner and the Cyclical Night》表现了恋人之间的嫉妒、紧张、感情失衡、内心紧张等，将黎耀辉与何宝荣的爱恨离合、痛苦与快乐等表现得淋漓尽致。

1  用电影音乐表现唯美情感。电影音乐是音乐艺术的特殊形式，它能够通过有组织的乐音表达思想情感、塑造人物形象，与观众产生情感共鸣。在电影音乐中，旋律是表达情感变化与人物内心的有效手段，音调起伏与旋律变化能够表现无法言传的情感形象。王家卫擅长运用音乐旋律的表意功能，表现人物的内心与灵魂。比如，电影《阿飞正传》用拉丁舞曲表现了主人公的洒脱不羁和对生活的叛逆，在第二次起舞时华靡的拉丁舞曲形象再现了主人公的颓废与迷茫。

王家卫曾这样描述自己对电影音乐的感觉，音乐是生活的一部分，它能提示你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和年代，“在制作电影中我会了解环境怎样，需要什么样的声音”。可见，在王家卫电影中，音乐并非完全服务于故事情节，是为了营造一种非理性的、唯美的情感氛围，因而，王家卫音乐往往带有浓浓的主观情绪和个性色彩。当这些音乐进入电影之后，就能够不自觉地表现出导演对客观世界、现实生活的情绪体验。正如林格伦所言，“要表达与情绪、情感有关的东西时，形式就会变得非常重要，而电影艺术中最能够表达情感的形式就是音乐”。在电影《东邪西毒》中，王家卫就用音乐再现了英雄豪杰的情感战场。其中，欧阳锋没有及时表白，导致爱人错嫁给了自己的哥哥，每当欧阳锋思念爱人时，凄楚、悲凉、悠长的箫声就会悄然响起，特别是爱人病逝前的一段内心独白与悠扬的管弦乐相得益彰，完美展现了人物细腻的思想情感，犹如一幅意蕴悠长的写意山水画。

2  用电影音乐表现情节律动。在电影艺术中，音乐发挥着强化蒙太奇的结构功能，能够将不同时间和空间的画面组接起来，实现时空的跳跃。王家卫电影有着较大的时空跳跃性，单片镜头多达上千个，这些使电影画面呈现出碎片化的特征。为此，王家卫充分利用了音乐的叙事功能，通过音乐氛围将非线性的、破碎的、不联系的镜头串联起来，创造出令观众赏心悦目的叙事效果。比如，电影《2046》中，王菲潜入男主角的房间之中，这时房间内的音乐也被“加州之梦”所替换，通过这种镜头转换完成了场景衔接。此外，王家卫常用电影音乐代替对白与日常噪音，消解影片中凶杀、暴力、色情、隐私性行为等带来的视觉冲击，创造出一种舒缓、淡定、内省的电影叙事风格。比如，影片《重庆森林》中，王家卫充分利用了画面音乐与环境音响，影片前半部分中林青霞潜入印度贫民窟，这时印度鼓点与装饰性男声与女声吟唱、打击乐、枪声、汽车鸣笛声等融于一体，很好地表达了影片的故事情节与思想内容。此外，作为一位国际性的电影导演，王家卫打破了区域之间的文化边界，将华尔兹、爵士乐、粤语流行曲、京剧、民歌等融于一体，形成浓郁的异域情调和浓重的怀旧气息。比如，影片《2046》中，英国乐队“Massive Attack”的作品、台湾流行音乐等都被融入影片之中，创造出复杂的音乐氛围，表现了电影情节的律动。

如今，“王家卫风格”已成为电影领域的专业名词，王家卫电影那别出心裁的电影音乐更是赢得了人们的青睐，成为许多电影导演借鉴与模仿的对象，比如，张艺谋的《有话好好说》、周星驰的《大话西游》，陈果的《香港制造》等等，这些影片都借鉴了王家卫电影的音乐风格，呈现出浓郁的后现代主义色彩。因而，在电影创作中，我们应深入探究王家卫电影的音乐的艺术风格，以更好地提高电影创作的艺术魅力和音像效果。

参考文献：

[1] 周传基：《电影艺术中的一个被忽略的方面——声音》，《电影艺术》，1981年第3期。

[2] 周其玮：《浅析王家卫电影音乐的特点与作用》，《电影文学》，2008年第13期。

[3] 张小芳：《论王家卫电影中的“超级”音乐》，《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11期。

[4] 刘飞云：《电影的另类与音乐的另类——试论王家卫电影的音乐构成》，《电影文学》，2003年第7期。

[5] 黄莉：《王家卫后现代电影音乐：心灵的颤音》，《电影评介》，2008年第11期。

（商瑜，黄河科技学院音乐学院讲师）